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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場一路升遷筆記(全10冊)》第一百七十二章《心機》(5)
  紀委內奸
  -1-

  東桐湖是日漸繁華的紹州市最美的一個景點。

  遠處,帆影點點,快艇劃出一條條雪白優美的曲線;近處呢,是一艘艘長年停泊的大船,上面既可以看風景,也可以供人吃喝玩耍。

  在一艘掛著“快樂樓”牌子的大船上,樓上一間最豪華的小包廂裡坐著一群正在尋找快樂的人們。被兩位妙齡女子圍著的是一位三十六、七歲的男子,雖有幾分醉意,卻也並無惡相,至少也算得上是能與打虎英雄武松認真過幾招的西門慶大官人,天生就一副骨格俊秀、風流倜儻的豪傑氣概。這位不是別人,正是紹州市裡紅得不能再紅的企業明星、東方商城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鄭金海。

  在一旁就坐的還有本公司副董事長兼副總經理、港商黃建山,董事兼副總經理金濤,公司下屬的桐湖公司經理姚虎。這幾位都是本公司的核心人物。今天真正的客人,是由黃建山副總經理介紹過來的香港老板霍振豪先生。

  小姐給大家斟滿酒,鄭總經理又和霍老板滿滿地幹了一杯。

  黃建山向霍振豪介紹道:“霍老板,我們鄭總在紹州可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他的名字就和東桐湖一樣有名。”

  姚虎順便恭維道:“我們鄭總最近還被評為紹州市的十大傑出青年哩!”

  霍振豪借著幾分醉意問道:“鄭總,您的東方商城辦得這麽興旺,您自己究竟拿了多少哇?”

  鄭金海道:“這怎麽說呢?我們是替共產黨乾,還能拿多少?總不能和您霍老板比吧?”

  一位披長發的小姐給鄭金海點著煙,插了一句道:“你的錢還會少麽?東方商城是你一手搞起來的。共產黨的錢不就是你的錢麽?是不是?”

  鄭金海在這位小姐背上親昵地拍了拍,得意地笑了起來。

  霍振豪故意抬杠道:“鄭總,我聽說大陸的實際情況是權比法大,再有錢的人總是怕當官的,是不是這樣哪?”

  黃建山馬上替鄭金海反駁道:“霍老板,您可別小看我們鄭老總喲。他在紹州可不光是個企業家。他能夠呼風喚雨哩!”

  鄭金海也不服道:“在紹州啊,沒有我鄭金海辦不到的事,也沒有一個敢不聽話的人。”

  霍振豪道:“我不相信。是市委書記大,還是您總經理大?”

  鄭金海道:“有時候我大,有時候他大。”

  霍振豪道:“這話怎麽說?”

  鄭金海道:“怎麽說也說不清楚。這樣說吧,我現在叫市委書記十五分鍾之內到快樂樓來,他不敢十六分鍾才來。”

  霍振豪笑道:“鄭總,我看您是喝多了。”

  鄭金海也不答話,就顧自打開手機,撥通了紹州市市委書記錢太妙的電話,得意洋洋地喊道:“錢書記,我是鄭金海啊。很忙?噢,我有點急事找您,請您到快樂樓來一下,快一點嘍,好。”

  霍振豪笑道:“嗬,鄭總,真有這麽靈通?”

  鄭金海道:“這回再相信了吧?您就坐著等市委書記來給您敬酒好了。”

  黃建山道:“我們鄭總啊,手能通天,別說市裡面,就是省裡面又怎麽樣!”

  金濤和姚虎也在一旁附和,並給大家敬酒。兩位小姐笑嘻嘻地分別給鄭、霍端起酒杯。

  大約在十三分鍾的時候,錢太妙書記走進了快樂樓的小包廂。小包廂裡面頓時熱鬧和快樂了起來。

  入坐後,錢書記問:“小鄭,是什麽急事要找我啊?”

  鄭金海道:“其實也不是什麽急事,只是我們這位從香港來的霍老板想認識認識您。沒辦法,我也隻好勞駕您親自來一趟了。”

  錢太妙馬上端過酒杯道:“好好好,來,霍老板,我先敬您一杯!歡迎您到紹州來考察投資,祝您發財!”

  一杯酒落肚後,錢太妙叫小姐斟滿酒,又向在坐的各位一起敬了一杯。

  錢太妙平時坐在主席台上很莊嚴,可在這個地方,倒也隨和得象是到了自己家裡一樣。他顧自夾了兩口菜吃下後,對鄭金海道:“小鄭啊,你不找我我還正要找你哩。這回啊,可是好消息啊,市裡面已經定下來了,把那個名額給了你了。怎麽樣?敬大家一杯吧?”

  金濤問道:“鄭總,是什麽名額呀?”

  鄭金海道:“還不能說。現在才推薦上去,還要省裡面批呢!”

  霍振豪道:“鄭總,您就別保密啦,給大家透露透露吧?”

  鄭金海道:“好吧,錢書記,我也不保密啦。是個省勞模。”

  霍振豪道:“省勞模,這算是幾品官呀?”

  錢太妙道:“這不是官,是個榮譽稱號。在我們大陸啊,要想得到這個榮譽可不是那麽容易哩!全省一年才一二十個,那都是全省范圍最有成就的人,由省長親自授獎的。”

  鄭金海滿面紅光地站了起來,端起酒杯道:“來,我謝謝書記,謝謝大家了。今後我們大家同甘共苦,一起發財。來,乾杯!”

  東方商城有限公司總經理辦公室氣派非凡,但空無一人。

  鄭金海和黃建山、姚虎等人正在總經理辦公室裡面的一間小會議室裡密談。

  “張義正又在胡說八道了”,姚虎道:“昨天市紀委書記秦湃到商城來調查企業的廉政建設,正好我們大家都出去了,黨務這塊又是他分管的,就由他負責接待了。據下面的人反映,張義正在秦湃面前把我們公司說得一無是處,說東方商城已經是腐敗透頂了。”

  黃建山道:“這個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鄭金海道:“張義正這小子。我們當初將他從分管批發業務改為分管黨務這塊,已經是對他的權力進行了最大的限制,也是對他最後的教育了。誰知道他不思悔改,還要利用這最後的一點點權力想置我們於死地,這個家夥!”

  黃建山道:“公檢法都有我們的人,要想整我們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金濤道:“這個人對我們的情況有些了解,長久下去,終究會對我們造成不利!”

  鄭金海道:“我一直就在考慮這個問題。張義正這個人資格老,當初也是有意和我競爭總經理這個位置的。後來位置沒爭到,就存心搞破壞,這種人我們要想辦法把他除掉去。”

  姚虎道:“和市裡面的領導說說,把這個人調出去算了。”

  鄭金海道:“市裡面領導好說,只是商業局有兩個領導有其他看法,要把這個人放在這裡加強監督。真是他奶奶的!”

  金濤道:“這兩個人在局裡面也是少數派,只要我們好好活動一下,局裡的多數領導還是會同意我們的意見的。”

  鄭金海道:“難倒也並不是那麽難。我們中國人乾事情就是葷不葷素不素,本來,我們已經是中外合資企業,是股份公司了。副總經理是由總經理任免的,哪裡還有局裡面討論的份呢?要是真把我惹火了,我乾脆自己把他免掉算了。”

  黃建山道:“是啊,不過最好還是征求一下局領導的意見。”

  鄭金海道:“我明天要到漢州去開省勞模授獎大會。等我回來再好好收拾他。這幾天你們要盯緊一點,防止他再生出什麽是非來。”

  全省勞動模范授獎大會是在省體育館舉行的。省長王德遠、副省長高德寬親自來到會場,為勞模們頒獎。這對於任何一個事業上有追求的人來說,是何等榮耀的幸事啊!

  鄭金海今天帶了辦公室的兩位工作人員前來助陣。一位是搞攝影的,一位是搞攝像的。他們的任務是把鄭總接受省政府領導頒獎的光輝一幕絲毫不差地攝入自己的鏡頭,然後作為東方商城有限公司最珍貴的一份歷史資料供客人們參觀並廣為宣傳。

  領導講話完畢,頒獎開始了。王省長和高副省長一起為二十二個勞模頒獎。由於人多,有的是省長頒發的,有的則是由副省長頒發的。鄭金海眼睛盯著省長的臉,心裡在不停地祈禱,他希望自己的獎牌能夠由省長王德遠親自頒發給他。

  “鄭金海!”這是省長王德遠的聲音!
  鄭金海心裡一陣顫栗,馬上穩了穩,響亮地叫道:“王省長!”

  “祝賀你!”王省長微笑道。

  “謝謝王省長!”鄭金海雙手接過牌匾。

  當王德遠省長的手和他緊緊握在一起的時候,鄭金海感覺到一陣眩暈!
  潮水般的掌聲加上企業家的鎮定使他很快緩過神來,這時,只見台下無數隻鏡頭仿佛雲天中的閃電一般在不停地射出燦爛的光輝。

  大會即將結束,鄭金海的手機響了。

  由紹州市機密渠道傳來一個消息:省紀委已經接到了有關他的舉報信!
  -2-

  張義正是紹州市東方商城有限公司的副總經理,此人早先與鄭金海一樣都是東方副食品商店的副經理。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東方副食品商店已不能適應形勢,於是便計劃改名為東方商城,商業局的意思是讓張義正任總經理。但身為副食品副經理的鄭金海絕非等閑人物,正在商業局籌劃成立東方商城公司之際,他想起了自己在搞副食品批發過程中認識的一位香港朋友黃建山。黃建山此時正好就在漢州市,他匆匆趕到紹州,兩人在東桐湖快樂樓上碰了碰酒杯,便醞釀出了一個偉大的計劃。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步入商業局領導的家門,一個一個地去說服他們,決定由香港商人黃建山出資一部分,將計劃中的東方商城公司搞成一個中外合資企業,這樣既可以解決資金方面的困難,又可以享受政府的一些優惠政策。當然,未來的這個企業將由鄭金海和黃建山來負總責,由他們自己挑選公司的其他領導成員。

  市商業局的領導當然是同意了這個何樂而不為的計劃,但對於鄭金海想在新的領導班子裡把張義正一腳踢開的方案提出了批評,因為張義正在經營管理方面是有水平的,曾經多次被評為市裡和省裡的先進,而且為人也較正直和廉潔。在局領導的干涉下,東方商城有限公司是成立了,但鄭金海還是不得不任命張義正為公司的副總經理。

  鄭金海有的是辦法,張義正這個副總經理,很快就被架空,他的權力不如下屬公司的經理,也不如科室裡的小頭目。張義正是部隊正營轉業回來的,天生一副仗義直言的脾氣,更不用說在這種大權旁落、被人架空的情況下了。當然,張義正越是要找岔子,他的權力就越來越小。最後,就讓他分管誰都不放在眼裡的黨務工作。

  鄭金海要真是自身過得硬,真是個身正影不斜的漢子,恐怕張義正這輩子也別想搬得動他了。壞就壞在他絕不是一盆清水。自從成立東方商城有限公司以來,他大權在握,與黃建山沆瀣一氣,大肆行賄受賄,挪用公款,化公為私。如此無法無天的行為,豈能不讓人抓住把柄?

