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你買了嗎？”

  “哪、那個書啊，沒有，我沒有搶到，你搶到了啊？讓哥們兒瞅瞅唄，到底是啥好東西，傳得越來越離譜了。”

  “我倒是想買，可我又沒錢，但我跟同學看過兩眼。我要是有這東西，今年準能考上大學！”

  ……

  一則關於必買複習冊的小道消息在學生中流傳，高考恢復後第一屆大學生已經開始上課，有第一次還能沒有第二次？

  第一年沒有考上的學生，恰好高中的學生……誰不想上大學？
  考上大學，意味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生將徹底改變。

  除了簡明扼要的複習資料書，更有配套的習題冊，在學生乃至於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中刮起一陣潮流。

  仿佛買了複習冊就能學會貫通，有了習題冊更是先人一步。

  “我們的習題冊定價比較高，七本整套買下來就是十四塊錢，沒想到銷量竟然這麽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梁州現在看著白柳好像在看財神爺，“我們出息了。”

  白柳接過梁州遞來的錢，一時間頗為感慨。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信條銘刻在國人血脈中，在封閉的、沒有其他上升渠道的環境中，讀書向來是民間的頭等大事。

  尤其如今是百廢待興，讀書考大學真的能改變命運。

  她同樣小看了小小的習題冊。

  在簽署協議時她拿到了一部分預付款，沒想到剛到四月，竟然已經超出預付款許多。

  這是否意味著未來的一種趨勢呢？

  “市面上有其他同類產品嗎？”白柳有點好奇，她最近也沒有來記得去書店看。

  梁州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正色道：“目前還沒有，但我已經聽說很多出版社在加急出習題冊，我們總不能攔住吧。”

  他苦笑：“目前沒有人管，誰搶到就是誰的。好在我們在前，已經在學生中有了一定知名度。這還要感謝你，名字取得好非常重要。”

  白柳摩挲著手裡的杯子，半晌沒有出聲。

  她在琢磨到底要不要幫星火出版社，幫它，她又有什麽好處。

  就像她所見的那樣，學生對知識越重視，輔導類書籍的重要性就會越來越高。

  未來的社會，輔導書必然佔有一席之地，星火出版社已經佔據先機，為什麽不深耕此領域呢？
  “你們以後是什麽打算？”她想著，也就直接問了出來。

  梁州想了想，回道：“我們短期內先賣複習書和習題冊，長久的話，其實我們還沒有想那麽多。”

  “不行，”白柳看著他，“人不能什麽都想要，要麽繼續出版小說，要麽徹底改行做輔導書，什麽都想要的結果就是什麽都得不到。”

  不倫不類必然會再死一次。

  梁州微怔，聽出幾分弦外之音：“你可以直說。”

  白柳喝了一口水，組織語言：“你們想好以後做什麽，如果繼續賣輔導書，當然不能等著其他出版社聞著味兒過來搶吃的……免費送書也好，請更多人編撰輔導書也好，動起來，時間不等人。”

  梁州對她的建議一直很重視，聽到這一番話眼睛更是亮起來。

  隨即問道：“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出版社，你可以先兼職，我教你如何當編輯。”

  加上白柳，他們出版社簡直是如虎添翼。
    白柳聞言沒有回答，如果說她之前確實有幾分想法，但她這兩天忽然收到了一個消息。

  “我想想，”她面帶猶豫，“要不要參加研究生考試。”

  梁州面色短期內變了變，最後聽到“研究生”三字也知道自己無法再說，孰輕孰重他知道。

  “你是工農兵學員，相較而言，如果能考上第一批研究生，以後地位會更高一些。”梁州說了句客觀的話。

  白柳點頭：“我再想想吧，最近可能比較忙，有事你打電話到宿舍聯系我。”

  “好，”梁州隨口道，“我也要去勸勸社長，我們該作出決斷了。”

  世上從來沒有人能將所有事都兼顧，該知足的時候要知足，該舍棄的時候就要舍棄，沒有人能將所有好處都佔到。

  都想要也不是不行，但必將付出更大的代價，或許代價暫且看不到，卻總會有一天讓人明悟。

  白柳出來後不知不覺走到前段時間買下的房子附近，王老太太將院子整理得非常好，甚至離開時除了衣服和日用品，其他家具並未帶走。

  大約是好人做到底的想法，王老太太還留下一張字條，上面記錄著家裡的一些貴重物品目錄。

  白柳提著包就能直接住進來，方便得很。

  不過她沒有住，暫時除了謝雪豔和她一起來過這裡，開學一個多月也沒有其他人知道她買了房子。

  她準備等糖豆來京城讀書後再說。

  想起糖豆，她轉身去郵局打電話，也不知道宋嘉應有沒有安排好下半年調動工作的事情。

  總不能等糖豆來京城上學，宋嘉應又被留在永寧縣。

  另外她要不要讀研究生的事，說不好還真應了宋嘉應的話，她終究會去讀。

  “……我現在很猶豫。”

  電話另一端的宋嘉應當即回道：“試一試嘛，你要看自己的想法，如果工作太忙就先把工作辭去，不要緊。包括紡織廠的工作，考上再辭去也沒關系。”

  白柳的工農兵學員名額來自於紅星紡織廠，如果她考上研究生，意味著之前“社來社去”的規矩就被破壞，她不必在研究生畢業後回到紅星紡織廠。

  這確實是她一方面的顧慮。

  “……研究生還需要好幾年，我擔心期間發生變故。”

  話筒對面換來片刻沉默，良久之後，宋嘉應隱晦道：“不要想太多，糖豆六月份畢業，你要不要提前問一下去京城上初中準備什麽，我也要準備了。”

  宋嘉應的話有些莫名，他要準備什麽東西。

  “宋、呂非你要幹嘛，你說清楚！”白柳控制聲音，卻無法控制憤怒的語氣。

  她內心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宋嘉應在琢磨什麽大事。

  宋嘉應輕聲許諾她：“我一定不會瞞著你們。”

  白柳放心個屁，離得這麽遠，她飛都無法飛過去問個究竟。

  這家夥，可別玩火自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