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瓦洛蘭》106 死灰中的余燼(二)
推門,開燈。房間裡的陳設很簡單,無非就是床凳桌椅,凱茜的小店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均衡教派在費舍村的駐地,而忍者不需要太精致複雜的生活。
慎已經走到了床前,但他犯了難,他不知道是不是該把懷中的小女孩兒放在床上。
女孩兒緊緊的抱著他,整個頭都埋在了他的胸膛裡,她蜷縮著,一動不動,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可慎卻感覺到了胸口處的溫熱與潮濕——那是噤聲的淚水。
也許,就這麽抱著她,讓她哭一會兒更好?
慎覺得自己可以理解她現在的感覺,畢竟他也曾感同身受,他也曾對母親如此眷念,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學會了控制那些難以言語的感情。
但在最初的憤怒過後,他也可以理解緹娜卡的做法。
從阿卡麗返回均衡的那天起,修行就已經開始了,作為三忍繼承人,嚴苛將一直伴隨她——就像我小時候一樣。
最初的那幾年是很難,但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可何必對她這麽嚴厲呢?
她並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要莫名其妙的對她發那麽大的火呢?
難道暗影之拳不僅對敵人冷酷無情,對自己人也那麽冷血麽?
胸口的溫熱開始漸漸冰涼。
女孩哭倦了,她在慎的懷裡蹭了蹭,抬起了頭。
昏黃的燈光下,那張可愛的小臉有些紅腫:
“謝謝你,慎哥哥。”
她的聲音細而柔軟,如溫順的小羊。
慎的嘴角咧了咧,擠出一個笑容:
“好了,別傷心了,媽媽是生病了,她很難受,所以才衝阿卡麗發火的。”
他彎腰,輕輕的把女孩兒放在床上:
“明天早上她就不會這樣了,我先給你打盆熱水,洗臉洗腳睡覺吧。”
慎拍了拍阿卡麗的腦袋,轉身走了出去,女孩兒看著他的背影,目光如同離群羔羊般楚楚。
一盆熱水,花不了多少時間。
可當慎端著熱水回來時……他站在門口愣住了。
黑暗之中,有一對珍珠熠熠生輝——那是她的眼睛。
這一幕就和池染那夜看到的一模一樣:她獨自一人,抱著雙膝,坐在床角,靜得就像個沒有生命的布娃娃……
那眼睛看著你,沒由來的,有些滲人。
燈,我沒有關,這裡也就只有我和她兩個人——那就隻可能是她自己關的。
可她為什麽要關燈呢?
她……看著我,卻為什麽不說話呢?
她……在想什麽呢?
她一個人的時候,在想什麽呢?
慎猛然想起池染說過的那些——在普雷希典,有一個屬於她的小院子,院子裡有一間童話般的房間……角落裡的那張木馬,渾身斑斕。
暗影之拳執掌刑法四處奔波,想來大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吧?
她一個人的時候,會想些什麽呢?
“你怎麽把燈關了呢?”
慎走進房間,笑呵呵的把手伸向了燈。
“別開燈!”
女孩兒喊了一句,聲音裡有幾分惶恐。
“就,就這樣……”
慎說不出來那是種什麽感覺——他仿佛明白了。
關燈之後的那個世界,是屬於她的。
但她不屬於那個世界……不應該屬於。
沒有開燈,也沒有說話,他只是默默的把手裡那盆熱水端到了床邊。
他抱過阿卡麗——即便吃了很多東西,可這個只有四歲的小女孩兒真的很輕。
擰乾毛巾,輕輕的擦去女孩兒臉上的淚痕。
“這會讓慎哥哥受罰麽?”
女孩兒突然開口了。
“什麽?”
“媽媽,似乎生你的氣了……”
“不會。”
慎搖了搖頭:“她只是生病了,不舒服才這樣的,阿卡麗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就……”
女孩兒突然抱住了他。
“你騙人!”
慎還在擰毛巾的手僵住了——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從小到大,他什麽都學過,不論是武藝還是知識,經樓裡應有盡有,在他剛學會說話的時候,就被當做暮光之眼來培養——他有很多很多的老師。
但這一幕該如何解決,沒人教過他。
我該推開她?還是……抱抱她?
年輕的暮光之眼陷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死結。
下一瞬,他聽到了細密的嗡嗡聲,就像是有很多蚊子在你耳邊飛舞。
長久以來的修行鍛煉出了敏銳的感知,慎甩頭看向窗戶——那本該是一片朦朧的窗外,有一束綠光急速飛來。
他一把抄起床上的阿卡麗,朝著門口一撲。
‘轟隆’一聲爆鳴!
那扇窗戶所在的整面牆都被炸得灰飛煙滅,慎摁住女孩兒的腦袋,以免崩飛的土石砸到她。
“誰!”
少年轉頭,怒目圓睜!
對面的房頂上站著一個人,那人手中拿著一柄長弓,看他的姿勢,應該是剛剛射出一箭,等等——那是池染!
他怎麽會在這……
“趴下!!!”
慎朝著對面的少年狂吼!——
呼~~~
池染沉沉的呼出一口氣,還好趕上了——雖然這一箭準頭不好,但咒能武器的威力本就不在於使用者的能力,而是那個‘能量的來源’。
由滅世法帽供能,只要這一箭不是偏差得太遠,威力都差不多。
盡管他還不知道滅世法帽中有多少魔力,也不知道這些魔力是否用了就無法恢復,但胸口的滾燙觸感告訴他——短期內不用擔心會把這些魔力用盡。
恩?那扇窗戶後面有人?
剛才只是倉促一瞥,蠱墟的禦蟲師可以操縱毒蟲——他並不知道那些蟲子為什麽會撲向二樓的窗戶,但他知道準沒好事兒。
那人很眼熟……是慎!
該死!我不會傷到他了吧!?
眉頭一皺,心中猶在忐忑,可對面慎的大喊已經傳到了耳裡——‘趴下!!!’
趴下?是叫我?為什麽……
他聽到了身後尖銳的破空聲!
雖然不知道有什麽玩意兒,可他還是下意識的朝前一撲!
唰!~~
一縷頭髮揚空而起!
眼角的余光刮到了那個東西——那是一柄鐮刀!
不!不是鐮刀!而是……一隻鐮狀前肢!
身體一個側滾,池染翻了過來,在看到那身後之物時他的瞳孔猛然一縮!
這,這他媽是什麽玩意兒!?
一隻巨型螳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