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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瓦洛蘭》499 未亡人(大結局)
  飛天道場,演武廳。

  當池染和亞索趕到這裡的時候,一切都已結束。

  澤洛斯坐在上首,他的臉色很難看,手裡握著一朵紅的的頭花——這是艾瑞莉婭的。

  看到池染進來,他兀然起身,一個縱步衝了過來。

  池染嚇了一跳,澤洛斯一副來勢洶洶的模樣,面色猙獰,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大師兄!別衝動!”永恩攔住了他。

  “月華之石是什麽!說!”他對著池染咆哮道。

  月華之石?池染心中一沉,他從未和任何人講過D丶煉金家族的事情,這個世界上知道日月星三石秘密的人更是鳳毛麟角,為什麽澤洛斯會突然問起這個?
  池染看到澤洛斯手中的頭花,仿佛明白了什麽。

  “是不是沃裡克來過了?”他問。
——
  沒人知道月華之石是怎麽到艾瑞莉婭手裡的。

  但這為她帶來了大難。

  一個小時前,沃裡克帶著艾瑞莉婭來到了道場,裡托不在,永恩接待了他們。

  當看見沃裡克身邊的艾瑞莉婭那一刻起,永恩就知道出大事了,他並非沒有警惕過,而是這種事情——在普雷希典綁架飛天劍聖的女兒,實在匪夷所思。

  這不是戰爭年代,飛天道場是這世上一等一的劍術道場,任何人和它打交道都得留幾分余地,禍不及家人,這是規則,也是底線,沒有人會喜歡一個打破規則和底線的人,即便是沃裡克也未必能承受那之後的報復吧?

  顯然的,他還有顧忌,也很有禮節,他並沒有提出任何‘要求’‘贖金’之類的東西,只是說他對這個可愛的小姑娘一見如故,希望邀請她去祖安做客,另外,幾天前他不小心把一件東西落在了道場附近,那是一塊石頭,‘星耀之石’——你們應該知道吧?

  聽完永恩的敘述,池染明白了。

  沃裡克要他們拿星耀之石來換艾瑞莉婭,他認為星耀之石在道場裡,因為從那天發生的事情來推斷這才是最合理的答案,羅傑拿著石頭跳了船,池染追著跳了下去,後來這兩個人都落在了裡托手裡。

  但事實並非如此,阿狸不知道什麽時候把石頭掉了包,可這種話沃裡克會信嗎?

  他不會信的,他認定石頭在道場裡,如果不給他石頭,艾瑞莉婭就……不,他應該不會把艾瑞莉婭怎麽樣,可是……可是這也說不定吧,那可是沃裡克啊,他的想法沒人能猜得透。

  “他們馬上就要啟程回祖安了。”查探歸來的道場門徒稟報道。

  永恩面色焦急,眼下最麻煩的問題是師父不在道場裡,沃裡克要帶著艾瑞莉婭回祖安,他們是去攔還是不去攔?

  雖然他代為掌管道場事務,可這件事乾系實在太大,而且……他也真沒什麽辦法,沃裡克是作為考察代表來普雷希典的,他有外賓的身份作為護身符,除了裡托本人沒人能把他怎麽樣。

  “你們等父親回來。”澤洛斯提起了劍,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大師兄!”永恩喚道。

  “祖安。”

  “你一個人去沒有用的,而且那什麽石頭到底是什麽我們誰都不知道……”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池染,雖然後者說‘我不知道’,但永恩不信。

  “沒時間討論這些了,等父親回來讓他決定,我得跟著我妹妹。”

  澤洛斯最後看了池染一眼,那眼神似乎是種威脅,但池染像是沒有看到澤洛斯不善的目光,他定定地看著門外,像是出了神。

  門外,道場的前院裡——那個原本廣闊空曠的前院裡,出現了一座門,一座巨大的銅門。

  一座,只有池染能夠看見的門。
——
  這感覺就像是在玩一個仿真度極高的RPG遊戲,盡管身臨其境,可總有那麽幾個瞬間,你看到了自己——就像是一個旁觀者,或者說,遊戲操縱者看到他操縱的角色。

  池染緩緩走向那座門,他知道那裡面有什麽,這門和因古雷布地下那座一模一樣,對,事情就是這樣,每當劇情推進到緊要關頭,那家夥就會出現:‘嘿~哥們,我這裡有攻略,你要看麽?’

