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你看見魚姬姑娘沒有？”楊戩從門外進來便問。

  楊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熱茶才抬起眼皮看了楊戩一眼，道：“怎麽了，魚姬姑娘又失蹤了？”語氣之中帶著滿不在乎的味道。

  從楊嬋知道他的二哥與一個來路不明的鮫人在一起的那天開始，她就對魚姬頗有成見。堂堂九重天界戰神，竟然為了一個鮫人褻瀆天職，蔑視天威！若不是礙於楊戩的面子，楊嬋可是要對那魚姬針砭一番，一來是為了自己二哥，二來也是為了保全天神的威嚴，楊家世代的尊嚴。

  如今不見了也好，免得讓她見了心煩。

  “一早起來就沒見她。”楊戩面露焦急之色：“如今已過晌午，還沒見到她，也不知道去哪兒了？”言畢又轉身準備出門去找人。

  “二哥，你成天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忙得焦頭爛額，不值得！”楊嬋放下杯子誠心規勸。

  “你不懂。”楊戩回了一句，然後出門而去。

  看著遠去的楊戩，楊嬋不禁搖頭倍感無奈。不過心中卻暗自慶幸，昨夜與魚姬談了一宿，估計是湊效了。

  雖說魚姬對人間的人情世故不怎麽了解，但是昨夜楊嬋說的一番話，似乎戳中了魚姬的心臟。

  也許正如愚蠢的凡夫俗子所講的真理一樣：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擁有，放開也是一種愛！讓你所愛之人得到自由，這才是最無私的愛。

  這樣的話聽起來似乎是真理，但若要仔細追根刨底，不免顯得如同小孩子玩過家家一樣幼稚滑稽。

  但是魚姬本就涉世未深，被楊嬋三言兩語敷衍打發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這兒會魚姬雖然心在滴血，但是卻又不得已為了讓楊戩自由，讓楊戩恢復戰神雄風而選擇沉默不語地離開。

  在她看來，只要她離開了，楊戩就會重振雄風，恢復到戰神二郎真君的面貌。

  她一心想著，只要她離開了，愛也就不存在了，離開了也就不會想念了。

  可是她突然發現，距離灌江口越遠，她的心就越疼，腦子越亂，畫面越模糊，仿佛看不清楚前面的路，滿腦子都是與楊戩在一起的畫面。

  魚姬穿過一片林子，她不知道那些樹木的名字，越過一座橋來到一條河邊。

  她覺得自己走得已經夠遠了，仿佛也很累，索性去河邊歇歇腳。

  魚姬蹲在河邊的青石板上，伸出纖纖玉指，捧起一把涼水輕輕往臉頰上抹去。

  水很涼，腦子好像清醒了許多，可是伴隨著的還有心，心也涼了。

  水中倒影著她那傾城一般的容貌，如此動人的臉上曾幾何時多了幾許憂傷。

  “二郎，魚姬走了，雖然舍不得你……”魚姬開始自言自語，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她突然很想大哭一場，可是她已經沒有眼淚了。人魚一生中隻哭一次，那就是第一次感動的時候。從此之後隻對第一次感動自己的那個人落淚。

  鮫人的眼淚從來不是為悲傷而流的，一直以來都是因為感動而流淚。

  她的眼淚早就已經給了楊戩，從今以後，她將再也哭不出來，不在為了任何人留下一滴悲傷的眼淚。

  可是，上天好像開了一個玩笑，如今的魚姬悲傷欲絕，卻流不出眼淚，悲傷至極，卻又無從釋放，這將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情啊！

  水面上的那張面孔呈現出悲傷的表情，風一吹，整個面孔又變得扭曲。或許只有風能懂得魚姬的心情，只是風終究是風，是不可捕捉的感動。

  終於，魚姬站起來，別過頭去看了看來時的路，只是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

  她早已經不記得來時的路，再看看前路茫茫無知己，回頭無望相思卻斷腸。

  楊柳依依，終不見，流水潺潺，不複還……路在前方，她卻抬不起沉重的腳步邁上明天的路。

  可是，突然之間，她仿佛看見了那個半日不見如隔千秋的伊人，他站在風裡，正一步一步朝他走來，每一步都猶如踩在她的心上，使她痛並快樂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魚姬說不上來是因為悲傷還是因為喜悅，藍色的眼淚奪眶而出，隨即飄散在風裡，滲進泥土之中。

  那是感動的眼淚，隻為一個人而流，那個人叫楊戩，這世間至此一人配得上珍珠一般的眼淚。

  魚姬奔向那個站在風裡微笑的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是楊戩，獨一無二的楊戩。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的……”魚姬早已經泣不成聲。

  “傻瓜……”楊戩將魚姬擁入懷中：“你帶著我的眼能逃到哪兒去？”

  魚姬如夢初醒似的，才發現自己身上還帶著楊戩給她的“寒冰天眼”，而楊戩體內也藏著她的“女神之淚”！
  “那，你還是把它拿回去吧。”魚姬帶著哭腔說，手卻抓緊了楊戩的衣角，生怕一松手就不再擁有。

  “從今往後，你就做我的第三隻眼吧？”楊戩松開魚姬，很認真地看著魚姬道：“你願意嗎，魚姬？”

  “真的嗎？”魚姬想要忍住眼淚，但是感動的眼淚是誰也忍不住的，它不同於悲傷的眼淚，感動掩飾不了，古人從來就沒有教會後人怎麽去掩飾感動。所以，魚姬也不知道該怎麽阻止感動的眼淚，但實際上，感動根本無需掩飾。

  悲傷也許不便暴露，但感動並不可恥，所以，眼淚是值得為感動而流的。

  楊戩點了點頭，表示默許。

  “真的可以嗎？”魚姬似乎覺得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好像做一個特別真實的夢。

  但這並不是一個夢。

  太多的對白，有時候還不及一個擁抱來得實在。用盡全力去抱住心愛的人，那種真實的感覺，是誰也用語言無從描述的。

  就像此刻的魚姬偎依在楊戩懷中，那種不可名狀的感覺，是魚姬等了很久很久才換來的兌現。

  如果說十年太長的話，那是對凡人而言，如果說十年太短的話，對神仙來講的確是這樣的。

  但神仙住在凡間，對於時間問題，將會是什麽樣的一種概念呢？

  如果非要我說的話，那就是不長不短，剛剛好！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所以，對於神仙來說，也就十天的時間，但是對於一個凡人來說，十年，是一個不容忽視的歲月。

  楊戩以一個凡人的身份去守護魚姬十年，不算長，魚姬，以一個凡人的心，去愛一個神，十年，不是癡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