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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鳴宮闕》695.第695章 狠心
  寶船太監和陶君蘭說了一句話:“從今兒起,只怕皇上是要冷著莊妃娘娘一段時間了。”

  陶君蘭自然是不明就裡,不過她卻是沒先想著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兒,而是立刻就想到: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個打壓顧惜的好時機。

  說白了,顧惜在宮中仰仗的也不過就是皇帝的寵愛罷了。沒了皇帝的寵愛,顧惜又算什麽?

  “多謝公公提醒。”陶君蘭這句道謝說得真心實意。她此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當是寶船太監做了什麽事兒呢。

  不過,寶船太監卻是不敢居功,笑了笑擺擺手道:“太子妃可別謝我,要謝也該歇拴兒才是。”

  “拴兒怎麽了?”陶君蘭自然是一頭霧水,便是不解的問了出聲。

  寶船太監笑呵呵的將拴兒的一番作為說了,末了又意味深長道:“您是沒聽見拴兒說的那些話,若是聽見了,您只怕就該驚訝了。要我說,拴兒真真是個聰明的。我在宮裡活了這麽些年,可從未見過比拴兒更聰明的了。”

  這麽小,就能說出那些話來,做出那樣的事情,這簡直已經不是用一個聰明來形容了,這甚至是有些妖異的。就算是背後有人教導,拴兒能做這麽好,那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

  隻說最後說顧惜的那幾句——至今寶船太監回想起來,卻還是忍不住想咂舌。

  而作為服侍皇帝的老人,寶船太監更是清楚,只怕他帶著兩個孩子走後,皇帝那邊沒發生什麽愉快的事兒。

  而陶君蘭則是倒吸一口涼氣。隨後下意識的便是想:拴兒這樣到底是別人教的,還是自己做的?拴兒如今也不過五周歲,真能自己做這樣的事兒?而且,平時拴兒和普通孩子比起來,頂多也就是靈動活潑了一點兒,要說再有什麽不同凡響的,卻是真沒了。

  寶船太監很識趣的先走一步,然後將空間留給了追上來的慎兒和明珠,好讓母子幾個能說點兒悄悄話。

  至於拴兒到底是被人教的,還是怎麽的,他覺得倒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他覺得這宮裡要變天了。

  寶船太監不在意的事兒,陶君蘭卻是不能不在意。所以在一見到拴兒的時候,她便是立刻問道:“拴兒,你告訴娘,今兒你去找你皇祖父的事情,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別人教你的。”

  不管是誰教拴兒的,她都不會覺得高興。反而的卻是有些隱隱的憤怒:拴兒才多大?就要讓拴兒去做這樣的事情?

  拴兒搖搖頭:“沒人教我,我想娘快點出來陪我。”

  “那你怎麽想到去找皇祖父的?”陶君蘭隻覺得不相信,可是拴兒這樣卻又不像是撒謊。而且拴兒就算撒謊,她覺得也不應該騙她才對。

  拴兒理所當然道:“是皇祖父關了娘。”既然能關,當然也能放啊。

  陶君蘭被這個回答弄得噎了一下,甚至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事情想多了,她的思維也變得複雜起來了,倒是有些再簡單尋常不過的事情都忽略了。

  “那拴兒為什麽要針對莊妃?”最關鍵的還是這個。去找皇帝不稀奇,可是那樣針對莊妃,是個人都會懷疑的不是嗎?

  拴兒氣鼓鼓的嘟起臉頰,悻悻道:“壞女人。”

  陶君蘭愣了一下神,才反應過來拴兒的意思:因為顧惜是個“壞女人”,所以他就要讓她不痛快。

  陶君蘭有點兒訝然的仔細打量一番拴兒。然後忽然就發現,似乎以前她太忽略拴兒了?至少,拴兒絕不是他平時表現出來的那樣幼稚,而是在她悄然無知的時候,她的拴兒已經開始蛻變了。

  只是,對於拴兒這種情況,陶君蘭還是有點兒不能接受:聰明是好,可是聰明得有些妖異了就不好了。

  似乎看懂了陶君蘭的複雜心思,拴兒很快又低聲解釋:“聽娘說的。”聽那語氣,倒像是有點兒心虛似的。

  陶君蘭卻是頓時恍然大悟起來——不是拴兒聰明得妖異,而是拴兒聽懂了那天她和靜靈的話。她說,要離間皇帝和顧惜,皇帝年老而顧惜年輕,顧惜還想嫁給李鄴。

  想明白了這個之後,陶君蘭登時有些羞愧起來,低聲歎了一口氣道:“拴兒,以後不許再這樣了。”拴兒或許不知道他這麽做讓多人都驚訝無比,可是這種事情一次是偶然,再二再三的話,確實不成的。且不說別人會懷疑,就是只是單純覺得拴兒他聰明得太過妖異了也不好。

  “嗯。”拴兒老老實實的答應了,末了又帶了幾分期待:“那娘什麽時候出來?”

