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包廂裡，一時靜的嚇人。

  梁笑笑的外公和外婆瞬間拉下了臉，臉色很難看。

  舅舅微眯著眼睛，緊蹙著兩道眉，用著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畢鐵林。

  舅媽微張著嘴，隨後看了看頭都快要扎在桌子上的梁笑笑，又扭頭看向梁柏生。

  倒是梁柏生，在畢鐵林道出實情後，也只不過慌亂了一瞬。

  慌亂過後倒長舒一口氣，手指不自覺地摸著嘴角邊兒的火泡。

  包廂裡只有畢鐵林沙啞的聲音，他仍舊淡淡地講述，坦誠地將他的過往全部告知：

  “那時候的我二十出頭，對城裡來的文化人挺好奇，所以常去知青點看新鮮。

  一來二去，跟那個女、女知青也就經常說話了。

  在當時，我也沒見過啥世面，就覺得她和村裡姑娘不一樣，幫她鏟地、插秧，就是地裡那些農活吧。

  但這一刻，試圖遺忘的那些記憶，再一次讓他感受到了骨子裡似刻上了汙點一般的難堪。

  外公，我以我的性命擔保，也以我已逝的爹娘發誓，我是清白的，我這個人，人品真的沒有問題！我？”

  畢鐵林說到這，他環顧了一圈，當看到連笑笑都抬頭看他了，那眼神裡居然是不可思議。

  你看看吧，我那上面寫的挺詳細，能用上哪個用哪個，你給他們打電話提我就行。”

  外婆趁著這個空檔看了眼她的外孫女，此時梁笑笑眼神落在茶壺上，她紅著一張臉沉默不語。

  梁笑笑看向外公外婆，眼圈兒瞬間紅了，眼裡有祈求別這樣，但兩位老人家卻一齊以冷漠的眼神看向畢鐵林。

  他為自己爭取，也終於有了外露的情緒，而不是像剛剛那樣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兒，急切道：

  短暫的幾天裡，他開了曾經的好兄弟，又再次嘗到了因為曾經的恥辱感。

  ……

  沒過多久，返城的消息進了村兒，我這才知道她早就為回城四處奔走。

  我把人想的太簡單了。

  出來沒多久，我就去邊境倒化妝品，倒煙酒，掙快錢。那算是我的啟動資金。”

  “老人家，一時難以接受……

  我這買了火車票了，再不去要晚點了，恐怕不能陪你們吃飯了。

  她約我私下見面，還沒說兩句，說的還是拜托我幫她第去水井那挑水的事兒，結果說話時，村裡的個別知青出現了，她引來的。那幾個人就是後來的人證。

  匆匆行了個禮，畢鐵林轉身開門迅速離開。

  搞的梁柏生一下子就說不出其他了，只能拍拍畢鐵林的肩膀。

  畢鐵林看向相反的方向，給梁柏生半個後腦杓。

  這一刻倔強的模樣，不想讓梁柏生看到他情緒的模樣，倒是有了當晚輩的自覺。

  等我回來，我爹我娘全沒了。

  然而外公卻冷著一張臉，對畢鐵林擺了擺手，叫停了畢鐵林。

  他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風雨兼程。

  等、等下次我回來的。我先走了。”

  梁柏生趕緊對女兒擺了擺手，他轉身出了包廂。

  畢鐵林多想提起勇氣再回包廂，發誓他這個人真的不錯，他會好好待笑笑的。

  “畢鐵林！”

  “拿著吧，有時間你也要多看點兒書，有錢沒有用，人還得有文化。”

  “那本子上有幾個電話號碼，上面是我幾個中專同學的電話。

  然而從不對梁笑笑發火的外公，卻一巴掌拍在飯桌上：

  梁柏生無奈地搖了搖頭，再次拍了下畢鐵林的肩膀道：

  她心疼剛才的畢鐵林，喊完站起身就要去追畢鐵林。

  梁柏生站到畢鐵林身邊時，這才發現，這個一直給他鐵一般硬朗印象的小夥子，居然眼圈兒紅了。

  也正巧服務員開始陸續上菜，一道又一道的菜擺上桌。

  可就像我似的，有些事兒，咱們攤上了。學富五車的人，他也沒招。”

  他們審我就是揍我，後來倒是沒人打我了，乾脆沒人審了。

  “叔叔，我不會再和別的女的多說話的。無論怎樣我都會對笑笑好的。”

  如果我注意，注意分寸不私下和女同志說話……

  但我沒想到，她能不擇手段。

  “外公，我承認，這裡面絕對有我自身的問題。

  “外婆，你們要幹嘛啊？！”

  再也坐不住了。

  又沒過多久，她就報案說是被我強奸了。因為她懷孕了。

  我當時在地裡乾活，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警察帶走。

  畢鐵林深呼吸，再次直視看起來很有文化、很講道理的外公。

  畢鐵林還不如楚亦鋒。

  在山西，他們不是什麽大官，但也都有點兒實權。

  “笑笑！你給我坐下！”

  他不想聽那些發誓賭咒，沒意義。

  這一帶走，就是七年。

  畢鐵林站起身，表情有點兒僵，他想讓自己說的自然，笑的自然，但誰都看出了他的那份難堪。

  以為她常和我說話，就是看上了我這個普通的農家小子了。

  畢鐵林低著頭，語速很快道：

  “那什麽，外公外婆，舅舅舅媽，真是抱歉。

  梁柏生歎了口氣：“爸、媽，咱們先吃飯吧？吃完飯再慢慢說。”然而只有他自己拿起了筷子。

  畢鐵林有點兒愣神地回望梁柏生。

  掏兜遞給了畢鐵林一個小本，用本子碰了碰畢鐵林的胳膊示意接過去：

  不，就是我，都挺難消化你這事兒，我一直就沒消化得了！

  桌子下的兩隻手瞬間攥拳，緊張到凸起的喉結動了動。

  說到這，梁柏生自嘲自己，怎麽說到這了。

  看起來表情有些木訥，實際上是在心裡埋怨畢鐵林，說那些幹嘛？說多錯多不知道嗎？為什麽要說這一段，不提不就好了嗎？

  門還沒完全關上，梁笑笑帶著哭音兒擰眉說道：

  這個小夥子不走，他們不動筷兒。

  那時候，外公外婆，上面有個說法叫從嚴從快，世道還亂。

  但他相信人只要不斷攀登，待到雨後彩虹時，風光在險峰。

  畢鐵林走了，夏天來了，梁笑笑幾股火上頭病倒了，就是再重新回學校上課，她也是鼻子擤破皮了，邊咳嗽邊流淚，可憐的不行。

  畢月本來應該比梁笑笑強百套的，可她最近莫名心煩氣躁。

  畢鐵剛在畢力煙酒行坐陣，以至於飯店那面，趙大山就得帶著他媳婦，也得像坐班似的在那盯著，因為劉雅芳一個人啥啥都整不明白。

  戴寒菲坐在收銀台那哢哢啃著山楂，畢月坐在小板凳上也哢哢啃著沙果，一個兩個三四個，吃的戴寒菲都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