  看攻略,有如作弊。

  但作弊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就像因古雷布那次一樣,攻略上寫著不計其數的劇情和結局,可就是沒有你想要的那個,確切說,遊戲的創造者就沒有設定那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推門,踏入。

  光線驟然黯淡,這座銅門如此巨大,可門後的空間卻狹窄逼仄。

  這是一個房間,池染見過這個房間,這是裡托的書房。

  白袍先知坐在書案前,默然注視著池染。

  “說吧,你又想告訴我什麽?”池染問。

  白袍先知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指著桌子,那桌上有一封信,沒有署名,但收信人寫的是‘裡托’。

  “偷看別人的信可不是好習慣。”

  “看也無妨,因為這封信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十五年前它就被燒了。”

  “裡面寫了什麽?”池染拿起了信。

  “一筆交易,一筆漢娜和裡托之間的交易……”說道這裡,白袍先知頓了頓,“關於他們的私生子。”
——
  這與其說是一封信,倒不如說是遺書。

  艾瑞莉婭的母親,也就是裡托名正言順的妻子將它留給了裡托,這是個默默無聞的女人,瓦洛蘭歷史上甚至沒有她的名字。

  但就是這個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女人,改變了艾歐尼亞的命運。

  命運,何其精妙的造物,它是無形絲線編制的巨網。

  裡托與漢娜之間的事情發生在二十年前。

  結局池染已經知道了,但其實……有那麽一些小小的細節,他還不甚明了。

  二十年前,在漢娜叛出勞倫特第一次來到飛天道場的時候,她並非一個人,她還帶著一個孩子。

  這是,她和裡托的孩子,一個連裡托自己都不知道的私生子。

  ——劇情池染可以想象,裡托和漢娜熱戀的時間很短,不足一個月,但這段時間足以孕育這個孩子,然後便是亞德裡恩的死,再接著兩人不得不分開,一年後這個孩子降生了,漢娜也叛出了勞倫特,可是裡托已經再娶。

  “原來如此麽,澤洛斯,是漢娜的兒子。”

  池染看著手中的信,這信不長,可以說只有寥寥數語,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正宮夫人’在彌留之際寫下了它。

  …………

  “終我一生,我一直善待澤洛斯,我對他比對艾瑞莉婭還好,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吃的用的,我都會先滿足他,再考慮艾瑞莉婭,他不是我的兒子,但我盡到了一個母親該有的所有責任,我偏愛他,遠勝艾瑞莉婭,我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你的長子,是你飛天之劍的繼承者——這所有,我都做到了,這是一個請求,也是一筆交易,我所要的東西只有一個人,終你一生,都不可以娶那個女人!”

  “看完了?”白跑先知道。

  “看完了。”池染說。

  “有什麽感想?”

  感想?

  多麽……多麽聰明多麽狡猾多麽卑鄙多麽偉大多麽英明的女人!

  艾瑞莉婭不像澤洛斯有一個劍聖級別的母親,有一個德瑪西亞的母族。可她有一個聰明的母親。

  池染無言以對,那些之前怎麽也想不明白的問題一下子就通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完敗了世間兩大最強劍士!
  這個女人知道裡托不會放棄他的私生子,也知道自己的壽命絕對不會比世間最強的兩個劍聖更長,所以,所以她以這樣的方式來為自己的女人謀求未來。

  她太了解裡托了。

  終裡托一生,他都不會娶漢娜。

  終裡托一生,他都會偏愛艾瑞莉婭。

  白袍先知笑了笑:“現在艾瑞莉婭被綁架了,澤洛斯要去救她,他是個妹控,還有一些戀母情結,可他並不知道這個妹妹和這個母親,其實並不是真的……”

  “他什麽時候會知道?”池染打斷了他的話。

  “看來你已經明白事情的重點了。”白袍先知說,“他什麽時候知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他知道了,這對兄妹之間就要鬥個你死我活了。”

  “我不相信,”池染嗤笑起來,“你說艾瑞莉婭會和澤洛斯鬥個你死我活?這根本不可能,即便這些事情讓人知道了又怎麽樣,這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不管澤洛斯還是艾瑞莉婭,都是裡托的血脈,他們有同一個父親,而且這麽多年來感情一直很好,不管是誰繼承飛天道場又有什麽區別?”

  白跑先知憐憫地看著池染,搖了搖頭:“說得不錯,可是……你了解艾瑞莉婭嗎?你了解澤洛斯嗎?你了解裡托嗎?你知道他立下了怎樣的遺囑嗎?”

  一臉四個問題,問得池染啞口無言。

  是的,他不了解,是的,兄妹情深,可是人心險惡——不,人心也未必險惡,人心只是複雜。

  “會發生什麽?”他喃喃問道。

  “你不知道嗎?”白袍先知反問,“刀妹的背景故事你不會忘了吧?就和那一樣,衛國之戰,兵臨城下,少女於危難中舉起先父之劍,力挽狂瀾——對,這個故事裡,沒有澤洛斯的存在。”

  沒有澤洛斯的存在。

  是的,怎麽可能沒有澤洛斯的存在呢,為什麽舉起先父之劍的不是武藝嫻熟天資橫溢的澤洛斯,而是一個根本沒有練過劍術的小女孩呢?
——
  夜濃如墨,觀星台上群星閃耀——無論是天上之星,還是天下之星。

  索拉卡看著那些星辰,可她的眼中卻沒有星辰。

  她時常這樣。

  一個人,愣愣地,看著那些星辰。

  這讓她想起許久之前,她還是個小女孩時,坐在那個戴著金色面具的男人身旁。

  那男人,就像她這般,遙望漫天星光。

  “大哥哥,你為什麽一直看著那些星星啊?”

  “因為星星會發光。”

  “星星當然會發光啊。”那時她不太明白男人的話。

  現在,還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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