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剛聽到老教授說出一個字，然後耳朵就開始耳鳴了，只能看到老教授的嘴皮子在動，聽不到一丁點兒聲音。萬分緊張之下，他隻好盯著老教授的嘴皮子，根本嘴型猜測他到底想要說些什麽。

  男生本來就緊張，現在又碰上這種事情，看了半天，也只能看出來老教授說到了魯迅，至於其他的東西，就完全是兩眼一抹黑了。

  這個時候，男生晃了晃腦袋，耳鳴聲突然間又消失了。男生突然覺得耳鳴消失後，他的聽力反而變得更好了，連坐在窗戶邊兒上，離他最遠的那名女生小聲議論的聲音都能聽的見了。

  “來，你快說說，這個問題到底該怎麽解釋呢？”

  老教授看著男生那傻傻的樣子，實在是不想在他身上多耽誤時間了，便催促了一句，順便拿起桌子上的花名冊，問道，“你先說你叫什麽名字吧！”

  男生知道這就是要扣分的節奏了，這關鍵時候死活都不能告訴他，必須要拖延時間才行，努力為自己爭取最後的一道防線。

  顧洋此時正趴在桌洞裡面偷笑，他知道男生此時會有多麽難堪。

  記得他在上大一的時候，一個男生同樣是在上課的時候打擾了老教授，被提了一個問題。這個男生故作聰明，非說他是來蹭課的，並不是老教授的學生。老教授當時還真讓他坐下了，並沒有找茬兒。

  可是等到後來，期末考試的時候，這個男生發現他這門現代文學的平時分和期末考試分全都是零分，簡直是慘不忍睹。

  這個男生為了能夠通過考試，動用各種方法，分不用太高，及格就行啊！
  但這個老教授的脾氣倔強得很，走後門是萬萬行不通的。所以，這個男生最終也沒能通過考試，畢業證也只能靠弄虛作假了。

  顧洋真心覺得現在這個故意拖延時間的男生比那個只會耍小聰明的男生要好一些，就算最後問題答錯了，估計也只是扣一點平時分而已。

  顧洋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心中想道，老教授這個問題也不算是很難，魯迅《秋夜》中提到了兩棵棗樹，頗有些喜劇意味，尤其是放在了第一句，讓讀者讀起來頗為滑稽。但是要是仔細分析，結合當時紛亂的時代背景，動蕩的社會環境，也還是能夠分析出一些深層次的東西的。

  那個男生終於沉住一口氣，淡定地說道：“解決這個問題在現當代學術界，甚至在整個文藝圈兒，都是有重大意義的。不光是說說而已，而是真刀實槍地拿出來乾，而且就拿自己的家人下手，為了新文化的勝利，六親不認，在所不惜，這種勇氣實在是太難能可貴了啊！”

  同學們聽完之後，哄堂大笑，有的笑得前仰後合，腦門兒都磕在了桌子上，磕出來了一個大紅包。

  老教授氣得臉都青了，在他這麽嚴肅的課堂上，竟然說這種三俗的東西，實在是太讓他不堪了。

  可是，那個男生還不覺得，以為自己的回答得到了同學們廣泛的認可，便繼續沾沾自喜地說道：“這還只是第一點。第二點，是因為早就預料到他那個倒霉弟弟會做漢奸，所以打掃家門……”

  “停！你給我滾出去！”

  只聽到“咣當”一聲，老教授的拳頭重重落在了桌子上。

  男生急忙閉嘴，不說話了，看出來老教授的臉已經鐵青，嘴角也在不斷地抽搐著。他知道這是大事不妙的前兆啊！萬一他把老教授給氣死了，那這可就不是期末掛不掛科的問題了，這是要肩負法律責任的呀！

  顧洋雖然趴在桌洞裡，看不到老教授臉上的表情，但他聽到老教授剛才有些顫抖地憤怒的聲音，就知道老教授這是前所未有地生了這麽大的氣啊！
  老教授一手捂著心臟，一手拄著桌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看樣子是心臟出現了問題。

  可是同學們對這個老教授都非常敬畏，在課堂上不敢輕易離開座位，盡管現在看到老教授已經快要撐不住了，還是沒有人敢動彈。

  好在老教授命硬，緩了一會兒之後，喘氣聲也輕了許多，手也從心臟上放下來了。

  “你！給我出去！”

  老教授這句話說得很慢，但是很有力度，好像法庭上給嫌疑犯判了一個死刑立即執行一樣讓人絕望。

  男生也非常懂事兒，知道在這個時候不能再多說什麽了，既然老教授的態度已經如此堅決，就只能認栽了。他拿起桌洞裡面那本剛才還津津有味地看著的武俠小說，離開座位，大步流星地向著門外走去。

  路過講台的時候，他都不敢用余光看一眼老教授，匆匆忙忙就走過去了。剛要出門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老教授的聲音，“你過來一下。”

  男生這時候都快給嚇尿了，門外對他來說就是天堂，而門內就是地獄。在他距離這天堂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老教授像是閻羅王一樣，又把他給叫了過去。

  “你手裡拿的這本書是《七俠五義》嗎？”老教授的聲音明顯和藹了許多。

  男生走到老教授的附近，每一步走起來都像是腳踩在釘子上一樣，男生點頭道：“沒錯。”

  老教授一直板著的臉突然和顏一笑，說道：“小夥子，很不錯嘛！現在的年輕人大多看什麽網絡小說，我在近幾年的大學課堂裡面，還沒有見到有人在翻看《七俠五義》這本通俗文學經典的學生啊！今天可算是遇見了。咱爺倆兒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以後有機會你要和我談談你看《七俠五義》的感想，要是談的好，平時分就給你一百分了。要是你的觀點比較新穎，對這個學科很熱愛，我到時候推薦你免試讀研也不是不可能啊！”

  男生聽老教授這一大串話說下來，頭都有些暈了，恍如夢中一般，不敢相信剛才真的是老教授自己在說話，而不是妖精變的？還是自己聽見海市蜃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