  張義正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等證據掌握得差不多時,就反戈一擊,開始行動了。這也是他從軍一十七年來學會的最重要的戰略戰術之一。當然,他的所作所為並非壞事,而是黨和國家一貫支持和鼓勵的正義行為,是廣大人民群眾拍手稱快的大好事。

  早已合署辦公的省紀委和省監察廳是一個好大的機關,一百多號人都在從事著一項非同尋常的工作,肩負著黨和人民的重托。

  然而,這裡通常都顯得冷冷清清。很多同志都出差在外地,他們正堅持在反腐敗鬥爭的第一線,或者正在進行人民群眾最為關心的其他一些工作。

  會議室裡,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黃越正在向省紀委的其他常委們通報中央紀委部署的近期反腐敗工作的重點。黃書記說:“必須進一步加大辦案力度,繼續突破一批有影響的大案要案。查處工作的重點,仍然是領導機關、行政執法機關、司法機關經濟管理部門,通稱‘三機關一部門’。另外,還有縣處級以上的領導幹部。對發案率較高、大案要案較多的金融、證券、房地產、土地出租批租、建築工程承包等領域,要組織力量專項檢查,認真查處。”

  黃書記接著問道:“最近案件查處方面有什麽新的線索沒有?”

  省紀委副書記兼省監察廳廳長林雲深在匯報了最近正在查處的幾個大案的進展情況後道:“至於線索方面,比較清楚的是紹州市的一個案件。紹州市最大的一個商場,也就是東方商城的副總經理張義正,來信舉報了該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鄭金海的經濟問題。鄭的職務不高,由紹州市查一查足夠了,但從舉報的情況來看,可能還會牽涉到市裡的其他一些幹部。而且這封舉報信的可信程度是比較高的。”

  省紀委副書記高玉鳳道:“去年我在紹州調查國有企業黨風廉政情況時,也聽說過有關東方商城的反映。”

  其他常委正要發言,黃越書記的手機響了。裡面是常務副省長洪日昌的聲音:“黃書記,聽說紹州市東方商城總經理有問題被反映到省裡來了。是吧?那是他們內部的權力鬥爭,未必有什麽問題。東方商城我是比較了解的。總經理鄭金海能力很強,生意做得很好,在紹州市商業系統效益是最好的。象這樣的幹部,我認為應該保護才是,否則會影響經濟發展的。”

  黃書記才把手機擱在桌子上,這玩意兒又響了。這回是紹州市市委書記錢太妙的聲音:“黃書記,我是紹州市的錢太妙。最近東方商城有人在寫舉報信,您一定聽說了吧。這是副總經理張義正乾的。他當初沒當上總經理,一直有些想法。但這種做法是不對的。東方商城生意很紅火,他是我們紹州市商業系統的支柱企業。總經理是很有才乾的,最近剛被評為省勞動模范,市裡面很信任他的。我們不希望這件事影響他的工作積極性。”

  黃書記關上手機,不解地道:“今天的常委會怎麽回事?好象人家事先知道我們討論內容似地,你們看看,都是來問東方商城的事的。”

  大家都忽然默不作聲地看著黃書記。

  黃越接著道:“紹州市東方商城的事,我看先擱一段時間再說。”

  紹州市商業局會議室裡,局黨委委員以上的幹部分坐在橢圓形會議桌的兩側。東面的席位上坐著的,是紹州市的最高首腦-——市委書記錢太妙。

  市商業局局長嚴信伍很尊敬地給錢書記遞過一支利群香煙,錢書記將手伸了過來,忽然中途換成拒絕的招式,道:“我自己有!”然後從懷裡掏出煙來,顧自點著一支。接著,就乾脆把這包煙連同打火機都甩在了桌面上。大家往那紅彤彤的煙殼上一看,認出是大中華後,忽然都調整了自己的眼神,裝作誰也沒看見。

  錢書記吐出了幾縷青煙,很不滿似地開始了自己的發言:“東方商城是有成績的,對紹州是有貢獻的。但是,現在的東方商城出了點問題,這個問題,來自於公司內部,但我們商業局也是有責任的。現在我們社會上總是有那麽一股歪風,喜歡整人,愛患紅眼病,雞眼肚腸,專搞是非。這股風氣,我們一定要下決心狠狠刹一刹!不刹一刹,社會就不能穩定,不刹一刹,經濟就不能快速發展。”

  錢書記又顧自吸了幾口煙,然後繼續批評道:“目前商業局工作中的不足是什麽?主要是對下面存在的這種問題,這種歪風的危害性認識不足,該處理的不處理,下不了決心。往往是這樣,看起來是件小事,但小事後面有政治。我們一定要從講政治的高度認識本系統、本單位中存在的這類問題。對於東方商城這股歪風的態度問題,我看,歸根到底是我們對黨的路線方針認識不足,對鄧小平同志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學習還不夠,理解還不深。經濟建設是中心!同志們,大家一定要記住,經濟建設這個中心,看問題,乾工作,都要從‘三個有利於’的角度出發。一切違背中心,不利於經濟建設的歪風,包括苗頭性問題,我們都要堅決處理,絕不能手軟!”

  東桐湖的夏天是美麗的。湖風陣陣,吹得愁人更愁,樂者忘返。而對處身於複雜態勢的豪傑奸雄來說,則更可以理清頭緒,激起一波又波爭鬥的欲望。

  “市領導和商業局的領導是支持我們的!”鄭金海坐在快樂樓的小包廂裡對黃建山等人道:“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好好收拾一下這個家夥!”

  副董事長兼副總經理黃建山道:“對,我看乾脆把他這個副總經理的職務免掉算了,反正這個權力是屬於董事會的。”

  桐湖公司經理姚虎道:“早就該把他免了,可我們中國的事情什麽都是不倫不類的,成立了董事會還要干涉公司的人事問題,壞就壞在政企不分啊。”

  董事兼副總經理金濤道:“嗯,以前商業局領導對他還是欣賞的,現在總不太可能干涉我們這樣做了。”

  姚虎道:“對,是得給他點顏色瞧瞧,省得他把我們鄭總小看了。”

  鄭金海道:“關鍵是要弄清楚他的錯誤所在,定性要準確。他的所作所為,完全是誣告陷害,干擾和破壞經濟建設。有了這頂帽子,我們不但可以免去他的職務,還要叫他吃點苦頭。而且,周圍的人還找不到理由說閑話。”

  黃建山笑道:“鄭總,還是您看問題深刻,處理人的辦法也是很有中國特色!”

  鄭金海斬釘截鐵地道:“今天就下文宣布董事會的決定,免去這小子的副總經理職務,還要停發他的工資,並建議商業局紀委對他進行黨紀處分!”

  -3-

  這是一個陰雲密布的下午,在大雨來臨之前,天氣顯得異常沉悶。

  紹州市委常委、市紀委書記秦湃離開會議室,走進對面的辦公室裡接一個電話。

  這是他非常熟悉的市委書記錢太妙的聲音:“老秦啊,你們要查東方商城,這是怎麽回事呀?”

  秦湃道:“我們正在開會呢。省紀委也來人了,我們準備會同檢察院成立一個聯合調查組。”

  錢太妙在電話裡不悅道:“老秦,你是知道的,東方商城是我們紹州市商業系統的一根支柱,要是你們稍稍一動,說不定就會給他們造成很大的損失。搞經濟工作不比我們搞黨務工作啊。關於東方商城的事,我們以前也交換過意見。只不過是有些內部矛盾,可以通過做思想工作來解決的嘛,何必這麽興師動眾,成立聯合調查組呢?”

  秦湃道:“錢書記,這事情我也很為難哪。對鄭金海進行立案調查,並不是我們市紀委的決定。你知道,象東方商城這麽個重要的企業,沒有市委的同意,我們一般也不會作出立案決定的。這次完全是上面的決定,我剛才說了,省紀委也來人了,整個調查工作由他們領導,我們只不過是配合他們而已。”

  錢太妙道:“我上次已經與省紀委書記黃越打過招呼,他說暫時擱一擱的,怎麽這次又變卦了呢?”

