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憤怒，不單單是對眼前的士人，更是對自己的便宜老爸。

  一手好牌都被打爛了的人很多很多，劉表不過是其中一個。

  “我劉琦無權無勢，身上只有一個荊州大公子的稱呼。可這稱呼，在大漢亡了之後，我便是亡國奴，無法與你等一樣，看著北面的胡人騎兵席卷而來，佔我漢家土地，將我女眷當做兩腳羊處置。”

  “大公子所言的異族，斷然無力讓我大漢子民受辱。”

  “呵。”劉琦冷笑，“昔年高祖有白登之圍，先皇帝宏繼位之後，鮮卑人南下十余次，那一次不是這般作為？今日北邊漢人折損嚴重，異族不斷南遷，如今並州除了太原以南還是我大漢疆土，雲中，九原等地已經全都變成了鮮卑匈奴人的馬場。”

  “這是過去數十年間不斷發生的事情，你我在南方居住，尚且沒有切身體會。此處若是有北地士人，倒是可以講述一番。”

  當即便有人送上助攻，喊道：“王恬，你可是太原人士，大公子說的可對？”

  方才劉琦一番言論直叫這些天之驕子一時失言，誰讓劉琦說的是他們一直都在回避的事情。

  現在傷疤被掀開，被劉琦一個個人的展示，非但沒有讓少年們恐懼，反而激起了他們的血性。

  那個叫做王恬的人是太原人士，算起來是王允的侄子。只不過他與王允只見過數面，便得到了王允的死訊。

  此刻聽到劉琦談及家鄉，他沉默不言。

  被人拎出來，放在眾目之下，他才勉強開口：“異族蠻橫，早年便夥同白波賊作惡，在北地，州郡大多已經名存實亡，被異族霸佔。”

  “而大公子所言的異族內遷，更是在朝廷要放棄涼州的時候，便已經發生，今日涼州傳聞十人當中有五個羌人，氐人。日後並州十人當中也有五個鮮卑，匈奴人，也不奇怪。”

  沉默，長久的沉默。

  他們相信自己的同學不會欺騙自己，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正在發生的事情。

  這叫他們難以接受，不認為大漢在十數年之前，就已經崩壞到了這種地步。

  算起來，這裡的人，除了諸葛亮跟崔州平等等之外，大多都是在中平之後降生，只在父輩的耳中，聽說過大漢何其強大，跟北方的一些事情。

  現在這些耳熟能詳的東西，卻被劉琦以一己之力，全部推翻。

  這幾乎是將這些年輕人的世界觀全部摧毀，提前讓他們知道了現實的殘酷。

  那美好的一切，已經是昨日黃花。

  “其實，我一都有一個夢想。”

  劉琦開始他的表演。

  所有人都在傾聽，都被劉琦的話所吸引。

  “我有一個夢想，我想要大漢的土地更為廣闊。”

  “我有一個夢想，我想要荊州的漢家兒郎，可以遊學天下，不用擔心盜匪，亂軍。”

  “我有一個夢想，我想耕者有其田，學者有其學。”

  “我有一個夢想，我想要我等漢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我想看創一個更為美好的未來。”

  “我有一個夢想，荊州一切都可以變成大漢的標杆，讓學院開遍十三州，每一個想讀書的人，都有書可讀。”

  “我有一個夢想．”

  每一個時代都有自己的主角，但永恆不變的主角其實是一個叫做“夢想”的東西。

  劉琦的話語很簡單，是站在夢想的角度上面說的，卻又絕非是一個人的夢想。

  少年人的意氣風發，揮斥方遒，都在這一刻被激發出來。

  劉琦的話只是一個引子。

  “公羊學派說得對，也不對。”

  劉琦說完夢想之後，趁熱打鐵的開始給他們樹立更偉大的人生觀：“我會有九世子孫，但我不希望他們要背負我的仇恨。我要現在就將我的敵人摧毀。”

  “將塞外的異族，南邊不服王化的山越，南蠻，都臣服在大漢的兵鋒之下，讓州郡的庶民不用擔心被山越侵擾。”

  “一百年太長，我隻爭朝夕。我不能等著別人來做我未曾做完的事情，我自己就要把能做的事情全都做完，叫後人們仰望我的功績。”

  “我不期待你們會與我一起，去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但我希望你們能夠做你們認為對的事情。那太原王家的兒郎，來日北上的時候，我會贈送一柄長劍，與你一道殺回太原，將不開眼的異族，殺的一乾二淨。”

  他斜睨，桀驁不馴。

  但他說出來的話，每一個字眼都擊中了在場的學子們的內心，他們心中動容，從未想過未來會以畫面的形式，呈現在自己面前。

  “說得很好。”

  龐德公一直不好說話，但這一次，他難得的誇獎了一句：“如果我再年輕一點的話，也會熱血沸騰的。”

  他看著劉琦，忍不住歎道：“我現在總算是明白，為什麽蒯良那小子會轉變態度，對你上心。”

  他之所以有這個想法，那也是長期有感。

  在荊州，不知道劉琦的人不多，可見過劉琦這幅模樣的人，卻不多。

  時下荊州一如死水，每個人都在重複自己以往做的事情，少數人奮力跳出了舒適圈。

  徐庶北上，先劉備在曹操。

  諸葛亮選擇了劉備。

  崔州平這些人，則是準備著北上，他們既不看好劉備，也不看重劉表，甚至對曹操也不滿。

  但作為北方士族的一員，他們很容易就被陳群帶著私心的九品中正製拉攏，成為曹魏的乾臣。

  眼下，只有少數人離開了麓山，大多數的學子都還在懵懂狀態下，被劉琦喚醒了。

  石韜，字廣元，潁川人。

  他是寒士，雖然出生在學風鼎盛的潁川，去沒有在潁川接受過真正意義上的教育，只是方才啟蒙，就避禍南下。

  在麓山書院當中，他同樣是受到司馬微關注的人之一，倒不是他是潁川人，也不是他跟諸葛亮徐庶，崔州平是好朋友。

  而是他在治農方面有所心得，此刻精研之下，司馬微也是佩服不已。

  可眼見著此人怒氣衝衝衝向劉琦，崔州平卻是阻攔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