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春和景明，碧空如洗。

  她現在更忙的，還是迎接十月宣布恢復的高考。

  準確來說，她不忙自己，而是監督幾位好友。

  錢莉的消息似乎靈通許多，年初回來後就悶頭看書，再也不像往常那樣遊手好閑。

  見她都努力起來了，又被透露了些許風聲，褚菘藍學得更加刻苦。

  這更別提還有前世經驗的蘇暖，和一向聽話懂事的好學生屠思梓了。

  五個女生組成了學習座談會，外加一個無所事事的凌裡，每天晚上都在雲苓屋子裡認真看書，正是徜徉書海中，忽聞知青點另一邊，傳來女生的驚嚎。

  “抓賊啦！有賊摸進屋子裡了！”

  “是寄雲。”雲苓立即便聽出來女聲是誰。

  她與褚菘藍對視一眼，直接站起身，拎起門口角落的鎬頭往外走，凌裡也隨手拿根鐵棍裝裝樣子。

  “莉莉，你們仨留在家裡，別出去。”雲苓屋子有防護裝置，待在這兒反而還安全些。

  錢莉三人應聲，也不跟著去添亂，把門窗反鎖好。

  她們離得遠些，所以來得遲了，孫倩屋子外頭已經圍了一圈人，男男女女，皆拿著銳器鈍器，前來抓賊。

  “這賊是胡俊？！”陳良站在最前頭，震驚地指著從屋裡被壓出的男人。

  “怎麽會是他？”

  “他家裡條件也不差吧！為什麽要偷到孫倩屋子裡頭？”

  “這黑燈瞎火的，誰知道他要幹嘛？我呸！”

  郭寄雲抱著瑟縮發抖的孫倩從裡面走出來，靠在門框邊，怒目圓睜：“我就說這幾天孫倩明明不在家，隔壁還傳出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合著是你來偷東西！”

  “說！你都偷多少了？”

  胡俊被幾個人壓在地上，雙膝跪地，狼狽垂頭，卻陰惻惻地笑了：“你怎麽知道她不在家？”

  郭寄雲不明所以：“好幾次我喊她，都沒回應，不就是沒在家嗎？你別給我轉移話題，老實交代！”

  “呵呵呵……”他費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躲在好友身後的孫倩，眼神狠辣陰毒。

  “你還敢瞪！威脅人是吧！等一會兒，把你扭送進公安局，我看你還這麽囂張！”郭寄雲怒不可遏，恨不得立馬將人扔出去。

  卻聽身後傳來一句：“寄雲，算了吧……”

  “今天誰也別想息事寧人！誰說也不好使……”

  郭寄雲正在氣頭上，聽不得別人勸架，結果話說一半，才反應過來是苦主自己要求平事。

  “你、你說什麽？”她以為是孫倩害怕被報復，於是安慰她，“倩倩，沒事兒，有我在！你別怕他，咱大膽說！哪有被偷的人，還得受小偷脅迫的道理？”

  她越這麽說，孫倩就越怯懦。

  直到最後，雲苓遠遠看著她的雙眼閃爍著晶瑩淚花。

  這不對勁。
    賊人囂張到，當著眾人的面猖狂威脅，受害者反而欲言又止、委曲求全？
  郭寄雲雖是個急脾氣，但哄不好她，也沒埋怨好友太懦弱。

  眾人正一頭霧水時，雲苓在後面喊了一句：“今天夜已深了，來回不安全，不如先把他捆在倉房裡，明日再送公安局？”

  陳良回頭見又是她，萬分不忿，怎麽哪都有她？

  這幾年雲苓是低調了，但村裡誰不知道，褚菘藍手裡那個項目，一開始是她在背後策劃，幫忙指點？
  真是想出風頭出上癮了吧？
  他在心裡惡狠狠地詛咒道：早晚栽跟頭！
  但此時也沒別的辦法，兩邊僵持，只能先各回各家，明早再說。

  郭寄雲扶著孫倩的肩膀慢慢往屋裡走，回頭求助地示意她倆跟上來。

  兩人本就想弄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二話不說地走進屋，雲苓還特地將門反鎖。

  凌裡大致猜出一二，所以沒打算進去，就隨意倚在牆邊，幫她守著門。

  “倩倩，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郭寄雲見安全了，迫不及待地開口質詢。

  孫倩偏頭，眼眶逐漸蓄滿淚花，斷斷續續地抽噎：“你別問了，咱就當沒這兒回事行嗎？”

  一聽這話，郭寄雲頭都炸了，焦急地勸說：“人都敢摸你家裡頭了！這次算了，下次萬一想直接害你命怎辦？這種人，有一就有二，吃不到苦頭就永遠記不得教訓！”

  雲苓上前搭上她的肩膀，安慰地拍了幾下，“你先別急，聽完倩倩的想法再說。”

  轉而對孫倩溫聲哄道：“倩倩，你能告訴我們，為什麽要放過他呢？”

  許是她的語氣柔緩，不自覺就讓孫倩崩潰的狀態慢慢平複下來。

  但下一秒，她又倏地嚎啕大哭：“我、我都要回家了……我未婚夫都給我找好工作了嗚嗚嗚……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在這時候！”

  “我都忍了他那麽多年了……為什麽！為什麽啊……”

  “這種人憑什麽不能直接去死！憑什麽受苦憋屈的是我啊！”

  她旁若無人地發泄自己的情緒，接過雲苓遞上的紙巾，自怨自艾：“當初，我就應該直接撕破他的臉皮！誰能想到，一次又一次，是在試探我的底線。原以為他只是手賤，沒想到是心黑！”

  這下，郭寄雲再傻，也聽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直接衝出去：“我去剁了那個醃臢東西！”

  褚菘藍小跑幾步，拚命抱住她：“你冷靜啊，你這麽去了，算怎麽一回事兒啊！”

  “我管它怎麽一回事！這玩意兒敢欺負女同志，還不是一次兩次？這不得趕緊扔下去回爐重造，在這上面浪費祖國的大好空氣！”

  孫倩猛地站起來，朝她大吼：“寄雲，你別管我了！”

  郭寄雲愣住，站在原地，胸脯大力起伏，氣都喘不勻。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雲苓和褚菘藍互相對視一眼，不敢出聲。

  孫倩慢慢走到好友身邊，死死抓住她的胳膊，仿若拽住了救命稻草，苦苦哀求：“我求你了，你別管了，我不想計較了……我求求你行不行？”

  郭寄雲喘著粗氣，強忍著怒意：“受欺負的是你！是他作惡多端！”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孫倩淚流滿面，卻仍舊充滿憧憬，“可我沒多久就要回滬市了，我都快要結婚了！只要離開這兒，我就會有新的工作、新的人生，沒人會知道這些丟臉事兒的！”

  “你別管我了，我真不想追究下去……到時候鬧大了，他把事情抖摟出來，傳到我家裡那邊去，我就真沒活路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