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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就到了年底，黃善默和洪葉已經談了一年多，母親已經來催了好幾次，提醒他已經28歲了，過兩年就30了，何況人家條件又是那麽好，還等什麽，早點討過來就是了。母親說的話赤裸裸地，黃善默覺得比自己勢利多了。不過，想想也是，也該把婚事辦了，堂而皇之地享受婚姻的幸福。

  洪一之把他們找去談了一次，在聽取了兩人的匯報之後，覺得結婚完全可以，不過，婚姻是終身大事，雙方要好好想清楚，不可草率行事。今後不管地位如何變化，形勢如何變化，都要互相廝守，要永遠做一對恩愛夫妻，這樣，做長輩的也就放心了。

  黃善默和洪葉的婚禮，是在12月25日，也就是聖誕節這天舉行的。地點也是市政府招待所，也就是綮雲賓館。上次盛德福在這裡辦過喜事，黃善默覺得挺好的，也就選了這個地方。

  當然，他們的婚禮比盛福德他們要隆重得多，並不是黃善默有多大能耐，而是他的嶽父是綮雲市的第三號人物，他沾了不少光。來喝喜酒的，都是綮雲市的黨政要人，各方面的知名人士，以及將來有求於洪一之的各類小人物。剩下的，就是黃善默和洪葉雙方的朋友。

  婚禮完了之後，黃善默在家裡休息了一個星期，和洪葉恩恩愛愛的，覺得自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現在，他已經不住郵電招待所了，有洪一之的關照，石克伍給事務管理局局長吳定流打了電話，吳局長就給黃善默一套挺不錯的舊房子，面積也不小，裝潢一下，看上去很豪華。

  黃善默家裡窮得要命，自己工資不高，到結婚前，也沒有在銀行裡存過什麽錢。好在洪葉整日悠閑，卻早已混到信貸處副處長的頭銜，收入頗豐，而且上門求她辦事的人又多。此外，嶽父也狠狠地支持了他們一把，裝潢房子和結婚的費用就不用他愁了。嶽父覺得還不夠，還給他們買了輛小車，這下子，黃善默就很有些身份和檔次了。

  石克伍已經把主要精力投入到他在市委分管的工作中去了，部裡的日常工作，由屠連甲主持。不過，人事上的權力，還是抓在石克伍手裡。

  黑滸區的管阿長一夥人，自從上次受到黨內嚴重警告和警告處分後，本性不改，仍舊整天吃吃喝喝，夜夜拉開場面賭博。對此，黑滸的群眾意見很大，市人大、市政協都收到了不少人民來信，這些老頭子就充分發揮了監督作用，要求對黑滸區這幫人重新作出處理。

  包笳正把黑滸當作自己的心頭之患，就是不好意思這麽快下手。現在，老頭子們提出來，他就順水推舟，索性做一回黑臉包公，把黑滸區七個人免的免、降的降，一個都不漏網。

  要是在以前，這麽重大的人事變動，市委常委會上肯定會有波瀾，現在，曹金郎一走，包笳、宋文侃、石克伍幾個人掌了權，氣順了，凝聚力增強了，提反對意見的人也不大有了。就連原先綮雲人唱歌諷刺的東西南北四大工程，現在資金充足，已馬不停蹄地開工了。

  包笳在考慮誰去負責黑滸區的工作，一時想不出合適的人選。石克伍就向包笳推薦了陳火明，他說:“這是我們部裡的辦公室主任，在部裡工作多年，工作上很有些能力，我們部裡面的很多工作都是他操辦的，我一向對他放心。我想，要是他到黑滸區去，那裡的風氣和面貌一定會起變化的。”

  包笳和宋文侃馬上同意了他的意見，其他人更是唯唯諾諾。

  陳火明到黑滸區當了書記，辦公室主任的位置就空出來了。洪一之在常委會上意味深長地看了石克伍一眼，石克伍也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

  幾天后，陳火明動身了，在歡送會上，石克伍宣布了部裡的兩項人事任免：一是由黃善默同志擔任辦公室主任；二是由鄭南圖同志擔任辦公室副主任。

  鄭南圖在部裡工作多年，年紀又大，能力也不錯，這次提拔了一下是好，可惜是副的，而且竟在黃善默之下，心裡就有些不舒服。石克伍就把鄭南圖找去開導說:“你這個副主任，只是暫時的，你完全可以放心，只要你好好乾，我是不會虧待你的。這些年，你在部裡搞材料，挺辛苦的，也幫了我不少忙。以前也是委屈你了，這些我心裡是有數的。其實，你應該清楚，黃善默不會在這個位置上乾得太久，你也一樣。這些，你不要跟外人講，心裡有數就是了。”

  鄭南圖就很高興，雖然是副主任，做了黃善默的副手，可是工作非常積極，對黃善默的工作很是配合。趙萍就在他面前替他叫屈，可他毫不在乎，依然如故，顯得非常大度。

  黃善默的心裡就像是吃了蜜似的甜。他還只是個預備黨員，轉正都沒轉正，竟然一下子從一般幹部連升兩級，成為辦公室主任。說實在的，這真讓他感到意外。這時他才感覺到，有些事情，你每天去想，去追求，是追求不到的。可是，當你一不留意，一下子就什麽都得到了，連你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過，黃善默心裡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並不完全是憑自己的本事，究竟有幾分之幾是憑自己的本事，他不知道，也許十分之一，也許百分之一。他真希望這個辦公室主任和那個黨員身份，都是自己五六年來每天四壺水打出來的，每天一拖把一拖把拖出來的，每天一個字一個字打出來的，是他一滴汗水一滴汗水積出來的。

  可是，不是的，他的這個辦公室主任與他自己這些年的努力是多麽不相乾啊！
  這是真正可悲之處。不過，也沒有什麽可悲的，今天的黃善默已經不是五六年前的黃善默了。社會現實如此，有什麽好可悲的呢？還是開開心心地做辦公室主任，開開心心地奔向美好的前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