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販子？
  拐賣婦女和兒童？
  一個顯而易見的念頭湧上心頭，白柳臉色驟然一白。

  天色已暗，路邊也沒有亮光的地方，對方來勢洶洶，她根本看不清這是誰。

  但母親的本能讓她迸發出強大的力道，幾乎在和糖豆手分開的一瞬間，她沒有思考就朝對方頭上抓去。

  腳下也沒停，直接踹向命門。

  另一邊的糖豆也馬上從慌亂中恢復過來，大聲嘶吼：“救命，救命啊，殺人啦——”

  糖豆故意將事態鬧得更嚴重一些，以此引起更多人注意。

  生活在濃重人情社會的糖豆，更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只是這裡沒有熟人，她靈機一動又加了稱呼。

  “叔叔伯伯，嬸嬸阿姨，爺爺奶奶救救我們……”

  路上的行人並不多，相當一部分都是本地人，對她的普通話並不敏感。

  白柳知道靠其他人不行，她無法確定戴著帽子的男人是否還帶有刀具，更不知道是否還有同夥，只能快點嚇跑對方。

  眼看男人抱起糖豆要跑，她用力撲向對方，伸腿意圖將其絆倒。

  “放開——”

  “糖豆，咬他的手！”白柳命令糖豆。

  母女倆有天然默契，直接讓男人痛得嚎叫一嗓子，但他依然沒有松開糖豆，甚至有意加快速度跑離。

  白柳升起前所未有的決絕，向男人攻擊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她動手的一瞬間，周圍終於有人肯站出來幫忙。

  一陣慌亂過後，最後男人的手被壓住，白柳朝他褲襠踢了一腳，糖豆趁亂終於脫離危險。

  母女倆緊緊抱在一起，糖豆難得害怕，在媽媽的懷裡瑟瑟發抖。

  白柳拍了拍糖豆的後背，輕聲安撫她，一時間其他的事情根本顧不上。

  “你把他送到公安局，報備情況，做好筆錄並留下我們的聯系方式。”老婦人囑咐身邊黑衣男人。

  片刻過後，人販子被帶走，白柳感覺糖豆的情緒漸漸穩定，她忙轉頭感謝剛才願意出手幫他們的人。

  好優雅的女士，歲月似乎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多余痕跡。

  白柳自認見過不少將禮教銘刻到骨子裡的女士，可眼前這一位於之前有很大不同。

  婦人妝容得當，少見地燙了發，衣著並不複雜卻足夠舒適和大氣……這恐怕不是本地人，至少不是普通婦女。

  而且看衣著打扮，並沒有絲毫老態，依然幹練且時髦。

  她心底晃過一個念頭又壓下，終究是萍水相逢，對方是何身份與她的關系都不大，但幫了她卻是真事。

  這份情，她要記下。

  “謝謝夫人，”她帶上尊稱，轉頭看向糖豆，“糖豆，快點感謝奶奶。”

  糖豆從白柳懷裡鑽出，剛剛出事的時候她求助了很多人，只有這位奶奶過來幫她們。

  “謝謝奶奶，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和媽媽今天很危險。”她認真地道謝。

  婦人聽到“奶奶”二字時似乎有點意外，她愣了愣，而後笑道：“是該叫奶奶，不用感謝，你和你媽媽很勇敢。”

  白柳有點奇怪，她分出心思認真觀察對方。

  女人保養得比較好，猛地一看很難判斷出年齡，但實際年齡應該已經當奶奶，不該對奶奶的稱呼意外啊。

  她管那麽多似乎也沒有必要。

  “是我疏忽了，我該早點帶著孩子回去。”她仍心有余悸，慶幸今天的人販子不是團夥。
    女人笑道：“沒有人能面面俱到，沒事就好。”

  她說著看向糖豆，又轉開目光。

  “你們快會招待所吧，以後晚上不要亂跑。”

  白柳有點猶豫，剛剛跟隨女人的“保鏢”還沒有回來，她不該將對方留在這裡。

  “我們先送您回去吧，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明天白天我過去——”

  她剛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不用了，舉手之勞沒有要人回報的道理。你回去吧，我的保鏢已經回來了。”

  話音落下的一瞬，周圍站出一個保鏢模樣的人，但並不是之前那位。

  白柳意識到婦人身份特殊，她再三感謝反而是對方的困擾，她不如聽話。

  “好的，我們先走了。”

  她和糖豆與老婦人道別，轉身快步回招待所。

  快走到招待所時，母女倆的腳步才慢下來，他們擔心路上再遇到意外。

  第一次有人幫他們，第二次就不好說了，沒有人能永遠幸運。

  糖豆微微緩口氣，好奇道：“媽媽，剛剛那位奶奶也是自然卷頭髮嗎？”

  白柳微怔，意識到糖豆誤會了：“糖豆那是燙發，故意做成卷發的髮型。”

  他們家糖豆是小土包子，再加上這幾年的風氣相對保守，卷發被視為資產階級做派，更不可能有人卷發。

  糖豆小嘴張得圓圓得，滿臉驚歎：“好神奇，我第一次見到有人故意卷發呢。”她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那我不是方便多了？我天生卷發呢。”

  天知道自然卷頭髮有多煩，頭髮經常打結梳不直，她都不能梳辮子，只能留短發，竟然現在變成了時髦。

  白柳看向糖豆的頭頂，小崽子變成大崽子後，以前像羊羔一樣的碎卷發也慢慢舒展，依然很卷，卻漸漸不再凌亂。

  你別說，真的很時髦。

  “自信點，你就是最美的，多可愛的卷毛啊。”她說著又揉了一把糖豆的腦袋。

  氣得糖豆亂叫。

  母女倆樂呵呵回去，心大有時候也是件好事。

  白柳第二天不敢再單獨行動，恰逢高永昌他們要與港商見面，她就帶著糖豆一起過去。

  路上的時候，她才說起前一天的見聞，以及差點被人販子帶走糖豆的意外。

  “像糖豆這麽大的孩子，正好給人家當童養媳……我看這地方的外地人太多，魚龍混雜，實在不安全。”向桂蘭也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白柳點頭：“幸好有人幫我們，我本想好好感謝人家，結果沒機會。”

  “但願以後還有緣分再見吧。”

  向桂蘭隨口道：“人生就是你幫我、我幫你，我們以後有機會也幫人，也是感謝的一種方式。”

  白柳不置可否，她想說什麽忽然被糖豆扯了一下。

  而後順著糖豆的示意向斜前方看去。

  昨天的老婦人。

  好巧，這就是緣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