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張衛離去之後，便是一個叫做周瑾的人暫且守城。

  此人眼下垂頭喪氣，整夜都不敢睡覺，也不敢去問如狼似虎的荊州軍要吃食，要清水。

  這牢房當中，與他一樣的人數量極多，都是在西城被騙開城門後，被搜捕而來，與漢中關系頗深的寒門，豪族。

  囚室潮濕，被連日的陰雨所侵，濕氣逼人。

  周家是西城的大戶，被張魯看重，勉勉強做了張衛的副手，負責掌控西城這一要地。

  除開鍚縣之外，這西城便是漢中最後的門戶。

  如果是一路向西的話，荊州軍下一個目標就是成固了。

  “荊州大公子到！”

  “看看，看看，這就是你們待客的方式？還不快把各個老族長請出來，給他們賠禮道歉！”

  在陰暗潮濕的囚室外面，劉琦忍不住裝腔作勢，做出一副低姿態，換來西城大族的相顧無言，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他們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恐懼荊州軍的戰刀。

  現在聽到了賠禮道歉之後，雖然不敢再說大話，激怒荊州軍，卻也沒了一開始的謹小慎微。

  畢竟他們平日裡面用的都是尋尋常常的手段，那裡見識過荊州軍握著戰刀，不服就殺的狠厲。

  對這些不講道理的軍漢，他們除了憋出一句“有辱斯文”之外，仍舊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唯一一個反抗者，便是西城內，申耽的族弟申遠。

  此人反抗最為激烈，人頭跟張衛的人頭堆放在了一起，變成了最好的威脅。

  張衛死了，申遠也死了。

  這下不能善了了，荊州軍跟漢中軍不死不休，雖有寒門跟豪族都得做出選擇，要麽成為荊州的狗，要麽變成荊州的刀下鬼。

  看守此地的龐統見了劉琦到來，迎上來問道：“是否將張衛跟申遠的頭顱送到鍚縣？”

  劉琦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聲不急之後，才在龐統的介紹下，弄清楚了這些人的身份。

  其中為首的便是周瑾，他不單單是寒門家族出身，更是此地如今最高的漢中官員，地位談不上多尊貴，但也比尋常的豪族，說話擲地有聲一些。

  “不要怠慢了諸位老族長，先送上酪漿，烙餅。”

  劉琦不動聲色的吩咐，並沒有過多的打擾他們，而是在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才緩緩開口。

  “荊州大軍先後攻陷房陵，上庸，鍚縣，西城。如今數千大軍雲集此處，只是為了誅殺不仁不義的申家，你等是想要與那申家一道去死，還是想要與我荊州互通有無？”

  龐統最為悠閑，他吃著烙餅，喝著酪漿，嘴唇微微上翹，一雙眸子饒有興致的盯著這些注定會變成盤中餐的漢中豪族。

  荊州此刻豪族，世家寒門的人口雖然動不得，但在漢中，倒是可以試上一試。

  “方才說的四縣，本公子將要從你等當中在，擇選兩個賢人，作為縣令，替我荊州，治理一方。”

  這是早就制定好了的事情，此刻宣布，不過是為了讓這些豪族心中再無抵觸。

  周瑾等人被說的有些意動，想他們雖然是漢中土著，可從張魯口中分得的不過是殘渣，真正的大頭都被張魯一家，跟楊松一家撰取。

  此刻劉琦推心置腹，想要用他們穩定漢中的話方才一說出，他們就開始用眼神交流。

  “此事倒是不難，只是大公子要我等如何去做，才願意授予縣令一職？”

  一個老者見說，忍不住插嘴。

  他年紀不小，是西城土著，叫做李陽，卻始終不曾做到縣令一職，此刻有了機會，自然不願意放過。

  只是他繞過旁人，直言不諱的話語，直教人心中大驚失色。

  可要他們此刻站出來，打斷李陽的話，卻又無人願意做這個出頭鳥。

  “與申家所為，恰恰相反，土地你要，便拿走，但隱蔽人口一事，還是勿要做了。免得來日又要按人頭收納賦稅的時候，你等豪族又要哭爹喊娘。”

  人頭納稅？豪族們面面相覷，對著納稅方式都是耳目一新的同時，沮喪起來。

  大漢是以田地納稅，每一等的田地繳納稅賦都不一樣。

  除此之外，人口也是如此，成年男女也是要繳納賦稅，兒童減半。

  只是隨著大漢禮樂崩壞，納稅也變得艱難起來。

  漢中張魯便是劉焉想要斷絕與長安的聯系，放出去的惡犬。

  天下諸侯，除了劉表從納稅一事，跟長安李傕達成協議，換來了更大的權力之外，其於諸侯大多都以盜賊阻塞為由，拒絕上繳稅賦。

  地方上更是如此，豪族掌控人口，除了劉琦背靠荊州，可以用剛剛攻佔的數個縣作為一個實驗田，清查人口之外。

  在荊州，這樣的政策是無法實行的。

  “荊襄七郡，加上如今的漢中四縣，拆分出來，便是上庸一郡，便是八郡。除了將要重新任命的四個縣令之外，本公子還想要以漢中人作為一郡太守，治荊南一地。”

  周瑾長歎了一口氣，再無掙扎。

  他本想著念著張魯的好，不跟荊州軍合作。可縣令這一職位，他可以放棄，但要是真有一郡太守授予，他如何也要爭取一番。

  雖說，這縣令也好，太守也罷，都要取舍。

  可對於寒門跟豪族而言，能夠擔任太守，便是鯉魚躍龍門。

  按照當下的規定，只要世代有人出任二千石的官職，這一家族便是士族。

  寒門可以變成士族，在地方上的影響力急劇擴張，豪族更是可以自稱是士族，用三代人將自己身上的泥土洗乾淨，不再是泥腿子。

  龐統聽著，就連他自己都有些心動。

  他也起身道：“生活不止眼前的小利，更有明日廣袤的未來。”

  “這樣好的機會只有今日，來日蕩平張魯大軍之後，上庸領四縣，在分出數萬人口，重新置縣已成定局。”

  “介時這官職，落在誰的手中，便要看各家各家角力，你等漢中人，真有與荊襄士族對抗的資本？”

  他冷笑，說的都是事實。

  鄉土情誼原始，卻確實有效。

  當劉焉選擇支持益州土著之後，便與東州人有了裂痕。

  劉琦任用荊州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情。

  更何況，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