  秦湃道:“那也是怪鄭金海自己,是他把事情做得過份了點。最近鄭金海召開董事會,決定免去張義正的副總經理職務,還停發他的工資。張義正又向上面舉報了這事,連中紀委都覺得這裡面有文章,認為這是對舉報人的打擊報復行為。省紀委常委會原先就決定派人來查的,只是你們出面打了招呼,才暫時擱一擱,現在事情鬧到這一地步,省紀委是再也不能擱下去了。”

  錢太妙歎了一口氣道:“唉,老秦,你看著辦吧,查就查,但要注意盡量不要影響太大,不要給經濟建設帶來大的損失。”

  秦湃道:“嗯,我會把你的意見轉告省紀委的同志的。”

  市紀委會議室裡坐著省紀委的人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案件檢查三室副主任王之問。王之問是一位不足四十歲的年輕幹部,但性格沉穩,戴副黑邊眼鏡,看上去象位斯文的書生。他那微微發福的臉龐和身軀,又在很大程度上減少了他的書生風格。最近省紀委剛剛增設了一個重案要案檢查室,領導已決定下個月將他調到該室去。不過,並不是叫他去主持工作,而是平級調動。主任是從梅縣破格提拔上來的原該縣紀委書記於天青。或許領導是考慮到王之問的性格和為人,相信他會積極配合這位於主任開展好工作的。這位於主任剛一上任,就被派到寧州市去辦一個重大而又複雜的案件去了。確實,近年來反腐敗鬥爭一波一波地向前推進,案子是越辦越多,越辦越大,省紀委負責案件查辦工作的幹部,大多深入到第一線去了。於是,省紀委領導就將這位手頭剛結了一個案子的王副主任派到了紹州。

  今天一起參加會議的,還有市檢察院的檢察長馬國泰。東方商城案件聯合調組以省市紀委為主,市檢察院配合。由於檢察院是配合辦案,並且手頭案子也很多,所以馬國泰檢察長並沒有把市檢察院的力量派出來,而是從基層抽調了兩位檢察官:一位是東城區檢察院起訴科副科長梁星海,一位是東城區檢察院楊橋鎮檢察室主任饒興忠。這兩位雖在基層工作,但工作經驗豐富,是辦案方面的得力骨乾。而市紀委書記秦湃則把市紀委案件檢查一室的主任葉安全與副主任方水炎交給王之問統一調遣。

  王之問道:“省紀委領導對紹州市東方商城的問題非常重視。現在從各方面反映出來的情況看,鄭金海是有一些問題的。我相信,你們紹州市紀委和檢察院的同志也一定聽到過各種反映,甚至掌握一些線索。下面,是不是請大家談談自己的想法,這個案子該如何下手,盡快地出成果。”

  市檢察院檢察長馬國泰道:“東方商城下屬的桐湖公司可能是個突破口。這個公司不正常的開支比較大。我們接到過這方面的舉報,張義正寫信反映的一個主要問題也在這裡。”

  市紀委書記秦湃接著道:“張義正的舉報信到處都寄,我們這裡收到也不少了。桐湖公司是值得一查的。另外一個方面就是工程建設方面。張義正寫信說東方商城總公司近年來造了不少房子,其中東方商城二期工程造價就達一千多萬元,而承建這些工程的包工頭都是同一個人。”

  王之問道:“這些問題確實值得一查,在省紀委收到的舉報信裡面也都有所反映。我們下步再具體研究一下。”

  當晚,王之問下塌紹州市政府第一招待所清湖賓館2號樓。

  今天是東方商城副總經理張義正最興奮的日子。他並不是一個完全孤立的人,事實上,他差不多和鄭金海同時捕捉到了省紀委派人來查案的消息。

  這是一個最最關鍵的時刻,成功與失敗幾乎就在此一舉。他是個心裡容不下些許汙垢的人,更何況,鄭金海這小子也實在欺人太甚。象這樣的腐敗分子,象這樣的卑鄙小人,此時不除,更待何時!但他也知道,反腐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鄭金海這小子是決不會輕易束手就擒的。他肯定會玩一些花樣,掩人耳目,為辦案的同志設置一道道障礙。而他老張的任務就是要積極配合辦案組的同志一起,共同清除這些路障,盡快找到鄭金海之流隱藏的洞穴所在。

  今天晚上,他就是要去清湖賓館去找一找省紀委的領導,當面反映一下東方商城的情況,提供一些有價值的線索。鄭金海是個慣弄陰謀的人,同時也是個膽大妄為的人。事實上,他已經在很多地方留下了把柄,只要上面真的下了決心,該他倒霉的時候也很快就要到了。

  夜色朦朧,周圍不見一人。正走到體育館門口的時候,一個瘦個子青年突然撞了他一下。還沒等老張明白是怎麽回事,另一個青年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匕手,直掏他的心窩。老張在部隊服役時曾學過幾招,他猛然一躲,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刀,但手臂還是被刺中了。他一邊躲一邊逃,最終還是抵擋不住這兩位訓練有素的殺手,被砍得倒在了血泊之中。

  幸好巡警及時趕到,才將張義正送往醫院,撿回了一條老命。

  張義正遭暗算的消息,當晚就由市紀委書記秦湃轉告給了清湖賓館的王之問。王之問將這一情況又向省紀委領導作了匯報,省紀委領導認為這很可能與案件查處工作有關,是涉案人員心虛的表現,要求他加大查案力度。另外,還要求他與市公安部門取得聯系,督促他們盡快破案,抓住向老張行凶的罪犯。

  次日早上八點,王之問就在清湖賓館2號樓303房間召集辦案人員開了個會。他說:“張義正的事情,你們一定也聽說了。現在公安部門還沒有證據,但我們可在想象,這很可能就是狗急跳牆的表現。省紀委領導對這件事也非常重視,所以,我們必須馬上動起來,盡快查出眉目來。”

  王之問繼續道:“桐湖公司的帳該好好查一查,這裡面肯定是有文章的。這件事,工作量比較大,我看是不是由我和市紀委的葉安全、方水炎去辦。工程發包方面的事,就由梁星海和饒興忠去辦。你們是檢察院的,以前辦這方面的案子應該是有經驗的。”

  東桐湖畔的一間茶室裡,聚著一幫閑老頭子。他們大多是些離退休的老幹部,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打牌,還有的在一邊品茶,一邊唱戲。

  這時,茶室裡又進來兩位老者。走在前面背脊彎駝的胖老頭有些氣喘籲籲地坐在了椅子上,大聲道:“靜一靜,靜一靜。”

  後面的那位瘦瘦的胳腮胡也跟著坐下,對道:“靜一靜,下面開個新聞發布會。”

  胖老駝道:“告訴你們,紹州查出了個大案子。東方商城的鄭金海,問題很嚴重。光一個包工頭,就給他送了二十萬呀!”

  大夥都停下手裡的活,感到很驚訝。瘦胡子道:“其他還有呢!”

  胖老駝繼續道:“還有東方商城下屬的桐湖公司經理姚虎,挪用公款達一百多萬元!這都是鄭金海指使乾的!”

  有人插道:“這倆人還不是同穿一條褲子!”

  瘦胡子道:“這個案子是省紀委派人來辦的,聽說還牽涉到好多幹部呢!”

  有人道:“是該好好查一查。這些腐敗分子,早就該抓起來了!”

  還有人道:“我們當初在台上的時候多少自覺,那真是公家的信紙都不敢往家裡拿一張。現在這些人,你們看看,吃喝嫖賭什麽不乾!象鄭金海、姚虎這些人啊,我看早就該拉去槍斃了!”

  離茶室不遠處,就是紹州市最有名的“快樂樓”。巧的是,此時坐在小包廂裡面的,正是被茶室的老頭們咒罵和議論的新聞人物。

  鄭金海道:“現在風聲越來越緊了。姚虎已經被關進去了,這對我們是很不利的。我們一方面要盡快讓他出來,另一方面要叫他們別再查下去了。”他看了一眼東方商城的董事兼副總經理金濤,問道“我叫你去辦的那幾件事情怎麽樣了?”

  金濤道:“幾個人的性格脾氣和個人嗜好,我都已經摸清楚了。市紀委案件檢查一室主任葉安全這個人,平時看起來很廉潔,其實骨子裡頭也很愛錢,這個人並不難對付。那個副主任叫方水炎,對錢看得不是太重,不過,聽說他的老婆長得又老又醜,平日裡他也常背著老婆上舞廳泡泡妞,吃飯的時候談得最多的就是女人。這個人啊,主要還是要用女色對付他。檢察院那兩個人,並不是市院的,一個是東城區檢察院起訴科的副科長梁星海,這個人也很貪財,另外,他的老婆在印刷廠裡做臨時工,最近正式工人都紛紛下崗,她也被炒了魷魚,回家做燒飯婆了。另外一個人,是楊橋鎮檢察室的主任饒興忠,此人除了愛錢外,還很有閑情,喜歡釣魚打獵,包括賭博。”

  鄭金海道:“省紀委的那個人怎麽樣?”

  金濤道:“省紀委的那個人叫王之問,這個人綿裡藏針,厲害得很。我已經通過省裡的朋友打聽過了,此人不貪財也不好色,不大有人情味。”

  副董事長兼副總經理黃建山道:“這麽說來,最麻煩的就是這個人。”

  鄭金海道:“最麻煩的人,其實也是最簡單的人。橫下一條心,乾脆就把他攆走算了。”

  黃建山道:“花點錢把他這條命買下來!”

  鄭金海道:“不,我看,可以在廚師身上做文章。”

  黃建山笑道:“下毒藥?”

  鄭金海道:“其實也不必把他毒死,只要每天在飯菜裡做點文章,叫他三天兩頭拉肚子,最後一病不起就行了。”

  黃建山擔心道:“只怕到時候查起來,廚師擔當不起,他也未必有這膽子。” 鄭金海道:“可以叫他查不出來呀?其實,食物的配方本身就包括了毒性的成份,在這方面,廚師要比我們精通得多。”

  黃建山道:“嗯,這樣還可以。”

  鄭金海對金濤道:“你拿兩萬塊錢去,和夥房的師傅交個朋友,讓他幫個忙。”

  金濤道:“好的,另外四個人怎麽辦?”

  鄭金海道:“第一個是市紀委的葉安全,你拿個十萬八萬給他就行了。第二個是方水炎,給他安排個女人,臉蛋好一點,風騷一點。另外再給他四五萬。檢察院那個梁星海,給他個七八萬,另外把他老婆工作安排一下,不要直接安排到東方商城,可以安排到我們關系密切的企業裡去。再一個是饒興忠,給他一筆錢,另外,他想玩些什麽就叫人陪他玩,他想得到什麽就給他什麽。”

  黃建山擔心道:“這些都是紀委和檢察院的幹部,相當於我們香港廉政公署裡的人。他們敢要麽?”

  鄭金海歪著嘴笑道:“怕什麽?我在這條道上混了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碰到一隻不吃葷的貓!”

