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畢月站在“積極份子”的行列中，她也用著笑顏如花的表情參與了，實際上心裡並沒有多麽多麽崇高向上的理想。

  她甚至看著身邊的同學們，都有點兒瞧不上。

  不是畢月吐槽“大學生”仨字，是她真心覺得這樣的行為、屬於假把式！跟“馬後炮”仨字，有那麽點兒異曲同工之妙！

  畢月自從上次被楚亦鋒氣的跑出醫院，想著楚亦鋒說的那些話，想著在大院門口楚慈用看白癡的眼神瞧她，就像是她有知識但沒常識一般的表情，畢月返回學校後，開始了“惡補”這一段正在進行中的歷史。

  多方查找資料、外加她所想所看、她眼中的時代，她就一個感歎，七十年代喜歡軍人，八十年代喜歡詩人，九十年代喜歡大學生，兩千年代喜歡富人。

  這總結的話啊，真是事實，精辟！

  七十年代是不是因為沒有其他出路，所以年輕人都向往當兵、向往綠軍裝，她不得而知。

  時勢造軍人，她也沒參與過，不懂、不予以評價，也不想用她那點兒灰暗心思琢磨那個世界。

  就說說她正在經歷的八十年代中後期吧，前線正打著呢吧？大學生是可以申請參加的。

  但是她所了解到的事實上是，別說一個連、一個營，就是一個師裡，有幾個大學生放下書和筆，投筆從戎的參與了？！

  “畢月？”

  畢月彎腰半蹲在軍輝面前，睜著大眼睛仔細辨認。

  “怕寄錯了，白忙乎，再泄露了天機。”畢月站在旮旯，嬌嬌俏俏地笑了，半真半假的回道。

  ……他剃了胡須，也會在早上洗完臉後照照鏡子，北師大也終於被輪到了。

  可隨著同學們問前線，問的問題越來越多，病房已經從熱鬧變成了沉默。

  不過王建安沒心思看那些熱鬧，他和楚亦鋒望向同一個人。同時心裡感慨啊，要不說呢，人和人有緣都擋不住！

  現在嘛，王建安覺得不好說……

  畢月問軍輝：“你有那些烈士的地址嗎？我給他們寫信。”不為搶鏡頭，只是想做點兒啥，畢月小聲地、認真地看著軍輝的雙眸。

  “姐夫，推我回去。”

  ……

  她不知道的是，她正抓緊往照相機跟前湊的時候，住院處二樓樓梯的拐角處，有一個人正死死地盯著她那張小臉、認認真真地審視她那張小臉掛著的小表情。

  對比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大學生，他們被比的就顯得像是吃飽了撐地！

  王建安站在楚亦鋒的身後，推了推眼鏡，他眼神也落在鬧糟糟的一樓102病房門口。

  畢月亦步亦趨地跟著大家的腳步，時刻保持臉上掛著熱情洋溢的笑容，時時找準照相機的角度。

  自然，軍輝一發聲，還挺大嗓門的叫畢月，屋裡靜了一瞬，其他士兵都看向門口，畢月前面的同學也瞬間給畢月讓開了一條通往裡面的小路。

  信仰，說出去很虛幻，那是一個人最高的精神境地，然而，她對比本時代的人，更是活的太特麽接地氣了！

  樓上204病房，楚亦鋒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屏氣凝神地等著。

  什麽顧城啊、什麽舒婷啊、什麽北島啊，似乎你不會背幾首，不能站在校園鬱鬱蔥蔥的大樹下，嘚啵嘚、嘚啵嘚，慷慨激昂地說上幾句，你就不是先進分子、優秀青年似的！

  是的多了，問班長何卓爾，他能說出一百種理由，她還是自個兒感受吧。

  王建安急速眨動了兩下眼睛，眼鏡後的那雙眼裡閃動精光。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楚亦鋒心裡有了怒氣。就是順腿、也應該上趟樓吧？！

  以前，他根本不用管，小舅子那身手，那可是當兵的！

  王建安很配合，一本正經給楚亦鋒找理由：

  每天男女學生讀著民國也好、現如今時代的詩歌也罷，崇拜幾個詩人、背幾首詩就當標榜個性。

  ……

  丈母娘和亦清就今天中午回去取個午飯的功夫，那小丫頭露面了，又讓他碰到了。

  ……認出啥了啊？包成粽子樣，就露倆眼睛和那口牙，連鼻梁都纏著白紗布！這幅樣子，怎一個慘字。毀容也不過如此了，右胳膊還綁著兩塊板子，遠遠望去，全是白紗布，包的跟木乃伊似的。

  畢月再回眸時，她低頭正好捕捉到軍輝側頭看向床裡面，那雙眸子裡透出了光亮。

  剛回病房想的是，無論衝哪方面，她都已經來了醫院，畢月必定會上樓來看他。

  “是你啊？！原來你也去前線了。”

