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瓦洛蘭》153 沒時間解釋了
碳化鎢融化的味道很刺鼻,就像是燒焦的鋁箔。洞裡的溫度在降低,融鐵劑開始失去效用了——但洞底的金屬板卻仍舊沒有沒融穿,塔雷辛用力拿鐵鍬捅了捅洞底的那些赤紅的熔融物,鋼鍬接觸熔漿發出滋滋的響聲,已經被嚴重破壞的金屬板承受不了這樣的巨力,只聽噗嗤一聲。
就像是叉子刺穿奶酪,這層由碳化鎢合金鑄造的金屬板出現了一個小洞,熔漿順著小洞淌了下去,而洞也在逐漸擴大。
足以讓一個人通過了,塔雷辛和格爾維斯看著那洞,可誰都沒動。
冒然進入一個未知的地方,是探險家的大忌。
塔雷辛拿起了地上的火把——他想點燃火把扔下去,起碼先看看洞底有什麽。
可格爾維斯卻先他一步。
一個小球被扔進了洞裡,那是球燈——佩斯林團員的標配,一種來自皮城的小玩意兒,簡單來說就是一個裝有化學藥劑的塑料圓球,搖一搖就會亮。
圓球啪嗒掉進洞裡,球中鎂粉燃燒產生了耀眼的白光。
白光照亮了黑暗,可以清楚的看見下面是一個狹窄的通道,這通道僅有三米寬,四壁光滑而漆黑。
“高科技,可比你那玩意兒管用多了。”
格爾維斯嘲諷的指著塔雷辛手裡的火把。
“混小子。”
塔雷辛只是念叨了一聲,然後便跳進了洞裡,落地的時候靴子與地面碰撞出了清脆的響聲。
這地面……塔雷辛跺了跺腳,是金屬。
“接著。”
頭頂的格爾維斯喊了一聲,他把背上的袋子扔了下來,塔雷辛伸手接住,恩?這小家夥為什麽不鬧了?剛才不是還嚷嚷得那麽凶麽?
袋子裡裝的當然是吉格斯。
這個倒霉鬼偏偏是在最不應該的時候遇上了塔雷辛,若是他早一點或者晚一點,塔雷辛都會伸伸手給他指明因古雷布的上山小道。
可恰巧是這個節骨眼上,如果不是他說了‘我老板叫池染’,塔雷辛說不定就把他……恩,那一幕太可怕了。
為今之計也只有把他帶著了,等這事兒完了弄上山交給池染。
“恩?這地方……”
下來的格爾維斯也發現了這通道的不尋常之處,他敲著一側的牆壁,發出鐺鐺的脆響。
“對,不出意外這地方全是碳化鎢合金打造的。”
塔雷辛點了點頭:“而且工藝非常高超。”
他摸著光滑的牆壁向前走著,一直走出了好幾米遠:
“這一整塊合金板非常光滑,幾乎沒有縫隙。”
“這樣的水準即便是皮城也達不到吧?”
格爾維斯問道。
“絕對達不到,就算是祖安的那些人肉工廠,也做不出這樣的東西,況且……你發現了麽?”
“發現什麽?”
塔雷辛指了指地上的球燈,球中的鎂粉已經燃燒得差不多了,可這裡的視線卻越來越好。
因為有了另外的光源,那光源就在周圍。
漆黑的地面,漆黑的牆壁,漆黑的天花板,它們都是堅硬且造價昂貴的碳化鎢合金。
可如今這些冰冷的合金板正在發光。
乳白色的光芒由暗變亮。
原本漆黑的通道,在幾個呼吸的時間裡,變得熾白一片。
格爾維斯沉默了,如果說‘稀有合金’這種東西他知道,那麽‘會發光的稀有合金’,根本連聽都沒聽說過。
——
黑夜又一次降臨了,池染關上了門,點起了符文燈,從床底下拿出了那幾本書。
一本是《暗影密卷》,另外幾本是從經樓裡借出來的魔道典籍。
他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把《暗影密卷》放了回去,拿著那幾本魔道典籍躺回了藤椅上。
慎在離開的時候解答了他所有的疑惑。
前天夜裡是他的去而複返以及暮光之眼的降臨拯救了一切。
這讓池染心裡舒服了一些,承擔職責是一回事,為了這個職責忽視一切又是另一回事。
這個大男孩並不是那麽冷血無情。
池染看到了他心底的溫情。
但也看到了所謂暮光之眼的本質——這父子倆對阿卡麗的後續處置讓他很不滿意。
用慎的話來說是‘她將開始她的訓練’。
訓練下一任暗影之拳這沒錯,可這場惡戰才過去幾天?