  黃建山和金濤都跟著笑了,然後大家都舉起了酒杯。

  -4-

  省紀委常委會上,幾位領導對王之問在紹州的辦案工作很不滿意。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黃越還在會上傳達了中紀委領導對紹州這個案件的意見。確實,紹州市東方商城的案件是近年來省紀委辦得最為糟糕的案件之一。

  由於重案室主任於天青在寧州辦的那個誣告諂害案件已經基本結案,會議決定由於天青去接替王之問的工作。王之問也是禍不單行,案子辦得不順利也罷了,偏偏身體也垮了下來,年紀輕輕的,毛病倒不少。現在,他竟然在紹州住院了。省紀委還專門派人到紹州到醫院裡把他接了回來,住進了省第二醫院。

  東桐湖畔的一陣秋風,吹出漫漫無邊的一湖魚鱗。

  茶室裡的那幫閑老頭,仿佛是被時代的潮水淘汰到湖邊來的一些沙砂,顯得有些多余。不過,他們懂得如何自娛自樂,並且時時關心著東桐湖上的風風雨雨。

  還是那位胖老駝,他顯得是一位消息靈通人士,拍了拍桌子道:“東方商城的案子辦不下去了,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瘦胡子也圓睜著眼睛道:“聽說桐湖公司姚虎挪用公款的事沒了,專案組把姚虎的案子轉到檢察院,檢察院說證據不足,不構成犯罪,不予批捕,又把案子給退回來了。”

  胖老駝面對著一片驚奇的目光,氣憤地說道:“最要命的是鄭金海,原先查出來的問題,現在也都沒了。那個包工頭原先說送給他二十萬,還在筆錄紙上簽過字、按過手印的,現在也翻了供,說是沒這回事了。”

  有人插道:“翻供也不行,原先按過手印就具有法律效力了嘛!”

  胖老駝道:“唉,現在行賄受賄都是一對一的事,他們辦案子也不好辦呀!原先姚虎一直不願承認,現在包工頭翻了供,就更是拿他沒辦法了,聽說,姚虎在裡面很囂張,狂得很哪!”

  老頭們聽了後是一片唉聲歎氣,象是都打了敗仗似地。有的埋怨說檢察院不對,有的說是紀委辦案不力。還有的說是鄭金海一夥手段陰險,應該千刀萬剮。

  於天青在去紹州之前,專程到省第二醫院去看望了王之問。王之問說醫生檢查認為他的腸胃和肝髒等都有問題,要他在醫院好好養病,只要心情舒暢,精心調理,兩三個月後就會順利康復的。

  談起紹州的案子,王之問顯得很痛心。他說:“紹州這個地方很複雜,你到那裡去以後千萬要當心。鄭金海一夥,已經與黑社會同流合汙。與他們作對的人,是要吃苦頭的。”

  王之問認為案子辦到目前這種地步,並不是他的錯誤:“剛到紹州,就有人來找我說情,幾個親朋好友都出了面,被我拒絕了。我私下裡想,這個案子辦得這麽糟,很可能與我們內部的辦案人員有關。我估計,他們已經被對方籠絡,甚至收買了。否則,證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翻供,已經有的線索不可能會一個個都有頭無尾。你看,就連我得的這些病,都有些莫明其妙,是不是?當然,這僅僅是我個人的猜測,你在接手這個案子後,要在這方面多留意些。”

  鄭金海手下有一批謀士,在快樂樓上經過一番策劃,一個重大的舉措出台了。

  副董事長兼副總經理黃建山負責聯絡公檢法包括紀委的領導,白天在快樂樓喝酒,晚上到家裡送禮,凡是與查案有關的人員,必須建立牢固的關系,千方百計抓住他們的弱點和把柄,讓他們為鄭總經理賣命;董事兼副總經理金濤負責聯系新聞單位的領導和記者,以聯誼會的形式搞一些健康有益的活動。當然,所有的開支由東方商城負責,凡是前來開會的,或者贈送自行車、電飯煲,或者贈送價值五百元的購物券一張,總編身份的可以多給幾份。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古老的諺語,穿越幾千年歲月的時空,至今仍然散發出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哲理。幾天以後,省市十余家報刊上,陸陸續續出現了鄭金海的名字和光輝業績。甚至連兩家全國性大報,也分別在新聞和副刊欄目裡介紹了鄭金海的事跡。至於以廣告策劃名義花錢刊登的文章,更是整版整版地出現在全國和省市各大報紙的顯要位置上。“勞動模范”、“優秀企業家”、“十大傑出青年”、“經營大師”、“青年改革家”等稱號,醒目地出現在鄭金海名字的前面,使紹州人民第一次最深刻地認識到了鄭金海原來是一位貢獻如此突出並且桂冠滿頂的青年企業家。仿佛經過省市專案組一調查,鄭金海反而成了一位打不倒、催不垮的薩達姆式的英雄人物!

  於天青正是在這種鋪天蓋地、極不正常的新聞輿論環境中來到紹州的。

  與他一道前來的,還有重案室的幹部唐進、馮強、陸文明,以及駕駛員老蔡師傅。

  為了加強辦案保密工作,於天青決定撤銷原來的調查組,新的調查組以省紀委重案室幹部為主,市紀委和檢察院的同志負責做好有關外圍工作。調查組不再住過於醒目的市政府第一招待所清湖賓館,而是選擇了接近郊區的湖畔山莊。

  於天青認真審閱了原先調查的筆錄,發現其中有幾份重要的筆錄已經遺失,這更增添了他對原辦案人員素質的懷疑。鄭金海在案發期間干擾調查、說情活動甚至進行腐蝕的可能性極大。從近期的情況看,鄭金海已經在紹州擁有較大的勢力,織就了一面堅實的關系網。只要鄭金海一夥還有活動的自由,案件調查工作就不可能順利進行。至少,要困難得多。

  於天青決定把鄭金海控制起來。當然,這需要檢察機關的配合和支持。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最後,還是走漏了消息。鄭金海竟然不知去向。

  於天青立即向省紀委領導作了匯報。在以省委副書記為組長的省反腐敗協調小組的督促下,紹州市公安機關在全市進行了嚴密的布控和搜捕,並完全控制了公路、鐵路、航空、水路等一切可能出逃的線路。其他地市公安機關也都收到了同樣的命令。

  在省城漢州市南河路附近一幢小別墅裡,一位美貌女子正與一男子坐在暗紅色的真皮沙發上竊竊私語。這幢別墅與周圍的其他房子相隔較遠,但他們說話時仍然盡量壓低嗓門。因為在他們看來,就連窗外的樹葉都仿佛是被人派來專門監視或監聽他們言行的一雙雙眼睛和耳朵。

  這位長得如花似玉的女子,正是被鄭金海長期包養的情婦阿美。這幢價值近百萬元的小別墅,就是鄭金海動用公款買來送給她的。

  阿美擔心道:“你老是這樣躲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呀!”

  鄭金海歎了口氣道:“那又有什麽辦法呢?現在他們動用了所有的力量,簡直就是在通緝我了。”

  阿美道:“怎麽會弄成這樣的呢?你不是和市裡面的領導關系很鐵的麽?”

  鄭金海道:“現在是省紀委在查我,只怕市裡面也保不住。”

  阿美道:“你在省裡面不是也有人的麽?為什麽不叫他們出面說說?”

  鄭金海道:“我也在想這事。怕就怕一旦出了事,誰也保不住啊。共產黨是要秋後算帳的,就算你貢獻再大,功勞再大,只要有了點問題,怕是誰也幫不了的。”

  阿美道:“不管怎麽說,總還要試一試。”

  鄭金海忽然堅決道:“是啊,我鄭金海不會這麽快就倒下去的!”

  省紀委會議室裡,常委們正在聽取於天青關於紹州市東方商城案件的進展情況匯報。於天青匯報了鄭金海失蹤後的有關問題,使鄭金海成為常委們議論的焦點。就在這時,焦點人物鄭金海仿佛從天而降,竟然出現在會議室的門口。

  於天青走出來一看,吃驚地問道:“你不就是鄭金海麽?”

  -5-

  鄭金海道:“是啊,我就是你們正要找的人。不過,我並不是來自首的。我今天主動來找你們,主要是想配合你們把問題搞搞清楚。”

  省紀委書記黃越把於天青叫過來道:“既然他主動找來了,那也是件好事。今天的常委會還有其他議題,我們繼續開會,鄭金海的事就由你全權負責了,希望你把他的問題盡快查清楚。”

  於天青把鄭金海帶到自己的辦公室,要求他把自己的問題主動講清楚。

  鄭金海道:“我沒有任何問題,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也是我敢於主動上門找你們的原因所在。不過,如果你們聽到有什麽反映,我倒是可以向你們解釋清楚的。”

  於天青嚴厲道:“你沒有問題?!沒有問題你為什麽要逃跑?”

  鄭金海道:“我沒有逃跑,我為什麽要逃跑?最近我出差幾天,聯系一筆業務。這不,昨天一回來就聽說你們在找我,我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於天青道:“好的,既然你態度這麽好,那就安安心心地在這裡呆幾天。等你把我們想了解的事情都說清楚了,再回去。”

  鄭金海道:“於主任,我們是做生意的,時間拖得太長,會影響經濟工作的。”

  於天青道:“你放心,東方商城那邊,我們會替你安排好的。”

  於天青和重案室的其他兩位幹部一起把鄭金海帶到了漢州市的湖濱飯店。此後的一個多月時間裡,雖然鄭金海始終不肯承認他的犯罪事實,但總算把他控制了起來,避免了他在外面搞攻守同盟和干擾案件查處的種種可能。

  東桐湖畔的茶館裡,胖老駝和瘦胡子的對話又勾起了老幹部們的一場議論。

  “鄭金海抓起來了!這一回啊,看他還有什麽招!”

  “只要鄭金海一倒下去,市裡面的幹部肯定要牽連進去不少。”

  “那還用說,這些腐敗分子都是串在一起的。一個完了大家都完了。”

  “鄭金海這個人聽說嘴巴很硬,講點義氣,可能他不大會把別人的事捅出來。”

  “那就要看我們辦案的人怎麽辦了。”

  “聽說鄭金海在省裡面也有靠山,怕這個案子不太好辦哩!”

