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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張若昀、李庚希主演)》第573章 觀音宗舉宗入涼,徐鳳年探訪流州(
  第573章 觀音宗舉宗入涼,徐鳳年探訪流州(3)

  帶著余地龍進入流州的徐鳳年繞到另一座雁形山壁後,看到一對意料之外的熟人:鹿鳴宋氏的宋洞明和他的書童。兩兩相望,宋洞明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爽朗大笑:“從山清水秀的武當到這窮山惡水都能遇見這位公子,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公子若是放心,我這兒還有小半囊酒,是北涼的綠蟻。酒烈得很,入嘴初時灼燒喉嚨,可片刻後,竟能喝出一份清涼。宋某人也是才喝出的門道,早知道就多買幾壺了,悔不當初啊,就算賒帳也要多帶兩壺綠蟻傍身。”

  徐鳳年沒有過多客套,接過酒囊,舉在空中,倒了一小口,遞還給宋洞明,後者笑問道:“公子不多喝幾口?不妨事的。”

  徐鳳年搖頭笑道:“徐奇就不奪人之美了。”

  見徐鳳年自報家門,宋洞明大概是覺得北涼口音的公子哥肯定不知道鹿鳴宋氏是何方神聖,說道:“在下宋洞明,祖居於江南鹿鳴郡,與徐公子兩度相逢,緣分委實不小——”

  話才說到一半,風沙裹挾的乾枯針茅草撲打在臉頰上,宋洞明伸手一摸,抓住那成熟後根離大地做飛絮的枯黃茅草,感慨道:“一歲兩枯榮,飄零隨長風。”

  書童突然伸出手指,喊道:“先生你看,那就是狼煙嗎?”

  順著書童的手指,宋洞明看到大漠之上升起一縷粗壯狼煙,應該是青蒼城方位,在向涼州這邊報示平安。先前他們走入流州都不曾見到這番光景,難怪自己的書童這般驚奇。宋洞明喃喃自語道:“古書上說這邊塞狼煙不同於中原,以燒狼糞而得名,煙火筆直而極黑,風吹不斜,可這麽看去,這股狼煙除了粗壯些,濃淡與中原的煙並無差異啊。”

  徐鳳年輕聲笑道:“那恐怕是某些邊塞詩人的誤傳。西北邊疆,狼糞燒煙興許偶有為之,但那都是牛羊糞不夠用情況下的無奈之舉,大多還是就地取材,以胡楊、紅柳木做柴薪,輔之隨處可得的旱蘆葦等易燃之草。而且北涼邊軍的各地烽燧,所謂狼煙燃物的供應,有著相當嚴格的調配,若是被巡邊監騎發現某個烽燧儲備不足,要一路連坐到正四品的官員,全部就地砍頭,誰求情都沒用。將近二十年來,北涼因為這件‘小事’,差不多死了三百多人,前四五年相對少些,今年最多,一口氣殺了六十多個玩忽職守的邊卒。”

  宋洞明悚然一驚,喝了口綠蟻酒,這才說道:“兩代藩王交替接班,北涼邊軍又不同於其他藩王軍隊,諸多桀驁難馴的功勳老將手握兵權,本該求穩防亂,為何還這般暴戾?以小見大,加上先前傳聞,曾經一言不合便秘密殺死了懷化大將軍鍾洪武,就不怕引發嘩變嗎?徐公子,聽你先前講述狼煙緣由,顯然是熟諳兵事的,可否為宋洞明解惑一二?”

  徐鳳年笑著反問道:“一言不合?”