  啊，原來小舅子忽然抓住輪子，是這麽回事兒啊！

  正打算照貓畫虎學著其他同學、陸續進入病房的畢月，翹起了腳尖兒，看向拐角病床上那個被包的看不出個數的英雄。

  那裡又是閃光燈、又是有醫生、老師組織學生們挨個進入的七嘴八舌聲。

  他知道最近幾天各大高校組織大學生們，一波又一波的來醫院探望，算是軍民連心的一種，無論是軍區還是地方，都在爭先報道。

  “你是？”

  她想，她比誰都有資格寫信給那些英烈們，因為她能告訴他們，未來、二三十年後的祖國，是什麽樣子。

  軍輝對畢月招招手。

  誰啊？

  正被采訪的三連長說：“不用給我們寫信，真正的英雄，是那些英魂們。”

  沒有其他大學生抹眼淚的動作、沒有男同學們表現的熱血衝動，沒有崇拜的眼神，畢月只是安安靜靜、非常低調的和軍輝說了這麽一句。

  畢月第一句沒聽清，心裡有點兒含糊，臉上也帶出來疑惑。

  王建安想著丈母娘和亦清說起想見見那個丫頭……

  那真是逮個戰士就要地址，要給人寫信。

  和平鴿放飛的一個個廣場，小轎車多到停車場都找不到車位，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到了國外買東西，外國專櫃的售貨員都知道：中國遊客、土豪們來了！

  這得露臉啊，如果可以，多被拍幾張，那都有可能上報紙頭條！

  軍輝歎氣，“我，軍輝！”

  畢月跟著大家的腳步進了病房，形式很重要，她還是別當那個另類了，畢竟，她也沒有那個勇氣投筆從戎上戰場。

  畢月臉上掛著笑、手中握著大紅綢子，心裡從吐槽“大學生”仨字，到疑惑他們的到來不影響醫院秩序嗎？真的不影響戰鬥英雄們的治療嗎？她聽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畢月臉色微紅，這人誰啊？她明明就認識一個當兵的，樓上204瘸著呢！

  好吧，畢月勸自己，全民盛況，她們是莘莘學子，他們一麻袋一麻袋的從各地高校寄信給戰鬥英雄，她們這些身在京都名校大學生們的到來，是一種鼓勵，是妙不可言，是……

  據說是怕寂寞，他想侃大山。實際上，只有他自己清楚。

  她站在後排，前面隔著十來個同學，不是她不情不願，是不懂進屋說啥，難道說：“英雄，給我簽個名唄？”

  顧不上害羞，也沒了之前找鏡頭感的小私心，好奇驅使著畢月表現的落落大方站在拐角的病床處。

  兩個人剛打完招呼，畢月就扭頭看向為了入黨拚了的薑珊。

  “我就說這時間不能離病房，一會兒李醫生得給你檢查。撲空不好。”

  軍輝伸出左手：“你好，畢月，又見面了。”

  心在瞬間起了變化……

  畢月心裡翻白眼，這不是假把式是什麽？！說多了，都顯得她憤青了！

  “認出來了吧？”軍輝呲著一口大白牙，笑了。

  楚亦鋒心裡罵著自己：有沒有點兒出息？那小丫頭幾天不露面，跑了就跑了！這剛一亮相，你瞧瞧你那心口跳的，至於嗎？沒見過女人啊？！

  ……

  ……畢月開始陷入回憶模式，三五秒過後，笑了：

  軍輝聲音變大了，這屋裡十個病人，屬他官大，人有能力像楚亦鋒一般住單間，但人家沒搞特殊。

  兩人異口同聲道：

  丈母娘守了這麽多天，亦清也好信兒過，你說說，就這麽巧啊！

  這年月、身在京都，比起後世汪某人上頭條的費勁巴力，要容易一些。

  軍輝用那隻沒受傷的左手揉了揉眼皮，再次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燒給他們看，還要地址？”

  楚亦鋒抿抿唇。眼神一直鎖在畢月的身上，觀察著畢月穿的厚不厚實、腰條胖了瘦了。

  他明白了，小舅子這是要回病房等著，這麽見面說話多沒派啊，坐那等著小兔子上鉤，進可攻、退可守！

  沒聽嶽丈說嗎？楚亦鋒是從吉普車上被甩到橋洞子那受的傷，他懷疑小舅子坐辦公室坐的，備不住他去都不能那樣。

  “畢月！你來！”

  姐夫王建安眼神閃動了兩下，他正推著小舅子走著呢，小舅子忽然沒有任何預兆地抓住輪椅輪子，嚇的他趕緊蹲下身檢查一下楚亦鋒的手指頭。

  午夜夢回，軍輝怕夢到那些倒下再也沒回來的兄弟。他跟著大家一起，就像從未有人離去一般。

  畢月：“啊。”沒承認、沒否認。

  他承認、他上次魯莽，他都不管她以前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心意，他現在重說一遍成了吧？！

  好！好！他也可以暫時不說********那點兒事兒，他總是她的楚大哥吧？！

  王建安看著坐在輪椅上捏緊拳頭的小舅子，他覺得氣氛不太融洽，最近小舅子真是倒霉，經常遭遇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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