  “是哩,聽說他關在裡面還不老實,揚言要給某省長打電話,要當面找某書記談談。”

  “省紀委會同意他的要求麽?”

  “這怎麽行呢?省紀委沒有同意他的要求。”

  “我看這也說明了一個問題,看來鄭金海不光把鈔票往市裡送,還往省裡送。要是他真是象竹筒倒豆子般地全倒出來,我看弄不好市裡省裡的人都要完蛋。”

  老頭子們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有的說要想辦法讓鄭金海老老實實交待問題,有的說案子不好辦。還有的則在歎氣,在搖頭。

  東方商城會議室裡,新任董事長兼總經理葉譚生正在主持召開一個中層幹部會議。

  這位葉總經理滿面春色,充滿了鬥志。他原先的官職是紹州市湖外區商業局局長,從級別上來說只是平調,但湖外區商業局是全市商業系統中最不景氣的單位之一,而東方商城卻是富得流油。因此,由他來填補這個空缺,早已使紹州市政界和企業界的不少人眼睛紅得冒了火。

  葉譚生在說了一番客套話後,嚴肅道:“我們東方商城原任董事長兼總經理鄭金海同志雖然出了點事情,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而否認他的過去。應該說,他在東方商城這幾年,是有成績的,是做出突出貢獻的。他的問題和他的成績,我們要分開來看,特別是對他的一些成功的做法,我認為還應該向他學習,還應該不斷地繼承和發揚下去。”

  葉譚生接著道:“另外一點,我們必須清楚。我們搞經濟工作,確實也不是那麽容易。反腐敗雖然要反,案件要查,但也不能影響經濟工作。特別是象東方商城這樣一個大企業,牽涉的面不能太廣,不宜搞擴大化。否則,對我們東方商城今後的發展是極為不利的。”

  副董事長兼副總經理黃建山剛被省紀委的同志請去談話,這時,他匆匆地進了會議室,對葉譚生耳語道:“他們想找供銷科的老郎了解一下供銷科的開支情況。”

  葉譚生不悅道:“老郎在家麽?”

  黃建山答道:“他昨天剛剛回家,上午好象在湖外區有點事。”

  葉譚生道:“這樣吧,你就說他還沒回來。另外,供銷科這段時間不是很忙麽,原來叫小陳去辦的那批貨,就改派老郎去吧,叫他馬上就離開紹州。”

  在省紀委書記黃越的辦公室裡,於天青正在向他匯報案情的進展情況。黃書記一般是不具體過問案件的某些細節的,但是東方商城的案子非同一般,中紀委和省委的領導已多次來電催問,因此,他不得不親自把於天青找來談一談。

  黃書記道:“鄭金海控制起來後,案件進展總要順利得多吧。”

  於天青道:“不,現在還是不太順利。”

  黃書記不解地問:“為什麽?”

  於天青道:“鄭金海被免職後,對我們辦案應該說是有利的。但是東方商城新任的總經理沒有選好。”

  黃書記道:“我們曾經向紹州市要求過,新的人選一定要政治過硬、能夠配合案件查處工作。難道他們沒有這樣做麽?”

  於天青道:“他們根本沒有這樣做。沒有把政治過硬和有利於案件查處的要求放在心裡,而是隻強調了懂業務這點,把原湖外區商業局的局長葉譚生調來接任鄭金海的工作。在我們案件查處過程中,我們發現這個人並不符合省紀委的要求,特別是在配合辦案方面,根本就是在阻擾我們辦案。我們要找的人經常是找不到,要查的帳目也無處可尋。真是莫明其妙!”

  黃書記道:“有這種事情!看來這個人與東方商城的案件有一定的牽連,或者有什麽隱情。否則,他是不敢這麽做的。”

  於天青道:“我看,這個人本身就該好好查一查!”

  黃書記道:“好的,我同意你的看法。你們重案室的力量還要加強,你們可以抽出部分力量,專門查一查葉譚生這個人。看看他的屁股乾淨不乾淨!”

  在省市紀委的督促和支持下,原先被免去職務的張義正現已恢復了副總經理的職務,一出院就到單位裡上班了。只是,葉總經理同樣沒有安排他幹什麽實質性的工作,他還是搞他的黨務,三天兩頭開開會而已。好在他身體尚且虛弱,也就樂得一邊工作一邊休養。

  唯一讓他不安的,就是鄭金海的案子,至今仍未取得突破性的進展。當初王之問他們已經掌握一些重要的線索,但是,不知怎麽搞的,後來竟然都不了了之了。據說鄭金海一夥已經采取了堵漏措施,現在要查起來就更難了。不過,假的總是假的,再高明的掩飾手段,總是改變不了假的本質。他相信,只要專案組的同志抓住某個紕漏之處,整個案子必然會如春筍剝殼一般地層層推進,最後是徹底揭開鄭金海一夥的虛假面目。

  為此,張義正專門找於天青談了一次。他告訴於天青,東方商城的開支是個無底洞,鄭金海他們搞了一個巨額的帳外資金,據說市裡和有關部門的領導簡直就是把它當作一個可以隨意開支的私人銀行。只要把這個帳外資金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了,
  東方商城的事也就真相大白了。

  於天青認為這是一條極為重要的線索。經多方了解核實,東方商城確有一筆巨額的帳外資金。掌管這筆資金的,就是東方商城的出納張潔。

  這個人必須立即將她控制起來,讓她如實交待問題。

  重案室幹部唐進、馮強等人去東方商城找張潔,孰料,葉譚生說她已經失蹤了。於天青以為這又是葉譚生虛晃一槍,有意破壞案件查處。經查,張潔確已失蹤多日。準確地說,自從鄭金海被抓以後,她就再也沒有來東方商城上班了。

  於天青懊惱地給自己腦袋打了一拳,他想:天哪!要是這個張潔再也不出現,要想查東方商城的案子會有多麽困難!就算查出了點問題,也會與真相相距甚遠。

  想到這裡,他果斷地作出了決定:一定要把這個張潔找出來!就是把紹州市掀翻了,也要把她找出來!

  -6-

  他給專案組的同志作出部署:通過各種渠道了解張潔的下落,盡快搞出一張有關她親朋好友的名單出來,一個都不要放過。最壞的打算,要是實在找不出來,就象找鄭金海一樣,請公安機關幫忙,撒下個天羅地網,看她敢藏到什麽地方去!

  東方商城的案子迷霧重重,而湖外區商業局的案子卻勢如破竹,真可謂是馬到成功。在重案室幹部陸文明等人的努力下,終於查清了葉譚生在擔任該局局長期間的種種違法違紀問題。

  葉譚生是個五毒俱全、民憤較大的人。幾年來,他收受賄賂五十余萬元,變相貪汙公款四十余萬元,挪用公款三百余萬元,
  令省紀委辦案組同志不解的是,象葉譚生這樣一個問題極多、群眾意見極大的人,是怎麽樣一步步登上局長的寶座,並且在鄭金海被免職後,竟然將他作為接替鄭金海的人選呢?

  這真是一個荒唐的謎。可以想象,紹州市領導層的問題已經非同一般。

  可能是省紀委的威力越來越大,可能是葉譚生的力量比較小,這一回,葉譚生很快就被送進了檢察院。在省紀委領導的再三強調下,紹州市委選派了曾在商業系統工作過的市紀委黨風廉政室主任俞強去擔任市商業局黨委委員兼東方商城董事長和總經理。

  這邊正在收拾葉譚生的時候,東方商城出納張潔的下落也有了消息。

  據張潔的老家紹州市裡黃鎮張家村一位老黨員反映,近段時間張潔一直住在附近下山村的表姐王小華家裡。當省紀委的唐進和馮強趕到下山村時,王小華說她現正在鎮醫院裡住院。

  平時身體一直很好,突然在這個緊要關頭生了病。市區有著設施先進的大醫院不去就診,偏偏要到這個小鎮醫院裡來,而且還住了院。這可真是咄咄怪事!

  張潔的戲很難演,而且也演得並不精彩。但唐、馮二人並沒有當場揭穿她。

  他們找到了鎮醫院的負責人和當班醫生,要求將她帶走。醫生說:“張潔患有肺炎,現正在給她掛鹽水,如果中斷治療,對病情的發展是很不利的。”

  馮強從醫生說話的語氣上似乎看不出這位白衣天使的純潔和公正,於是便對他說:“你說得很對,所以我們決定對她進行轉院治療。希望得到你的配合和支持。”

  張潔就這樣被帶到了位於紹州市郊區的湖畔山莊。於天青早已通過手機得知了張潔的下落,並從紹州市紀委借了兩名紀檢幹部協助工作,一個是市紀委黨風廉政室副主任項前,另一個是信訪室的女幹部袁泓。不過,這兩名幹部隻負責看護,當省紀委找證人談話時,他們不能呆在現場。與他們一同前來的,還有醫學院的一位副教授。這位副教授看了張潔以後出來說:“病人幾年前曾經患過肺結核,容易複發,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肺部並沒有什麽大問題。”

  這個診斷結果進一步堅定了辦案人員的信心。

  馮強讓她坐在一張凳子上,要她說出東方商城的預算外資金使用情況。或許是張潔為了表白一下對主子的忠心,很長時間她都不說一句話,實在逼得緊,才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似乎在她身上抓不到什麽漏洞。但是,她逃離公司、裝病住院的手段卻分明已經告訴別人自己在這個案子當中所具有的分量和扮演的角色。

  於天青和他的重案組成員是不可能讓這條大魚輕易脫手的。

  張潔實在受不了他們的軟磨硬攻,或許是從電影或小說裡學來了絕招,最後竟然又從凳子上滑倒在地,裝作不省人事。

  於天青辦的案子多,見過的世面也多了。象這種裝病倒地甚至那些裝瘋賣傻的場面,他豈會懼怕!於是,便故意大聲道:“別管她,由她躺著,看她躺到什麽時候去!”

  唐進象是剛剛睡醒似地迷著眼睛道:“我看她本來沒有什麽病,在地上這麽躺著,恐怕倒真會生出什麽毛病來哩!”

  這時,張潔偷偷地睜開了眼睛,在察顏觀色之後,開始輕輕呻吟。

  馮強便譏諷道:“你這點招數我們見多了。你這是何苦呢?”

