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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張若昀、李庚希主演)》第84章 心安處即是吾鄉,無禪道總歸有情(4)
  第84章 心安處即是吾鄉,無禪道總歸有情(4)
  江南道這等醜聞傳入耳中,自然是勃然大怒,這位娘娘在皇宮內極為得寵,更被趙皇后視同姐妹,所以她這一皺眉,比較天子一怒也差不太遠。於是江南道上的官老爺們再不敢心存看熱鬧的想法,硬著頭皮口誅筆伐。劉黎廷雖寫得一手讓人拍案叫絕的道德文章,似乎男子氣概並不算多,一見連宮裡娘娘都發火了,立即如醍醐灌頂般清醒過來。先是寫了一首絕交詩送去寡婦門上,再去跟妻子痛哭流涕,更與平日裡交好的一批雅人高士痛心疾首訴說那狐媚子寡婦是如何勾引自己。一時間可憐的徐姓外鄉女子四面楚歌,若非她娘家身世過硬,早就被唾沫淹死了。劉黎廷的妻子更是專門去了趟報國寺燒香,打了她一耳光,罵之蕩婦,那狐媚寡婦竟是不惱不怒,只是淺淺笑著,分不清是苦笑還是譏笑。

  當時在場湊熱鬧的士子們無不動容。

  報國寺的牡丹冠絕江南,根據地理大家考證湖亭郡的地脈最宜牡丹,這才能培育出那番世間稱奇的姹紫嫣紅,當初湖亭郡獨有姚黃魏紫兩種牡丹當作貢品送入京城,花開花落二十日,京師滿城皆若狂。郡中報國寺牡丹不下百種,除去並稱牡丹王后的姚黃魏紫,還有諸多例如青龍臥湖、趙粉、肉芙蓉等千金珍品。報國寺最大的香客當數那個時下正被千夫所指的徐寡婦,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前來燒香祭拜,風雨無阻。她獨愛牡丹“趙粉”,寺廟後院中有一株其大如鬥的趙粉,枝葉離披,淋漓簇遝,錯出簷甃,聲勢絕豔。湖亭郡迫於她的煊赫家世以及古怪作風,這株奇豔牡丹幾乎成了她的觀賞禁臠,今日是月中十五,初一便是她被劉妻扇耳光的日子,她帶著一名貼身丫鬟走入後院。離家出嫁時,帶了許多娘家仆役婢女,可她都不親近,唯獨身邊這個才豆蔻年華窮苦出身的小丫頭,倒是沒來由喜歡得很。她治家苛刻嚴酷,府上少有不心懷懼意的奴仆,唯獨這個被她取名喚作二喬的丫鬟,知恩圖報,處處敬著、護著主子。今天下馬入寺一路走來,暗中無數指指點點,小丫鬟氣不過,這會兒四下無人,苦著小臉打抱不平道:“小姐,這些香客委實可恨,燒香便燒香好了,見到小姐偷笑什麽!”

  不到三十歲的寡婦捏了捏丫鬟臉蛋,嫵媚笑道:“還是你這妮子有良心。”

  小丫頭憤憤不平道:“小姐,那劉黎廷太過分了!那些日子都是他跟狗皮膏藥一般死纏著小姐,到頭來還惡人先告狀,那幫飽讀詩書的士子都是睜眼瞎嗎,怎的都幫著他說話?!”

  俏寡婦忍俊不禁,彎腰望著一朵絢爛牡丹,手指撚下一小片指甲大小的花瓣,嗅了嗅,眯眼笑道:“世間男子不大多是這個德行嗎?有甚好氣惱的,氣壞了自己才不值當。”

  小丫頭怯生生道:“小姐,說個事兒唄。”

  寡婦被逗樂,說道:“喲,思春了?瞧上眼哪位書生了?”

  小丫頭拚命搖頭,咬著嘴唇,抬頭一臉堅毅道:“小姐,劉黎廷家裡那悍婦太可恨了,聽說她經常去清山觀祭拜,奴婢想去扇她兩耳光,到時候求小姐別替二喬求情,奴婢就是被打死,也要替小姐出一口惡氣!奴婢知道小姐今兒不順,就不要再為奴婢煩心了。”

  她愣了一下,雙指輕柔撚碎花瓣,啞然失笑道:“沒白心疼你,不過你一個小妮子摻和什麽,被打一個耳光就被打了唄。”

  小妮子急哭了,滿臉淚水,抽泣道:“不行,奴婢只要想著小姐平白無故受欺負,就想跟那悍婦拚命。奴婢若不是小姐搭救,早就被惡人糟蹋了,奴婢是沒讀過書不認識字,但爹娘活著的時候總說要記別人的好,奴婢最記小姐的好!”

