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稚嫩的救世主
  映入羅蘭眼前的，是實實在在的、顯現於地上的活地獄。

  碎肉、骨渣、與鮮血和泥混雜在一起和神經節。稍微完整的一點的話還有碎肢或是還在抽搐的內髒。

  已經完全看不出地面是什麽顏色。光是血肉鋪出來的路就有五指以上的厚度。在屍塊和屍塊的縫隙中，紅黑色的泥填在其中，再拌以混著冰碴的血泥，一眼看上去像是攪打了一半的肉餡。

  羅蘭一眼便能看出，那不是幾十人的屍體能完成的規模。保守估計也要五百人以上的規模。

  甚至，羅蘭還能看出其中還混雜著並非人類的血肉。

  是極運商會的魘馬？還是路過的小動物？
  反正也沒差——千年以前，在那個眾神還在地上的時候，艾露卡多就被冠以天災之名。被她殺死的話，就像是出門就不小心被海嘯拍碎一樣，怪不了任何人。

  僅僅只是運氣不好而已。

  艾露卡多要摧毀某種東西，並非盡可能是因為食欲或是破壞欲——就像是人類玩遊戲的時候偶爾會隨手砍死路過的小動物一樣。艾露卡多只是會比較無聊的將所有看到的小動物全部殺死而已。

  在曾經的艾露卡多面前，任何人都有可能被殺死。今天可能是你，明天又是他，後天則是我。凡是不小心擋在和常人無異的艾露卡多面前的不幸者，無一例外的會被撕成碎片。

  從這種角度上來說，怪物有著怪物的外表便是了不得的善舉了。

  怪物就該被人發覺。偽裝成常人的怪物比顯露本身威脅的怪物要危險的多。

  畢竟，人類的恐懼來自未知本身，埃爾卡特還不能把 “艾露卡多具有人類的外表且可以隨意變換”這件事透露出來。不然埃爾卡特必然會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人人自危，互相懷疑，心懷不軌的惡徒也會趁機而起。

  於是人們僅僅稱呼她為“天災”。這是一個為艾露卡多新創出來的詞。事實上，這個詞變成形容海嘯、颶風等一切人力不可抗的自然因素的時候，已經是眾神歷200年以後的事了。

  ——艾露卡多的天災之名一直延續到她擁有“艾露卡多”這個名字為止。

  確切的說，就是在她認識了白銀女王，有了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朋友的時候，被賦予了“艾露卡多”這個名字的她就劇烈的變弱了。

  她曾與白銀女王大戰七天七夜。最後她終於褪去了野性，得到了知性。

  但同時，她本身足以輕易撼動世界的毀滅性力量也被削弱了。

  沒錯，她僅僅只是食腦妖的女王，而非是整個地下世界的王。但事實上，她與那些一點一點成長起來的食腦妖並不一樣——艾露卡多生而為王。

  羅蘭需要的，便是讓艾露卡多恢復她的野性，讓她回想起她獵食者的本質。

  在那之後，羅蘭再重新喚醒她的理智。

  這樣的話，他才能得到一把足以抗衡泰爾的利刃。

  這意味著羅蘭需要再次面對艾露卡多——而且是全然沒有留手的，陷入狂暴的艾露卡多。

  如果羅蘭是在兩天之前，這種以身犯險的蠢事他自然不會去做。

  但是，現在羅蘭終於醒悟了。

  之前自己一個個的招籠的，僅僅只是優秀程度的手下而已。無論是安若思還是克魯維恩，至多不過是深藍色品質的追隨者。克勞迪婭因為聖女的身份能算的上紫色，但她的性格並不適合死戰；約瑟算上他的特效，大約勉強能擠進紫色品質。

  如果羅蘭是種田流，循序漸進的發展教派，收納這些人當然沒有什麽問題。但是事實上，羅蘭的時間非常急迫。

  不能在一年以內覺醒起源的話，連和羅蘭一起面對神明的能力都沒有。克勞迪婭暫且不提，約瑟焚盡自己的靈魂，大約可以和一個較弱的神明同歸於盡。

  到那時，羅蘭就會悲哀的發現，自己如此培養了這麽久的手下，結果加起來都不如自己一個能打。

  因此，羅蘭必須變換策略。

  安若思和克勞迪婭依舊要繼續培養。喚星者的學生和長眠導師的聖女，無論哪一個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但這不代表他們的戰鬥力足夠強。

  羅蘭之前打算的把安若思重點培養，再轉職成燃燼者補足自己告死鴉畏寒的弱點的想法必須放棄。他們是寶貴的人才沒錯，但他們根本就不適合戰鬥——換言之，就是羅蘭需要另外招納一批戰鬥員。

  一批要麽足夠強、要麽死了羅蘭也不會心疼的戰鬥員。

  艾露卡多是羅蘭現在唯一的戰鬥員。也是羅蘭的王牌。

  羅蘭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實力。

  僅僅是千年前聖戰的水平也不夠。泰爾已經比一千年前強了很多，如果只有那種程度的話，艾露卡多也必然會失敗。

  羅蘭為了應付之後的失落聖誕，他不能使用任何拔苗助長的手段催化自己成長。如果羅蘭的猜想沒錯的話，到時候面對真理與恐怖之神轉化成的那個黃昏種，只有羅蘭自己一個人能保持戰鬥力。

  如果一直想著把自己置於安全的地方，那麽總有一天，羅蘭會退無可退。

  即使面對曾經擊敗自己的艾露卡多也好。羅蘭也不能有絲毫退縮。

  “怎麽會沒有注意呢……之前導師已經說的那麽明顯了。”

  羅蘭歎息著。

  “不許後退——”導師已經如此明確的說了，但羅蘭還是沒有意識到。

  而之前克勞迪婭的話語，終於擊碎了羅蘭心中最後一絲僥幸。

  這不是自己的幻覺，不是虛擬的遊戲，而是一個真實的世界。這是一個只有自己能夠改變的，逐漸步入毀滅的真實的世界。

  如果羅蘭什麽都不做，那麽法恩斯世界就必然會毀滅。反過來說，世界毀滅的原因則是羅蘭的怠惰、懶散和軟弱。

  是了——羅蘭終於意識到了，有一些事只有自己才能做到，有一些人只有自己才能拯救。

  僅僅想保全自身，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置於安全之地——這樣的拯救也同樣廉價。換一個人也同樣做得到。

  總有一些事只有羅蘭辦得到。

  他慢慢抬起頭來，從未在羅蘭身上出現過的聖光漸漸從他身上閃爍起來。

  哪怕是被艾露卡多擊敗過一次也好，艾露卡多殺死了這麽多的人，實力究竟恢復到了什麽程度羅蘭也根本無暇顧及。

  無論艾露卡多有多強，羅蘭都必須比她更強。白銀女王曾經以黃金階實現的奇跡，羅蘭必須以區區青銅階將其重現。

  這簡直可以說是奢望。辦不到也是正常的吧。

  如果羅蘭辦不到，那麽只是因為羅蘭還是凡人。

  “如果說，以人類的程度就無法實現奇跡的話……”

  羅蘭的聲音中深邃的回音響起。

  他踏前一步，無比輕柔的踏在了血肉的地毯上。

  那一瞬間，被什麽東西鎖定的感覺出現在了羅蘭心中。

  但他毫無畏懼——

  “——那我就不做人了，導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