  宋洞明何等聰慧,雖然一開始盡是心存試探,但也知道胡亂說些門外漢言語,掏不出行家話,遂斂容說道:“北涼軍中山頭林立,新王上位,唯有殺雞儆猴,否則戰事未起,難以用軍功服眾。”

  徐鳳年聽著這種耳朵起繭子的泛泛而談,沒了交談欲望,就打算返回傅家馬隊——總得護著他們安穩到達青蒼城,到時候自然會有精銳騎隊暗中護送到鳳翔那邊新發現的礦山。若是對北涼勞苦功高的傅家得知北涼王親自護駕,也不知會作何想,會不會覺得這麽多年的辛苦付出物有所值?當然徐鳳年也不會讓他們得知真相。這也許正是講求細處見功底的徐渭熊所不喜的地方,身為人主,卻不肯於細處收買人心。

  宋洞明看到徐鳳年有告辭離去的跡象,趕忙亡羊補牢,說道:“徐公子,聽說你們北涼王府有兩個年輕的幕僚:北莽北院大王的孫子徐北枳當上了陵州刺史,這是北涼王的用人不疑;而起用寒士陳亮錫,可算用人不論品第,很能為北涼招徠寒庶門戶中的遺珠。大膽說一句,你們北涼道假使自成一國,那麽這兩人板上釘釘是未來的宰輔人才,可自古廟堂重臣,皆是由公入私,即先以才學事功躋身朝堂中樞,進入帝王眼簾後,方能走至帝王身側。如此說來,你們清涼山那兒,似乎不太講規矩。”

  徐鳳年點頭道:“是不太講規矩。不過話說回來,這種破格提拔,在宋先生看來,利弊如何?”

  宋洞明微微一笑,約莫是說到了擅長之事,整個人頓時顯得氣韻超俗,娓娓道來:“短期而言,千金買骨,自然是好事,尤其利於安撫赴涼士子,既然連那接連兩件大事都受挫的陳亮錫都沒有被北涼王責罰,那咱們這些讀書人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出身比那陳亮錫隻好不差,如何就做不得高官了?”

  徐鳳年很不客氣地打斷宋洞明的言語,問道:“宋先生如何看待陳亮錫的死守青蒼?以為那北涼王是當罰還是不當罰?”

  那書童早就看這姓徐的家夥不順眼,自家老爺何等眼界才識,哪怕是江南道上古稀之年的華族名士,聽老爺講經解文,都是洗耳恭聽的模樣,這徐奇不愧是北涼境內的蠻子,只是瞧著像讀書人而已,氣度學識都一塌糊塗,自家老爺可不就是拋媚眼給瞎子看?書童正要出言教訓那不識趣的家夥,被宋洞明不露聲色地瞥了一眼,嚇得最講規矩的他立即噤聲。

  宋洞明繼續說道:“對陳亮錫,當賞罰並用。此人守城一役,看似糊塗,以致北涼人氏以為此子是志大才疏之輩,卻不知北涼不缺甲士,不缺好刀大馬,甚至不缺銀子,唯獨缺了兩個字:民心。”宋洞明望向遠處,“民心此物,正是天時、地利、人和中的人和之本。國之險,從來不在地利之山川之險,而在人心聚散。地利是死物,天人之辯,自然而然就落在天時、人和兩者頭上。儒、道、墨各有自家見解,無數先賢也沒有爭出個所以然,宋洞明自不敢妄言,可為君王人主者,能夠心地端正,肯積功德,反禍為福,這是以人道證天道,就算無法逆轉天時,可總歸錯不到哪裡去。北涼在老涼王徐驍手上時,三十萬鐵騎已是雄甲天下,如果新涼王徐鳳年能夠匯聚民心,那麽北涼百萬戶,人人皆可戰願戰之兵,就算北莽號稱百萬控弦之士,又如何能欺辱北涼?”