  張潔停住了呻吟,慢慢爬了起來,重又坐在了凳子上。

  於天青便乘機勸道:“你想保一保他,可是你要知道,保是保不住的。只要出了問題,誰都保不住。不但保不住,反而會還害了你自己。”

  張潔看了看於天青,還是沉默不語。於天青道:“好吧,我們再給你幾天時間,你再好好考慮清楚。”

  三天時間過去了,張潔還是沒有說出預算外資金的事實真相。然而,她已經精疲力盡,不斷地唉聲歎氣。

  於天青得到這一情況的匯報後,當即對唐進、馮強二人道:“張潔的情緒已經出現波動,這是一個好兆頭。我們一定要趁熱打鐵,抓緊做好思想工作,讓她放棄任何幻想。爭取在今天晚上,最遲是在明天晚上解決問題。”

  次日凌晨一點,唐進迷著一雙永遠惺忪的眼睛,敲開了於天青的房門,道:“於主任,她已經開始談了。”

  於天青一邊穿衣服,一邊微笑道:“我估計,大概也要到這個時候才會開口。”

  於天青進去的時候,馮強已經在筆錄紙上記了滿滿兩頁了。這些筆錄裡面關鍵的地方是張承認了公司有一筆數額巨大的預算外資金。並且交代了幾筆帳的大致去向,因為有些情況她也並不是十分清楚。

  於天青要她交出整個帳目。張潔猶豫了一會兒,低下頭,沉重地道:“這個帳目,現在就埋在我表姐家的菜地裡。”

  唐進、馮強等人立即趕到張潔的表姐王小華家裡,背起鋤頭就往菜地裡跑。菜地裡有一片新翻過的泥土,顯然,東西就在這下面。

  王小華心急火燎地跟在後面,當一隻麻袋從泥土裡露出來後,她忽然哭哭啼啼地抓住鋤頭喊道:“不能挖,不能挖,這是我表妹的保命材料啊!”

  同行的其他人員製止住了王小華的哭鬧。

  東西埋得並不深。很快,一隻大麻袋就被挖出來了。

  這是一筆寵大的預算外資金帳目,總共有一千余萬元。其中,用於非正常開支的共達八百余萬元。張潔在另外一本筆記本上,詳細記載了資金的大致去向。不過,由於送錢送物的是鄭金海本人而非張潔,因此,張對具體對象並不十分清楚。只是在本子上寫上某單位、某秘書之類的記號。

  當然,有了這個本子,案子就好辦多了。鄭金海就是再滑頭,也休想溜過這一關。

  果然,經過一個多星期的苦攻,終於攻破了這座堡壘。鄭金海在事實面前不得不承認了自己所犯下的種種罪錯。

  -7-

  黃建山只是香港的一名小老板,總共只有百把萬元資金,要想搞這麽大的合資企業是困難的,可是,鄭金海與黃建山合謀之後,竟變著法子,將東方商城的資金打到香港,然後再從香港打回大陸,以此騙取領導的信任、謀取董事長和總經理的職位,還有各種政策優惠;為了達到偷漏稅款等目的,他先後向紹州市常務副市長洪永亮行賄四十余萬元,向分管工商業的副市長凌正雲行賄五十余萬元。另外,還向商業、財稅、土管、城建、報社等有關單位的四名正職和六名副職行賄共達一百三十余萬元。

  根據張潔提供的帳目,東方商城各種非正常開支共達八百余萬元,而上述幾筆開支僅兩百余萬元,另有五、六百萬元資金的去向還不甚明朗。鄭金海交代說都用於招待了,但從票據上來看,招待費用高得不可思議,相當多次數的用餐費用都在一兩萬元之間。專案組對東方商城經常用餐的幾家飯店老板進行了審查,有兩位老板交代出鄭金海經常是少吃多開,每次用餐費僅五百至一千元之間,而開出的發票卻達一萬元甚至兩萬元。

  從交代中可以推測出,鄭金海至少還有三百余萬元用於行賄其他領導或者被他自己貪汙。於天青在湖畔山莊對鄭金海進行了夜以繼日的審問,但鄭金海一口咬定說這些錢都用於招待客人了,死死不肯交代其真實去向。

  於天青將市紀委信訪室的女幹部袁泓借來的目的是為了協助做好向張潔取證的工作,現在張潔已經暫時讓她回去了,袁泓也回到了原單位。只是,市紀委黨風廉政室副主任項前還繼續留在湖畔山莊,和省紀委陸文明一起共同負責看守鄭金海。

  要把違紀分子看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然現在沒有進入看守所,只是處於黨內調查階段。但是,到了被黨內同志看守起來的地步,往往也是大勢已去,自己心裡是極清楚的。於是,黨內違紀分子逃跑者有之,自殺者亦有之。為此,紀委領導一再強調,負責看守的同志一定要加強警惕性,千萬不能麻痹大意,以免事後被動。一般來說,看守人員至少要兩人才行。

  鄭金海第一次看到項前時,忽然愣了一下。項前與他對視了一下,便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這一細節發生得很快,以至於陸文明並沒有發覺什麽。

  在開始的幾天裡,項前與陸文明合作看守鄭金海是非常嚴肅的。兩人對鄭金海的態度都毫不含糊,要求他認真考慮問題,不要懷有絲毫的僥幸心理。至於用餐方面,也都是服務員送到房間裡來的,三個人一起用餐。可以說,鄭金海就是有天大本事,也別想耍什麽滑頭。

  鄭金海除了不願徹底交代問題外,看起來也沒有什麽想不通的跡象。他告訴陸文明,他確實沒有什麽問題了,只不過是開支方面大手大腳了一點。陸文明覺得,這個人做生意還是挺能做的,而且有點講哥們義氣的味道。這也就讓他放心了許多。

  案件暫時還沒有什麽大的進展,鄭金海的態度看起來也不錯。專案組在餐廳用餐時,沒有陸文明在場,好像是少了點味道。特別是馮強,愛喝點酒,可是唐進的酒量太小,只會喝點啤酒。而於天青則根本不會喝。於是,馮強就很想讓喝酒能手陸文明來陪喝。經他幾番一勸,於天青也同意了。

  陸文明很客氣,他決定在用餐時,自己一個人看守,讓項前去餐廳用餐。項前當然也就較勁似地和他客氣。最後兩人商定,輪流著去餐廳,誰都不吃虧。

  壞就壞在這裡。當陸文明去餐廳用餐時,項前一邊陪鄭金海吃飯,一邊與他進行著罪惡的交易。

  項前雖是市紀委黨風廉政室的副主任,可是此人素質並不高。由於在工作作風上有點問題,平時又愛吃點拿點什麽地,外面早就有過反映。當然,這只是一點小毛病,夠不上處分,領導除了提醒過一兩回外,也並沒有拿他怎麽樣。不過,對於項前來說,影響也是有的,曾經有過兩次提乾的機會,就是由於有這方面的反映而失去了。主任的位置就是副處級,相當於其他局裡的副局長,他做夢都夢過好幾回了,可是大夢一醒還是一場空。真是讓人懊惱。他是一個有志向的人,他不甘於目前的位置。他要衝刺,要努力,發誓要做一個有名有位的人。

  他和幾位比較熟悉的領導提過自己的意向,領導當面都說要幫他,可背後卻不知是否使過力,最終並沒有絲毫動靜。山不轉水轉,水不轉風轉。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項前認識了紹州市的商業巨子鄭金海。兩人在東桐湖畔的快樂樓上撮了一頓,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半斤酒落肚,項前便吹噓說:“我在市紀委呆了十多年,乾過信訪、檢查,紀委那套工作真是熟門熟路。而且現在乾信訪、檢查的幾個人,都是我的徒弟。”

  而鄭金海呢,更不含糊,他吹道:“乾壞事你熟,做好事卻是我熟。紹州市官場上,沒有我鄭金海走不通的路。就說錢太妙書記吧,你們紀委的幹部看了也怕他,可我卻不怕,你知道我們是什麽關系?告訴你,我們是哥們!下次有辦不了的事,盡管來找我就是!”

  經鄭金海這麽一吹,項前眼睛都亮了許多。從此以後,他便成了快樂樓的常客,也成了鄭金海的哥們之一。鄭金海幫他謀取官位,項前呢,則成了紀委的“包打聽”,凡是鄭金海的哥們或他本人有什麽問題,都請項前為他通風報信。這些情況,紀委領導根本就未曾掌握。

  半個月前,鄭金海還叫項前到他們公司來弄個副書記或者副總經理乾乾,可項前還有些猶豫,他嫌這個位置小了點。希望能夠謀個副局級。這不,鄭金海正要找錢太妙商量這事,自己卻被張義正這小子坑了。現在還不知道出得去出不去呢!

  “你來了就好”,鄭金海一邊吃飯一邊朝門口張望道:“現在是要靠朋友幫忙的時候了。”

  “現在還沒有什麽致命的問題,大不了就是行賄罪”,項前輕聲道:“行賄罪等於就是沒有罪,從我們近年來辦的案件來看,行賄罪是幾乎不予追究的。”

  鄭金海道:“要是再拖下去,我怕到後面會捅出大漏子。”

  項前道:“有什麽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我們是兄弟,在你面前我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鄭金海又朝門口張望了一下,緊張地道:“這個案子牽涉到錢書記。要是錢書記出事了,我們大家都一塊完了。要想今後有好日子過,就一定要把他保住。”

  “我能夠做些什麽?”項前急切地問道。

  “你要想辦法盡快通知我家屬,我書房裡有個小本子,上面記載了錢款的去向。這個本子要盡快銷毀掉去。”

  “本子放在書房什麽地方?”