對於一個小女孩兒而言,這是可怕的夢魘吧?
在這種節骨眼上,沒有安慰,沒有休息,只是機械化的開始修行,太不近人情了。
況且……均衡教派現在所面臨的問題不是如何培養下一個暗影之拳吧?
三原教的事情還沒結束,一場風暴才剛剛開始。
但池染對此也無能為力,在這個地方他只是個客人,改變不了什麽——他自己身上還背著一堆麻煩。
黑廟的秘密,那隻貓的身份,以及……將他視作獵物的三原教。
太多的東西快要把他的腦子撐炸了,其實昨天在醒來之後,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是不是該再去見那黑貓一面’。
他有種預感,從那隻貓身上會得到真相的。
可他又忍了下來,因為真相往往就是危險。
從那個紅衣女人的表現得知,那貓和她有某種關系,此刻冒然進入黑廟風險太大——對了,那貓的名字叫做‘修’。
他得等待,在事情有進一步發展前最好哪兒都不去。
塔雷辛應該是活著的,他一定還會回來找我,現在整個因古雷布裡我能信任的只有他一個人。
或許聽從他的建議,和他一起離開這裡是個不錯的選擇,對,遠離這個是非之地是最好的選擇。
可我現在還不能走。
三原教的目標是黑廟,他們想要進入那裡只有一個辦法,不,現在是兩個。
我和阿卡麗,都可以進入黑廟。
拋開我自己不談,阿卡麗如今在山上,在她母親身邊,受眾人保護,可她仍舊面臨危險。
因為塞納尼迪,這個奸細仍舊藏身於因古雷布之中。
等等……我在想什麽呢。
對比之下我的危險才是最大的吧?都已經自顧不暇了還想什麽阿卡麗啊,況且我也沒有能力保護她。
辦法只有兩個,要麽找出藏在某處的塞納尼迪,並且解決了三原教的問題。
要麽把一切毫無保留的告知均衡教派,藏自然會制定對策,阿卡麗會受到最嚴密的保護。
可……不管是哪個辦法,於我而言都是不利的吧?
池染一把將手裡的魔道典籍拍在案上,煩躁的揉著自己的臉。
其實從剛才到現在,這麽一長段時間裡他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這是一種不能夠稱之為矛盾的矛盾,從前天中午咬牙找上塔雷辛下山開始,它就一直盤踞在池染的心裡。
內心的想法和現實的情況,究竟該遵從哪一邊?
兩條相反的路,沒有對錯,只有選擇與不選擇。
在地宮裡的時候,看著緹娜卡黑暗中的雙眼,池染覺得自己找到了那個答案。
可事實上這種事情永遠不會有答案。
一刹那的上頭熱血會驅使人邁出最無畏的一步,可一直走下去需要決心和勇氣,以及一點兒瘋子般的歇斯底裡。
池染可以偶爾肆無忌憚一次,可永遠這樣終究是白癡行徑。
他真的很累,這是他來到瓦洛蘭以來所面臨的最大抉擇,亦是最大的障礙。
“問你個事情。”
他突然聽到個氣喘籲籲的聲音,下意識答道:
“什麽事?”
他抬起了頭,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塔雷辛,猛的一個激靈挺了起來:
“你怎麽在這裡!?從哪兒進來的!”
“我從門口進來的,你一直在發呆,所以沒看到。”
“這兩天你都去哪兒了?怎麽……”
塔雷辛揮手,製止了池染的疑問,他攤開了一張白紙,紙上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那字很小,不是說字寫得小。
而是這種字本身就很小。
“這種字你認識麽?”
他的表情很嚴肅,額頭上也滿是汗水,灰頭土臉看上去很是狼狽。
池染看著紙上的字,腦子裡回憶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
“這是古約德爾文字,我略懂一些。”
“好。”
塔雷辛一把拽起池染,快步推門走了出去,巨獾海姆格趴正在院子裡,而稍遠的地方,那兩個看門的忍者被打暈在地上。
“跟我走一趟,沒時間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