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怨恨我們家麽？如果早年願意認同允琳的感情，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樣的死結。”

  唐謹言的拜訪到此為止，他失去了所有交流的心情，李家也沒有留他吃午飯的意思。李富真送唐謹言出門，看他神色迷惘的樣子，忍不住問了這麽一句。

  “怨恨？”唐謹言回過神，搖頭笑笑：“換了我是你父親，多半做得更絕，面上哄著女兒，背地裡悄悄讓那男的人間蒸發，我會做得出來。”

  李富真怔了怔，笑了起來：“也是，父親還要講點體面的，你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的黑社會。”

  唐謹言悵然道：“如今是我對不起允琳，不是你父親的問題。”

  “你當初又不知道她是女的，談什麽對得起對不起。”李富真搖頭道：“甚至在我們家看來，恨不得你早早結婚，死了允琳那條心。”

  說話間，兩人走到大門口。唐謹言停下腳步，聲音頗有幾分怪異：“這麽說的話，居然沒人是錯的麽？”

  如果這話問李健熙，八成會告訴他允琳愛上他就是個錯誤。但這話問的是李富真，顯然有著不一樣的答案……

  李富真淡淡道：“當初我愛上我丈夫，寧願和父親大吵得天翻地覆，事實證明沒有好結果。我錯了嗎？如果我是錯的，那允琳愛上的男人起點比我丈夫還低，她是否也是錯的？但她選擇的人最終卻坐在我父親面前分庭抗禮，分明證明了她沒有錯。既然她沒有錯，那我也沒有錯！”

  唐謹言知道李富真為什麽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她剛硬要強，自己的存在像是一根稻草，艱難地證明了她當年頂著滔天壓力的愛情並沒有錯。也許有人會說她是錯在了眼光，可問題是愛情的吸引有什麽眼光可言，允琳愛上他同樣不是因為有眼光，還不如說運氣好，正巧他有大志也有點能力，而李富真的運氣就不怎麽好了……

  “也許錯的只是命運而已。”李富真似是為他、也似是為自己下了定論，繼而歎了口氣：“回去陪允琳吧，現在你們做些什麽，我看父親也不會管了。”

  唐謹言垂下眼簾，低聲道：“哪裡還有做些什麽的心情……”

  唐謹言是第二次有了這種很迷茫的感覺，上一次是和鄭恩地分手的雨夜。可那次他還有一腔怒火可以去找別人發泄，轉移那種不知所措的迷惘感，而這一次卻連拳頭都不知道該揮向哪裡。

  **************

  “回來了？”

  “……回來了。”

  李允琳迎上前，幫唐謹言脫下帶著雪花的外衣，抖了幾下掛在旁邊，自然得就像妻子迎接歸家的丈夫。

  唐謹言只是默默地看著她，抿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允琳拉著他往沙發走：“先坐坐，喝點熱茶。今天外面的餐館大半沒開門，我喊新村會所那邊給我們做了一份，一會是去會所吃還是讓他們送家裡來？”

  唐謹言的眼神終於動了動：“你……不問我此去的結果？”

  李允琳微微一笑：“雖然你經常罵我謀劃事情不靠譜，但我覺得在有些事上，我判斷得還是自信足夠精準的，何須多問。”

  頓了頓，又道：“其實不用太在意，我以前從來就沒奢求過你能走到今天的地位，一個黑社會底層打拚的男人，我覺得這輩子能發展到和我父親說幾句話就很了不起了。一直以來想的就只是在背後默默看著你，做你的左膀右臂就很好了。現在你的發展遠遠超過了我們的預料，還有什麽不滿足？做人不能太過得隴望蜀。”

  唐謹言歎了口氣：“說真的我很迷茫。以前得不到的，我總覺得是我不夠強，只要努力變得更強就可以了。現在呢？好像再強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我連揮拳的目標都找不到了……”

  李允琳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道：“強大當然有用啊，你要是夠牛逼，三星李家的臉面你管它去死，光明正大對全世界說，三星李家跟在我身邊的這個是女兒，而且被我草完了，不但不娶她，連一韓元都不給，又能怎麽樣？”

  唐謹言無奈道：“那你的顏面呢？你以為我很在乎李健熙的臉？我真正在意的，是你啊……”

  李允琳眼睛不眨了，安靜地看著他，足足看了十幾秒，慢慢靠了過去，喃喃道：“謹言……”

  “嗯？”

  “你現在可以上我了，對不對？”

  “呃……”唐謹言有些狼狽，左顧右盼地找話題：“敏京呢？”

  李允琳笑嘻嘻的：“原來還是想要敏京啊……”

  “才不是那個意思！”

  “好啦……敏京回家去了。對了，你那些妹子也都回家過年，你家T-ara還在中國要晚上才回來，今天真的只剩我們倆了哦。真的不要來一炮嗎？”

  唐謹言沒好氣道：“我怕一炮轟死你！”

  李允琳很開心地挽著他的手臂：“去會所還是在家裡？”

  “外面冷，你別出去了。讓人送餐來就是。”

  “嗯。那就不出去了。”李允琳搖著他的手臂撒嬌道：“你打電話。”

  唐謹言打了電話，環顧一圈，歎了口氣：“這冷清清的真不像過年。”

  李允琳笑了笑：“年年不都是這樣的麽？今年已經很好很好啦，有你在身邊。”

  唐謹言道：“有買春聯和鞭炮什麽的麽？”

  “沒有……韓國也不是人人有貼對聯的習慣嘛。”

  唐謹言偏頭看了她一陣，忽然笑道：“我來給你寫一副。”

  李允琳差點笑出聲來：“你那字？”

  唐謹言板著臉：“就是狗刨字，要不要吧？”

  “要！”李允琳跳了起來，興致勃勃地衝進房間，家裡沒毛筆，她翻出一支很粗的簽字筆，又找了兩副白紙出來，興衝衝地拿回客廳。

  唐謹言悄悄收回了手機，上面是剛剛現場求教李教授得來的詩句。

  韓國的春聯習俗是用白紙的，倒是很容易取材，只是看著像喪聯。不過入鄉隨俗唐謹言也沒計較這個，鋪開兩卷紙，故作沉吟片刻，龍飛鳳舞地寫了下去：“李娘十六青絲發，畫帶雙花為君結。”

  李允琳怔怔地看著他的狗刨字，半晌才吃吃地道：“這、這個不是對聯。”

  唐謹言擲筆一笑：“反正別人也看不懂。”

  “我三十了。”

  “我心裡你就是十六。”

  李允琳抿了抿嘴，忽然道：“問了教授的吧？我才不信你肚子裡有這個墨水。”

  “哈哈哈那個……”唐謹言打著哈哈想要含混過去，卻見李允琳縱身入懷，踮起腳尖重重地吻在他唇上。

  “你知道……”她喃喃地問：“畫帶雙花為君結，是什麽意思麽？”

  唐謹言被她吻得含含糊糊：“不、不太清楚……”

  “翻譯得簡單點，那就是……我嫁給你了……”

  唐謹言沒再回答，只是用力將她摟緊，熱烈地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