  “在書房寫字台中間抽屜裡,抽屜鑰匙放在臥室梳妝台抽屜一隻戒指盒裡。”

  “好的,我一定想想辦法”,項前咬緊嘴唇,堅決地道:“這段時間,你一定要挺住,目前他們還沒有掌握你更多的東西,只要你堅持不開口,他們也拿你沒辦法。”

  鄭金海補充道:“另外,你最好是想辦法和錢書記聯系一下,讓他盡管放心,我這邊沒捅什麽漏子。你讓他盡力幫幫我,讓我早點出去。”

  也是該出問題,正好市紀委要項前回單位去一趟,因為組織部對幾位市管幹部正在考察,而他們的廉政檔案卻鎖在由項前保管的櫃子裡。項前不回去,檔案是拿不出來的。

  項前下午在單位裡辦完了事,晚上就到鄭金海家裡找到了鄭的妻子呂小鳳。

  -8-

  呂小鳳是紹州市的一大美人,至少,在紹州市的太太們中間,是靚得非常耀眼的。她原先在市劇團工作,據說曾有過一些風流故事,但遲遲未嫁。直到與東方商城的老板鄭金海上了床,逼著他把家裡的黃臉婆一腳踢開,霸佔了總經理太太的交椅,才算是始願以償,不負自己的天生麗質。

  項前是個貪色的小子,他對呂小鳳的美貌早就垂涎三尺,只是自己位卑財薄,不敢多想罷了。現在,當他單獨坐在呂小鳳的面前,看著她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心裡忍不住又蕩起了一絲淫邪的意念。

  項前把鄭金海要他轉告的話都說了,然後道:“你也不要太擔心,我在裡面會盡量幫助鄭總的。不過,省紀委這幫人不是很好對付,特別是於天青這個人,在辦案方面是行家,而且六親不認,沒有什麽余地好回旋的。所以,我們一定要特別地小心,盡量不要出什麽亂子。”

  呂小鳳求道:“項前,這次還要你多幫忙了。”

  項前道:“那當然。這次鄭總是出了大事了。要不是我在裡面幫助出點力,恐怕鄭總早就完蛋了。到時候關個十年二十年都很難說啊。”

  呂小鳳著急道:“現在怎麽樣?會不會有事?”

  項前故意賣關子道:“現在還不好說。案子還正在查呢!人家的事情是供出來了,可鄭總自己的事情卻還在查。我要是不出來幫你們勾通勾通,想想辦法,那是肯定要完的!”

  呂小鳳道:“要是鄭金海被判了刑,那我今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喲!項前,我可是求求你了,你這次一定要幫幫我們,只要能夠過了這個難關,我們一輩子都會牢記你的大恩大德的。”

  項前聽了心裡一陣陣地得意,便故意裝作委屈地道:“你知道,我們紀委是專門查人家的,可是,這次為了你們鄭總,我自己卻違反了紀律。執法犯法,罪加一等啊!”

  呂小鳳道:“是啊,這次是難為你了!今後,我們會謝你的。”

  項前笑著道:“你準備怎麽謝我啊?”

  呂小鳳忙移過身子,貼近項前,輕聲道:“你需要什麽就說,別不好意思。”

  項前看了看她尖挺的胸脯,又瞟了一眼她長長的雙腿,咧大了嘴道:“小鳳,你可真是個大美人哪!”

  呂小鳳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送過一個秋波道:“怎麽,想動歪腦筋了?”

  項前故意隨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唉,誰叫你長得這麽吸引人呢?”

  呂小鳳在這方面並不幼稚,她乾脆把自己的臉往他肩膀上一蹭,道:“只要你真心實意地幫我們度過這一難關,到時候,你想要的,我全部都給你!”

  項前道:“一言為定?”

  呂小鳳道:“決不反悔。”

  離開鄭金海家,項前直接去了市長樓找錢太妙,錢書記的夫人說他去漢州了,要過兩天再回來。項前又去辦公室查到了錢書記的手機號碼,可是,卻怎麽也打不通。就在這時,省紀委的車子已經來到了市委樓下,唐進上來叫項前趕快回湖畔山莊去。項前隻得回家收拾好衣物,又回到了辦案點。

  鄭金海依然沒有繼續交代什麽問題。有了項前這位“交通員”,他進一步堅定了頑抗到底的信心。當他和項前獨處的時候,項前把他出去後的情況向他作了匯報。鄭金海對項前滿意地誇了幾句,然後說:“錢太妙用手機有個習慣,他不太愛開機,嫌找他的人太多、太煩,如果有重要的事情,一般都是內部人員通過傳呼和他聯系的。”

  項前問道:“他的傳呼號碼你知道麽?”

  鄭金海把號碼告訴了他,道:“你方便的時候可以跟他聯系,要抓緊一點。” 項前道:“這個地方是不能打的,我們有工作紀律,省紀委不允許我們往外面打電話。只有找到一個什麽理由外出才行。”

  今天中午輪到陸文明看守鄭金海,項前按例到餐廳用餐。幾杯酒落肚後,唐進興奮了起來,他對於天青提議道:“於主任,我看鄭金海這個案子必須打開一個突破口才行。”

  於天青道:“你又有什麽高見了?”

  唐進道:“鄭金海還有三百多萬元的去處沒有說清。但我們可以估計到,其中有一部分是送給了某些重要人物,剩下的就是放進了自己的腰包。我看突破口可以倒過來找,先查查看他自己拿了多少。這可以采取強製措施,搜查一下。”

  於天青道:“嗯,我也正在考慮這個問題。不過,這還有待於進一步研究。特別是要和檢察院聯系一下,取得他們的支持。”

  項前只顧自己吃菜,似乎這些談話與他毫不相乾似地。但實際上,他已經一句不漏地記在了心裡。他的使命告訴他,如果不盡快出去一趟,鄭金海和錢太妙都會完蛋,自己也不可能會有好果子吃了。

  鄭金海知道以後,心裡更是恐慌得很。他把自己辦公室的鑰匙拿出來給項前道:“我辦公室抽屜裡還有幾張存折,數目很大,我家屬是不知道的。你把鑰匙給她,讓她把存折拿出來轉移掉。另外,其他錢都是由我家屬保管的,還有一些金銀首飾和其他貴重物品,也要轉移掉。至於轉移的地點,叫她分散一點。找親朋好友,不要找太親密的,太親密的引人注目,容易被查到。”

  機會終於來了,市紀委調出的幾份廉政檔案上有幾個不明之處,要項前晚上去單位裡共同商議一下。

  晚上九點鍾,事情處理完畢。項前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鄭金海家找呂小鳳。

  他把鄭金海要她轉移財產的事和她說了,然後道:“呂小鳳,要是沒有我的話,你們這次可就慘了。”

  呂小鳳道:“是啊,是該好好謝謝你。”

  項前道:“你上次是怎麽說的?”

  呂小鳳笑道:“我是說以後再那個嘛!”

  項前道:“以後就難說了”,他把身子往呂小鳳這邊擠了擠,用手攬過她的肩膀道:“我要的是現在。”

  呂小鳳故作羞澀地低下頭,道:“這麽急呀,你們這些男人!”

  項前順勢將她摟了過來,親了親她的臉和嘴。

  晚上,他沒有回家。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七點鍾了。項前看了看身邊的呂小鳳,發現她睡得很沉,很美。他想,這麽美的一個女人,就睡一個晚上真是可惜了。今後還能不能再享受當然是個未知數。於是,他重把呂小鳳撥弄了一番,抖擻起精神來,咬牙切齒地又愛了一回。

  穿戴整齊後,項前用呂小鳳家裡的電話打錢太妙的手機。

  他以為錢太妙的手機又是不通,正準備打他的傳呼,不料,手機“塔塔塔”響了幾下後,竟然通了!

  項前立即緊張地道:“喂,錢書記嗎?我是,我是鄭金海的朋友,他現在在湖畔山莊,日子不太好過呀。他叫我轉告你一聲,你的事情他沒有說,請你盡管放心。不過,他希望你能夠出面幫助做做工作,讓他盡快出來。否則的話,他說長時間拖下去恐怕會出問題。”

  對方在電話裡只是“嗯嗯”地答了幾聲,並沒有說什麽。項前以為錢書記心裡太緊張,或者正想著什麽。說完後,便掛斷了電話。

  可是,他哪裡知道,剛才是撥錯了號碼。

  -9-

  接電話的不是錢太妙,而是市紀委書記秦湃。他們倆的手機號碼只是中間相差一個字,以前也曾多次出現過類似的問題。而且,紹州話“錢”和“秦”是一個音,因此,連秦湃剛接電話時聽到的“錢書記”也以為是他這個“秦書記”。直到聽了後面的內容以後,才知道是對方打錯了。

  這個錯誤對省紀委正在查辦的案件非常重要。於是,他馬上趕到湖畔山莊,把這一情況向於天青作了匯報。從打電話者所掌握的情況以及說話的口音分析,此人是市紀委黨風廉政室副主任項前無疑。

  秦湃覺得非常慚愧。他派了一位部下來協助省紀委辦案,卻不料此人是個內奸。

  於天青勸道:“你也不要太內疚。我們不妨商量一下,來個將計就計。”

  秦湃道:“是啊,現在揭穿他,怕會打草驚蛇。”

  於天青道:“我們先穩住他,放長線釣大魚。現在的問題是,他已經到外面去了兩次,肯定已經做了通風報信的工作。特別是鄭金海家屬那邊。”

  秦湃道:“那下一步該怎麽辦呢?”