  “很快。”陶君蘭酸著鼻子保證,強忍著眼淚露出一個微笑來。

  拴兒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果真?”

  陶君蘭鄭重點頭保證:“自然,娘什麽時候騙拴兒了?”

  經過陶君蘭的再三保證後,拴兒總算是相信了,這才戀戀不舍的拉著同樣戀戀不舍的明珠走了。

  就在看不見拴兒的身影之後,陶君蘭卻繼續在窗邊站了許久。直到紅螺出聲提醒了,這才收回了目光沉默的離開了窗前。

  紅螺便是忙將窗戶關上了——如今天氣漸冷,雖說有碳盆,可是開著窗戶一會兒,屋裡的熱氣也都跑光了。

  陶君蘭依舊是那幅心事重重的樣子。眾人也不敢打擾,一時之間屋子裡鴉雀無聲,偶爾有炭盆上烤的花生發出畢剝的聲音。

  “還是得想法子盡快出去。”陶君蘭深吸一口氣,忽然開口這般淡淡的說了一句。目光裡盡是堅定:“拴兒心裡必是很不安,否則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想到拴兒的心思,她就忍不住再一次的覺得眼裡一陣酸澀。

  本來,她是想再等等的。不過現在麽——

  “可要用什麽法子出去?”紅螺有點兒擔憂的微微蹙眉:“只怕這事兒不是那麽容易。”

  “他們不是說薑玉蓮是我要謀害嗎?那你們說,若薑玉蓮現在就死了呢?然後在薑玉蓮身邊發現一些莊妃給的東西呢?還有遺書呢?”陶君蘭笑了笑,不過卻是有些牽強和僵硬。

  紅螺唬了一跳,下意識的打量了一番陶君蘭:陶君蘭以前可是從未說過這樣的話。雖說是沒什麽不對的,可是到底是聽著有些太過嗜血了一些。以前的陶君蘭如何會輕易的說出這樣的話?如今也是被逼急了。

  紅螺仔細的思量一番,倒是漸漸覺得這個主意的確是個好主意來。便是直接點頭讚同了:“奴婢這就吩咐人去準備。”雖說被關了禁閉,卻也是有法子傳話的。

  陶君蘭猶豫了一陣子,卻是到底沒阻攔。其實李鄴已經說得很明白,薑玉蓮是活不了多久了,喝了那樣的毒,五髒六腑都是被侵蝕,大羅金仙也是救不回來的。所以,她這般不過是提前送了薑玉蓮上路。

  其實這樣也好——她不過是實行了太后一開始的計劃而已。薑玉蓮死後,她必會好好照顧慎兒,絕不會讓慎兒被虧待半點的。

  也算是她對薑玉蓮虧欠的一點補償。

  李鄴很快知曉了這件事情,不過一番沉默之後,他卻依舊沒反對,只是吩咐周意:“去準備一封遺書。另外,叫薑複準備認祖歸宗,我送他一場潑天的富貴。問問他想要不想要?”

  “要鬧咱們就鬧大一點。”李鄴冷笑一聲,面上更是一片寒意:“遺書裡記得寫上,桑枝乃是皇后身邊之人。”

  周意一怔,隨後明白了李鄴的意思,當下應了一聲,便是退了出去匆匆叫人準備了。

  而李鄴則是歎了一口氣——他是真從來沒想過要讓薑玉蓮真去死的,那時候太后還在,這事兒是太后安排的也就罷了。只是他自己卻是下不去那個手的。所以最後他給了薑玉蓮選擇。讓薑玉蓮選擇去莊子上。

  可是結果薑玉蓮卻……

  當然,其實他心裡是很明白,薑玉蓮活著只會後患無窮。而現在的情況更是薑玉蓮根本就活不長久了。先前他還有些於心不忍,覺得那畢竟是慎兒的生母。他已經夠虧欠慎兒了,不想再親自叫人殺了他的生母。

  所以,聽到陶君蘭的這個決定時,他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總覺得這是陶君蘭替他承擔下了這個艱難的選擇題。至少,這個決定是陶君蘭做的。他心裡是好受了一些的,覺得那至少不是自己的吩咐。也不會覺得無法面對慎兒。

  這個其實是有些逃避的心思。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對外人他可以心狠手辣一些毫無負罪感,可是對自己家裡的人,他是真做不到半點愧疚心虛也沒有。哪怕薑玉蓮做了那麽多事兒,他心裡到底還是不可能真冷酷無情的。畢竟,那是慎兒的生母,是曾和他同床共枕的人。

  李鄴最終苦笑了一下:這輩子,他真是虧欠了不少人。

  不過這樣的低沉的情緒也不過是維持了一小會兒罷了,很快他便是振作起來,又提起筆來處理政務。若非這堆緊要的折子還沒處理完,此時他該是在端本宮的。靜靈派人過來讓他回去一趟,他也沒能抽出功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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