  寡婦替小丫鬟抹去淚水,柔聲道:“好啦好啦,本來不想說的,看你這樣子,就說給你聽,好讓你這傻丫頭放心。我呢,是故意留著那個耳光的,你也知道小姐我有個無法無天的弟弟,他這趟出行忙得很,我原先吃不準這弟弟是先去看望他二姐,還是來湖亭郡探望我這個大姐,他要是聽說了這個耳光,可不就妥妥地趕來我這兒了嗎?他二姐呢,心懷天下,不計較這個,我就不行了,總喜歡爭上一爭。人生哪,難得不遭罪,這便是我為數不多的樂趣了。”

  小妮子使勁點頭道:“嗯!奴婢知道的,小姐的弟弟是北涼王世子殿下,府裡下人們總愛悄悄說些殿下的事情,可每次見到我就噤聲了。”

  寡婦寵溺地揉了揉小妮子的耳朵,笑道:“有你這雙順風耳,府上哪敢碎嘴,一旦被我知道,還不得被剝皮抽筋?”

  小丫頭終於破涕為笑。

  自家小姐好似每次說到那位殿下,心情便好極了。

  寡婦眉頭果真舒展了幾分,嘴角含笑說道:“我這弟弟呀,從小就長得好看,家裡牡丹種植得不多,每次花開,我都會拉著他去賞花,摘下來戴在他頭上,比姑娘還俏。可惜過些日子就要下雨,不知他是否來得及趕上這花期。”

  小丫頭拿袖子擦了擦臉,天真道:“菩薩肯定會保佑小姐不下雨的呀。”

  寡婦輕聲呢喃道:“小丫頭哪裡懂無情風雨打散有情風流的苦。”

  聽不真切的妮子好奇問道:“小姐說了什麽?”

  寡婦調侃道:“說了你也不懂。”

  似乎怕這小丫鬟還會做傻事,寡婦柔聲道:“等我這弟弟到了江南道,你便知曉那些個平日裡眼高於頂的高門士子、富家子弟是如何不算個玩意兒了。”

  山頂是紫黃貴人扎堆的天師府,山腳卻只有一對師徒相依為命的破敗老道觀。

  做師父的老道人為了這個閉關弟子能夠上進,可謂是磨破了嘴皮子,起初是老道士壓箱絕技的“大夢春秋”,這連四大天師都不得法門的道統秘術,那徒兒怎麽都不學,聽都不願聽。直到老道士某天冷不丁開竅,拿著北涼王世子殿下的書信故意說成是徐鳳年在信上說了,希望黃蠻兒學一學這門可一睡五百年的春秋道法,結果事情真誤打誤撞成了,癡兒徒弟當時就豎起耳朵,真正用心去學“夢春秋”。

  背誦這門法門口訣不難,難在如何運轉氣機,大黃庭求厚,夢春秋卻是反其道行之,求薄,練至玄妙巔峰,體內幾乎氣機全無,只剩“一氣”。老道士之所以器重徒弟徐龍象,不遠千裡低聲下氣去求北涼王,正是因為徐龍象天生神力,生而便是恐怖的金剛境界,若是學成夢春秋,真正是陰陽互濟,如虎添翼,龍虎山老道趙希摶何曾不希望山上出現第二個齊玄幀齊仙人?至於徐龍象是否出自天師府,趙希摶完全不介意,這輩子當面或者背後說他離經叛道的天師府上人還少了?

  以前是徐龍象不肯學,讓當師父的老道士很頭疼,可現在趙老道還是頭疼,那小子走火入魔了,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半睡半醒之間,這春秋大夢簡直就是祖師爺給徐龍象量身打造的。老道士原本還能陪著徒弟蹲著看螞蟻或者看溪水,即便說不上話,好歹還算有個聽他嘮叨的伴兒,如今老道士完全無事可做,太無聊了,隻得掐指算著那世子殿下什麽時日能來龍虎山。

  在龍虎山輩分極高、脾氣極怪的老道人蹲在青龍溪畔發呆,發愁怎就看不見乘筏覽景的貌美小娘子呢。

  那個從不說話的徒弟破天荒走出道觀,蹲在一旁。

  無比欣慰的老道士嘿嘿笑道:“徒兒啊,終於出來透口氣了?”