  於天青道:“我們要取得檢察院的配合,馬上到他家裡面去搜查一下。”

  在一旁的馮強插道:“只怕是所有的財產都已經轉移了。”

  於天青道:“不管是否轉移,查還是要查一下的。”

  省紀委和檢察院的幹部到鄭金海家裡和辦公室裡查了一遍,果然是一無所獲。就連普通人家裡都會有的金項鏈和金戒指,鄭金海家裡也沒有。更不要說存折之類的東西了。搜查結果,隻發現家裡還有現金二百余元。

  專案組排出了一張鄭金海夫婦的社會關系表。根據這張表格進行搜查,終於從鄭金海的表舅及呂小鳳的一位小學同學家裡查出了大量的金銀首飾及一張十五萬元的存折。這兩位是平時與鄭家來往較多的,而其他一些看起來比較遠的社會關系,卻還沒有被掌握。從鄭金海近幾年來的收入來看,已經遠遠不止十五萬,更不要說他的其他一些非法收入了。但是,不管檢察院和紀委的同志如何努力,呂小鳳只是不開口,誰也拿她沒辦法。

  項前在湖畔山莊聽說了此事,心裡暗自高興。可他哪裡知道,於天青已經為他挖好了一口陷阱,正等著他往下跳呢!
  鄭金海被轉移到了新近裝潢好的海王賓館。該賓館403、405兩個房間裝有監控設備,省紀委的人躲在樓上的房間裡,坐在小小的電視機前,就可以看到樓下房間裡的一舉一動,而且聲音也很清楚。

  根據於天青的安排,鄭金海被關在403房間,呂小鳳被關在405房間。項前主要負責鄭金海這邊,而市紀委信訪室的幹部袁泓則再次被抽來負責看守呂小鳳。

  於天青特意把他們倆叫來吩咐道:“你們看人是有經驗的。但這個案件非常重要,千萬不能馬虎。你們的工作主要是保護他們的安全,不能讓他們出什麽事情,特別是鄭金海,如果一時想不通,可能會出事情。另外,鄭金海和呂小鳳被關在相連的兩個房間裡,中間只是隔了一堵牆,但他們自己並不知道,也不能讓他們知道。你們的任務是看好他們,不能讓他們走出自己的房間。明白了嗎?”

  項前和袁泓齊聲道:“明白了。”

  原先的慣例是兩個人看守一個人。但這次於天青特意安排了一個看一個。因為這兩個房間的窗戶外面都安裝有鐵絲網,翻窗是不可能的。因此,於天青安排陸文明和駕駛員老蔡輪流站在兩個房間的外面走動走動,以防萬一。

  在403房間裡,項前與鄭金海儼然成了一對患難與共的好兄弟。

  項前把檢察院搜查的結果說了。鄭金海道:“已經查出的十五萬沒問題,我這幾年的工資和獎金收入就有二、三十萬了,這完全可以說清楚的。”

  項前道:“其他那些都已經被呂小鳳轉移了,看來,轉移地點還是很隱秘的。”

  鄭金海道:“唉,項前啊,路遙知馬力,烈火見真金啊。這次我雖然是倒了霉,可是也看出了誰是真正的朋友。你們紀檢幹部,還是夠朋友的。我不會忘記你們。尤其是你,是真正的兄弟啊!”

  項前聽到“你們”二字,心裡一驚,便故意問道:“關鍵時刻,確實要靠朋友。你可以跟我說說看,其他地方是不是還有什麽可靠的人,我出去以後,再去找找他們,讓他們也幫幫你。”

  鄭金海道:“其他還有的。當然,這次主要還是要靠檢察院和紀委的人。”

  項前道:“是啊,這兩個系統內部,還有些什麽朋友。”

  鄭金海道:“嗯,讓我想想。你們市紀委內部還有幾個,一個是案件檢查一室主任葉安全,一個是副主任方水炎。還有檢察院那邊,一個是東城區檢察院起訴科副科長梁星海,一個是楊橋鎮檢察室主任饒興忠。”

  項前道:“你說的這些人,都是當初插手過東方商城案子的人。”

  鄭金海道:“是啊,這些都是很肯幫忙的人。”

  項前道:“聽說這幾位一開始的時候,查得很起勁。後來不知怎麽地,越查越沒勁。外面都在傳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已經查出的也變沒了。”

  鄭金海忍不住笑道:“這就是真正的朋友嘛!”

  項前詭秘地笑道:“鄭總,你肯定在他們身上花了不少。”

  鄭金海也笑道:“啊?這個不能這麽說。吃虧是肯定不會讓他們吃虧的。但這不能說。你知道,我鄭金海這個人喜歡交朋友,不喜歡害人。就說我們倆吧,這麽好的關系,但在其他人面前也是不能說的。這叫對得起朋友。”

  項前便順著他道:“嗯,鄭總,我就是佩服你這點。難怪大家都肯替你賣命。”

  鄭金海道:“項前啊,你呢,我也肯定不會吃虧你的。出去以後,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想要什麽位置,我也會幫你的。只要錢書記不倒下去,我說話還是有份量的。”

  唐進坐在屏幕前面,把聲音調高了點。於天青道:“權錢交易,真是赤裸裸的權錢交易啊。”

  這時,只聽項前神秘地道:“鄭總,你的夫人也被關進來了。”

  鄭金海道:“在哪裡?”

  項前指了指左邊道:“就在隔壁。他們把她弄來的目的,是要她說出你的其他財產藏在什麽地方。”

  鄭金海道:“項前,你一定要關照她一下。讓她什麽也別說。”

  項前道:“我知道的。只要有機會,我會提醒她的。堅持不開口,神仙也難下手啊。”

  樓上的於天青對唐進笑道:“聽說王之問身體已經恢復了。我要馬上建議領導派他到紹州來,最好再帶一兩個人來,讓他們負責把剛才鄭金海提到的這四個人弄起來。”

  唐進道:“王主任終於有機會明白當初查案受阻的原因了。”

  於天青道:“還有他不明不白生病的事,也有可能是鄭金海指使人乾的。”

  於天青接著道:“小唐,你下去叫袁泓出來,讓她和陸文明一起去頂替項前看守鄭金海,找個借口,讓項前到隔壁去看一下呂小鳳。”

  唐進下去後不久,於天青和馮強就在另外一隻電視屏幕上看到了項前和呂小鳳笑嘻嘻的鏡頭。只見項前走到門口,把門關嚴了,然後貼近呂小鳳坐下,笑著道:“呂小鳳,讓你受驚了。”

  呂小鳳道:“也不知道是搞什麽鬼,把我也弄進來了。你還笑呢,也不想辦法幫幫我。”

  項前道:“我不是在幫你麽。鄭金海就在隔壁,他們不讓說的。”

  呂小鳳道:“他們想幹什麽?”

  項前道:“他們想要你說出財產的轉移地點。”

  呂小鳳道:“我是不會說的。”

  項前道:“他們可能會搞拖延戰術,就怕你時間長了挺不住。所以,你一定要堅持住,什麽也別怕!”

  呂小鳳道:“我知道了。我能堅持得住。”

  項前道:“不過,我怕他們自己也會去找。另外幾個地方安全麽?”

  呂小鳳道:“絕對安全,他們是想不到的。”

  項前道:“在哪裡?”

  呂小鳳道:“就在我父母親家裡。他們搜過了,可是搜不到。因為東西是我自己放的,連我父母親也不知道。”

  項前道:“究竟是什麽地方?”

  呂小鳳道:“問這麽清楚乾嗎?你想等我們都完蛋了自己去享用?你這個死鬼!”

  項前道:“唉,你怎麽對我都不放心呢?”

  呂小鳳道:“放心也不能說。反正,你都已經佔了我便宜了,可要真心幫我才行。否則我可不答應啊?”

  “我心裡有數”,項前笑嘻嘻地靠了過去,趁機在她腿上摸了一把,罵道:“你這個小妖精!”

  -10-

  於天青興奮拍了拍馮強的肩膀,道:“有了!我們再到呂小鳳父母家裡去一趟,這一次,就是把他們家裡翻個面也要找出名堂來!”

  第二天,省紀委重案室副主任王之問等人趕到了紹州,市紀委的葉安全、方水炎以及檢察院的梁星海、饒興忠等四人都被帶到了海王賓館。

  於天青和唐進、馮強等人與檢察院的同志一起趕到了市郊農村的呂小鳳父母親家裡。搜查了一個上午,差不多已經是“翻了個面”,還是一無所獲。

  於天青坐在門口的石凳上苦苦尋思。最後,又圍著那幢老房子一圈一圈地轉。

  一股奇臭撲鼻而來。於天青往前一看,是一間茅坑。茅坑裡積滿了大糞,渾水裡遊蕩著一條條乳白色的蛆蟲。

  於天青正捂著鼻子要逃。忽然又想起了什麽。

  他叫來了唐進、馮強,和他們說了些什麽。唐進便從籬笆上抽出一根棍子,往茅坑裡一下一下地戳。“有了有了!”唐進轉過頭來對於主任喊道:“這裡面有個東西,象是塊鐵皮裝的。”

  於天青自己接過棍子,戳了戳,道:“對,是有東西,還有響聲!”

  檢察院的同志都圍了過來,大家從鄰居家借來了幾隻糞杓,七手八腳地把大糞往外舀。等到院子裡飄滿大糞味時,茅坑差不多已經被舀幹了。-——終於,裡面露出了一隻鐵盒子。

  於天青叫人打開盒子,裡面有一隻包裹,外面一層層地捆著尼龍布。

  除了一堆金銀器物和一百余萬元的存折外,更重要的是還有一個筆記本。

  於天青翻開一看,上面一筆一筆地記載著時間、姓名和數字。其中,紹州市委書記錢太妙所接收的數字最大,共達一百二十余萬元。筆記本最後一頁上面還寫著“洪日昌”三個字,有個記號,但沒有時間和數字。

  於天青回到海王賓館時,王之問也取得了突破。葉、方、梁、饒四人已全部供出了收受賄賂為鄭金海掩蓋罪行的犯罪事實。在證據面前,東方商城副總經理金濤也不得不承認與鄭金海、黃建山共同密謀向紀委、檢察院幹部行賄的事實。另外,他還交代出清湖賓館廚師羅某拿到兩萬元好處費後在菜裡下毒一事。

  鄭金海知道於天青已經拿到了他的那個筆記本,頓時痛哭流涕。他知道一切都已經完蛋了,錢太妙已經保不住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也將不複存在。在專案組同志的反覆教育下,鄭金海一邊紅著眼睛,一邊交代出了所有的事實。至於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洪日昌,他曾經幫他兒子經商提供了不少方便,為其謀取利益達一兩百萬元之多。

  東桐湖畔的茶館裡,熱鬧非凡。一群六、七十歲的老幹部們圍坐在一起,談論著東方商城的事。瘦胡子道:“錢太妙也抓起來了,聽說他收了一百多萬哩!”

  胖老駝興奮地道:“抓得好,中央反腐敗反得好啊!這些腐敗分子不清除,人民群眾心裡不服氣啊!”

  老頭子們手捧清茶一起乾杯。大家覺得,今天的茶喝起來,特別地香,特別地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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