  宋洞明輕聲道:“所以說,陳亮錫給北涼開了個好頭。那些入城流民,以三千人計算,他們活下來後,所謂口碑,即是有口皆碑,流州自會有三萬甚至更多流民知曉年輕藩王的仁義,並非只是滿嘴仁義道德,更絕非只會在城門口擺些粥食的假仁假義,而是真正能幫他們守下北涼幽、涼、陵、流四州!”自說自話的中年讀書人神情肅穆,“如果陳亮錫當時選擇了退卻,不錯,的確能給北涼王留下城中的白馬義從,可李義山當年的謀劃,就全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恩威並濟,李義山驅逐流民不得返鄉,常年調遣北涼甲士去殺人練兵,是施‘威’在前;陳亮錫不守青蒼,城內城外的十數萬流民當時可都盯著,徐鳳年想要讓這些流民為北涼死戰?癡人說夢!北涼以為心思縝密的徐北枳遠勝婦人之仁的陳亮錫多矣,哼,這才是真正的見識短淺!內聖外王,唯有為政以德,方能如天上北辰,居其所卻有眾星拱衛,才算真正的得道者多助。北涼空有軍心而無民心,那麽就算三十萬甲士死絕,一樣守不住離陽西北大門!那麽當時仍是世子殿下的徐鳳年在京城禦道所言,要為中原百姓鎮守國門,不受北莽馬蹄禍亂,根本就是一句讓人笑掉大牙的屁話!”

  一旁的書童瞪大眼睛,向來溫文爾雅的自家老爺也會如此口無遮攔?

  徐鳳年默然點頭。

  余地龍蹲在師父身邊,聽是肯定聽不懂的,不過還是覺得這個略微上了年紀的江南書生說起話來挺帶勁的,比江湖高手似乎還來得有氣勢。

  氣勢。

  盯著宋洞明猛瞧的余地龍有些納悶了,他們讀書人讀幾本書,還能讀出氣勢來?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要不回頭跟師父說一聲,咱也讀書識字去?
  徐鳳年沉默片刻後,笑著明知故問道:“儲相殷茂春正在主持京城以外的各地官員大考,宋先生此時入涼遊歷,想必志不在仕途?以宋先生胸中韜略,為何不為官?”

  那書童重重冷哼一聲,顯然是覺得這種白癡問題是在侮辱他的老爺。

  宋洞明突然有些感傷,閉上眼睛,隱約浮現出壓抑不住的痛苦神情,輕聲感慨道:“實不相瞞,京城也曾有人如此問我,我只能說,彼之所贈,非我所求啊。”

  宋洞明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真情流露不太妥當,灑然一笑,說道:“徐公子,此行可是前往青蒼城?”

  徐鳳年搖了搖頭,余地龍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師父。

  宋洞明說道:“那就此別過了。”

  徐鳳年抱拳辭別,帶著余地龍返回傅家馬隊,途中猛然記起北涼諜報記載一事:很早就被元本溪相中的宋洞明,當年大登科後小登科,先是金榜題名,未曾及冠便高中榜眼,連年輕天子都震驚於此人的博聞強識,差點要為其賜婚,不承想此人返鄉後就立即與一名族品低下的女子成婚。大登科之大,隻比狀元差一名;小登科之小,卻小到讓人遺憾,惋惜這樣的風流人物,為何就不願與那門當戶對的趙室女子成親?之後,宋洞明很快喪偶,膝下並無子女,這麽多年也沒有續弦,連侍妾都沒有一個,常年在外遊覽大江南北,一心寄情山水。諜報上隱晦提及,宋洞明妻子之死並不正常。鹿鳴宋氏是豪閥,宋洞明更是有望入朝為相的大族俊彥,誰敢如此喪心病狂地行事?整個離陽,一雙手就數得過來。

  走出去很遠的徐鳳年忍不住回望一眼。

  他曾經跟襄樊城的陸詡錯身而過,這一次不應該再失之交臂了。

  徐鳳年吹了一聲口哨,緩緩抬起手,沒過多久,一隻神駿白隼急速墜停臂上。

  那邊,宋洞明和書童繼續在馬鬃山風沙中艱難前行。書童走在先生身邊,提了提嘴邊遮擋黃沙的紗布口罩,大聲說道:“先生,這徐奇該是出身北涼矮個子家族裡的高個門第吧?”