  預料之中的沒有回應。

  老道人自顧自說道:“我求了一輩子的道,總看不太真切,覺著雲遮霧繞,到頭來看你,才知這個道不可道啊。”

  徐龍象只是雙目無神望向溪水。

  老道士感慨說道:“他日下山前,為師帶你去見一個老前輩,你若能撐下一百招就夠了。”

  黃蠻兒不知何時摘了一片樹葉,遞給師父。

  老道士接過了樹葉,卻苦笑道:“你這徒兒,為師可不會吹哨子。黃蠻兒,是想你哥了吧?”

  癡傻的徐龍象竟笑著點了點頭。

  老道心有戚戚然,“山上差不多有山楂的時候,你哥就到了。”

  這老道雖說聽了北涼王世子的勸告,下山時會好好裝扮一番,還特意跟徒子徒孫們借一柄鍾馗桃木劍什麽的,可在山上還是邋遢得一塌糊塗,腳上草鞋還是自己編織的,身上道袍更是破爛不堪,沾了無數塵土。

  這時,黃蠻兒低頭,伸出枯黃手臂,拍了拍老道士身上的塵土,輕輕拍去。

  這一生為了一個“道”字,無妻無子更無孫的老道士愣在當場。

  瞬間老淚縱橫。

  徐鳳年離開釣魚台,帶著魚幼薇在城中閑逛,看到一條巷子擠滿了人,不乏青衫風流的年輕士子,走近一瞧,才發現是在賭棋,蹲著、坐著、站著的都有。徐鳳年此時才記起襄樊除了相國巷以“銷金窟”著稱之外,還有這永子巷一樣名聲不小,巷中靠壁而坐的都是擺出棋墩棋盒的野棋士,以己身棋力強弱下注不同數額,引誘技癢的遊人和棋癡上鉤。這等博弈,自然難入棋壇大家法眼,卻最能消磨市井百姓與貧寒士子的光陰,加上下注往往無非幾枚、十幾枚銅板,算是小賭怡情。

  徐鳳年笑了笑,使勁啃了一口油紙包裹的醬牛肉,當年身無分文饑腸轆轆,有一段時間便是在巷弄賭棋掙飯錢。以他被國士李義山調教以及徐渭熊打熬出來的棋力,贏棋不難,只是往往擺棋的地方有同行要糊口,講理的還好,井水不犯河水,不講理的就仗著是本地人去驅趕世子殿下。再就是贏棋也有講究,不可圖著屠大龍爽快,得留有分寸小贏幾子,要不然讓對面敗得丟盔棄甲,便不大樂意繼續掏錢下棋了,這都是徐鳳年被逼著慢慢悟出來的俚俗微末道理。

  世子殿下讓呂楊舒三人離遠點,隻留寧峨眉站在身後,拉著魚幼薇挑了個空隙見縫插針。下注棋士是個落魄學子模樣的青年,衣衫縫補,鞋襪泛白,他面前的空蕩棋盤上擱了十顆棋子,意思便是擺棋的輸了要給十份錢。尋常賭棋,都是隻擺兩三顆,五顆都不常見,可見這名野棋士相當自信。徐鳳年蹲下後正猶豫是否要掏幾文錢出來下注,抬頭一瞥,看到對弈棋士是個盲人,這棋如何下?

  似乎對這種情形習以為常,目盲棋士溫言道:“無妨,聽到落子聲,我便知落子於何處。”

  徐鳳年點頭道:“我下注十文。”

  盲棋士從袖口掏出錢袋,掂量了一下,面有愧色,輕聲道:“這位公子,我輸了便要欠你十六文錢,若公子不嫌棄,我手邊有一本祖傳棋譜,應該能值這個數。”

  徐鳳年笑道:“好。”

  棋譜什麽的,徐鳳年可不上心,聽潮亭裡能讓棋壇名士癡狂的棋譜不計其數,《桃花泉弈譜》《南海玲瓏局》《仙人授子譜》等等,世子殿下能給你堆出一座小山,何況如今棋盤縱橫十五道變成十九道,往往越是上了年數的棋譜就越發不值錢了。

  古今棋士手筋就大體而言,後者終歸是越來越強。盤膝靠牆而坐的盲棋士膝下放有一盒黑子,攤手微微一伸,示意徐鳳年執白先行。這名野棋士雖然穿著寒酸,氣態卻不容小覷,舉手投足間皆透著股真正世家子的儒雅古風。

  正式對局較技前,雙方各在對角星位上擱置兩子,稱為勢子,這便是古棋座子,很大程度限制先行優勢,而且注定了中盤於中腹的激烈戰鬥。

  徐鳳年將手上醬牛肉交給魚幼薇,率先起手三六,這一掛角被自詡黃三甲的大國手黃龍士評點最佳侵角。年輕盲棋士神情平靜,果真可以聽音辨位,黑子應手九三,與白棋分勢相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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