  宋洞明笑道:“你說話倒是比我還拗口。”

  書童嘿嘿一笑,趕緊扭頭把入口的黃沙呸出嘴:“先生,咱們這麽瞎逛,何時才去見那位年輕藩王啊?先生不是說北涼還缺個運籌帷幄的輔佐良臣嗎?先生可是有那十勝十敗之策在心中的!”

  宋洞明平淡地道:“看緣分吧。何況徐鳳年是否是我心目中的明主,還得再看看。”

  書童一臉苦兮兮,說道:“先生,就算他姓徐的可以施展抱負,到時候咱們鹿鳴宋氏如何自處?那個嫡長孫鬱鸞刀跑到北涼投軍的鬱氏,可是前車之鑒啊。”

  宋洞明搖頭道:“今時不同往日。有西楚復國,朝廷如果彈壓我宋氏,那就得付出導致中原腹地動蕩不安的代價,得不償失。何況宋洞明早就是太安城的棋子,落在哪裡都無所謂,說不定元先生還會樂見其成。”

  書童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

  宋洞明眼神堅毅地望向前方。元先生,你說過,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因此逼著我做出取舍,可宋洞明如何不知曉這個粗淺道理,只是我不願以你眼中的小舍換取卿相之位啊。我宋洞明一直是個不堪大用的癡人,就像我不知道好人是不是真的有好報,但我願意相信;就像世人不信北涼徐鳳年能守住西北,可我願意相信。

  宋洞明走著走著,眼眶濕潤,嘴唇輕輕顫抖,近乎無聲地哼著一支那位早逝女子經常唱的小曲兒。

  “東西南北,南北東西,隻願相隨無別離。

  今生來世,來世今生,誰能聚首再相逢?”

  徐鳳年和余地龍回到傅家馬隊後,自然沒撈到什麽好臉色。徐鳳年跟馮千祥致歉了幾句,後者借坡下驢,倒也沒有得理不饒人,他這種老江湖很清楚,出門在外,多個熟臉的朋友就是多條路,今日別人求己,說不定明天就要求人。

  馬隊繼續前行,穿過馬鬃山後,沿著一條乾涸多年的蜿蜒河道一直走。余地龍手中握有一捧泛著綠意的針茅草和錦雞兒,時不時放入嘴中咀嚼出那可憐兮兮的汁水。拜師之後,這個師父也沒有怎麽傳授絕世武功給他,就只有七種吐納法子,吐氣有六,吸氣僅一。師父倒是半開玩笑說過,按照這個笨法子勤於修習,一旦臻於化境,等於睡眠中也在習武,說不定某天就能夠呵氣成雷。余地龍照做了,反正除了千篇一律地呼氣吸氣,這個孩子也沒什麽可做的。徐鳳年騎在馬背上,偶爾會關注一下余地龍的吐納,更多時候是在神遊萬裡。

  魚龍幫除了一開始潛伏的那撥拂水房諜子,之後又有跟隨自己從徽山大雪坪進入北涼的大客卿洪驃悄悄進入其中,近期更有江湖名聲不顯的沉劍窟主糜奉節憑借指玄手段,當仁不讓坐上了供奉位置,那死士女子樊小柴也躲在暗處保護劉妮蓉,後者已經被稱為北涼江湖中最有權勢錢財的女人。當然,真正掏腰包去大肆購置田地府宅的家夥,是他徐鳳年。徐鳳年甚至從聽潮閣中搬出十幾箱子的武功秘籍撥給魚龍幫,雖說都是二三流的東西,但足以讓江湖人士擠破頭顱也要躋身魚龍幫。現在的魚龍幫,真的是面子裡子都有了,再沒誰敢說這個天下第十的幫派全是烏合之眾。徐鳳年不奢望這些惜命惜名的油滑江湖人來給北涼賣命,但是大戰開啟,北涼需要一個穩固的後院,人數已經達到兩千人的魚龍幫,最不濟可以保證陵州這座糧倉穩如磐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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