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年的春節比較早，一月底的東北依然冷得恨不得凍死人。

  宋景雲提前安排人去暖房，加上向陽村是白柳的老家，他們到家時已經一切安排妥當。

  進院子後便有種親切感，讓人舒服地喟歎一聲。

  還是有錢最好，這麽多年白柳和糖豆過年回東北，都是先坐火車到省城，再坐火車到市裡、縣城，下火車後茫然四顧，絞盡腦汁想辦法回村裡。

  這次就方便多了，他們直接從京城坐飛機到省城，然後便乘坐安排好的汽車直到向陽村。

  真好。

  白柳打量了一番院子，都打掃得乾乾淨淨，院子兩邊菜地上還覆蓋著雪，清理出一條可供三人並行的小道。

  “奶奶，我們把爺爺趕去別人家吧。”糖豆忽然道。

  白柳眼皮挑了挑，和宋嘉應使了個眼色，雙雙感歎糖豆的“大膽”。

  要她為老兩口調解，不是要她直接勸分啊。

  宋嘉應搖搖頭，示意白柳不要說話，靜觀其變。

  比呂平婉回答更快的是宋景雲，他立即反駁：“糖豆你也太不講理了，你是看我和你奶奶感情好，考驗你奶奶是吧？”

  “問題不好，我都能代你奶奶回答，當然不能啦。”

  糖豆將信將疑，看看爺爺又看看奶奶：“真的嗎？我不信。”

  宋景雲覺得今天糖豆是故意搞事，又因為呂平婉遲遲沒有表態，實在讓人心慌。

  “你不信也要信，你要是不聽話，等下直接把你掃地出門。”

  這句話激怒了呂平婉，當即轉頭瞪他：“你再說一遍，掃誰出門？”

  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白柳感覺不妙，不會剛剛到來就要走吧，看這個形勢真的不太妙。

  如果他們要走，她是走還是不走呢？
  她覺得不可，下意識邁步打算上前勸說。

  但糖豆的行動更快一步，她竟然抽空低頭團了一個雪球，樂顛顛兒地跑到呂平婉面前。

  “奶奶，給你，出氣！”

  呂平婉遲疑一秒鍾，眼睛一亮，立即接下糖豆手裡的雪球。

  啪——

  一個成人巴掌大的雪球，在宋景雲毫無防備的時候，直接甩到他的臉上。

  雪球瞬間炸開，宋景雲整齊的頭髮被打亂，整個人維持的精致也瞬間破碎。

  白柳和宋嘉應都傻眼了。

  怎麽辦？真不會打起來嗎？
  哦，下一秒就打起來了——打雪仗。

  “好好好，你們兩個人欺負我一個是吧？”宋景雲一邊彎腰團雪球，一邊對白柳和宋嘉應道，“你們愣著幹嘛，快來幫忙！”

  話音落下的一刻，糖豆第二個雪球就砸在白柳臉上。

  白柳：？？？
  好好好，她不加入看來是不行了。

  “小崽子，你等著——”

  “來呀來呀~”

  “奶奶，你打錯了，我們是一夥的！”

  “爸爸救命啊，媽媽打我——”

  一眨眼的功夫，整個院子就亂起來了，什麽一夥不一夥的，雪球亂發，砸過去就是“六親不認”。

  糖豆，作為始作俑者，又因為最早動手，後面一路被壓著“打”，後面更是混戰。

  但糖豆的聲音實在響亮，臨近過年，左右鄰居和前院的白家人都在，聽著殺豬般的嘶吼，急忙跑過來看情況。

  他們進門的時候沒有插裡面的門栓，宋景雲指派助理去買一些食材，正好將準備好的禮物送來。
    情急之下的白家人來不及敲門，徑直推開大門——

  “原來是打雪仗的打啊？”小果跑得最快，看到滿院子狼藉，忽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黃鳳來扒拉開前面的人看過去，一眼看到兩位親家的狼狽。

  她揉揉眼，這還是兩位貴人嗎？
  確實是。

  黃鳳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聞訊趕來擠在門口的左鄰右舍都沉默了。

  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這麽多年，都知道宋嘉應和白柳，連帶著他們的女兒糖豆和一般人都不一樣，不是一般的不著調。

  但萬萬沒想到，原來宋嘉應的親生父母竟然也……真是一家人。

  呂平婉略感尷尬，她從小到大都是端莊大小姐，後來則是女強人，還是第一次展露出尋常人家的生活狀態。

  今天到底是怎麽開始的呢？
  糖豆笑得一臉燦爛，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回屋子裡，抬手竟然舉起相機。

  相機？

  “哢嚓~”

  糖豆愉快地拍拍拍，將他們一家人的驚訝和狼狽全部記錄下來，甚至還有滿院子的狼藉。

  呂平婉真嚇到了，難得失去風度跑起去試圖攔下糖豆：“別拍了！”

  “沒事，謝謝大家的關心。”宋景雲笑著阻止人群繼續看熱鬧，又特意走到門邊對黃鳳來道，“我們過來給你添麻煩了，來來來，親家進來。”

  其他人不好意思看下去，尤其今天的事情越想越不可思議，不少人急著去和親戚/朋友分享，轉頭各奔東西。

  白家的小輩進退兩難，準備離開時被白柳攔下：“好看嗎？”

  幾個半大孩子下意識點點頭。

  白柳很滿意，笑眯眯道：“來都來了，順便掃一下雪吧，都別閑著。”

  該丟人現眼的也丟了，她不是什麽愛面子大過天的人，院子裡的雪亂飛，很容易滑倒。

  “姑姑你真行！”小棗豎起大拇指。

  白流無情地壓下小棗的拇指：“知道就好，快乾活，我去給你們找點好東西。”

  好好好，就知道姑姑有好東西和他們分享，才不是只為了讓他們乾活呢。

  白家的孩子們立即四散開來，找掃帚找鐵鍬，開始風風火火乾起來。

  白柳和宋嘉應先進屋，順便脫下外套，抖落外面的冰雪。

  轉頭，便看到正說說笑笑的黃鳳來和宋景雲、呂平婉夫妻。

  場面非常和諧，宋景雲和呂平婉之間有顯而易見的默契。

  宋嘉應咂舌，輕笑道：“糖豆還真有辦法。”

  白柳反應過來，挑眉，糖豆真是路子野。

  但不得不說有效。

  她下意識目光搜索糖豆，卻驚訝地發現糖豆在罰站。

  更好笑了，糖豆是犧牲自我成全大家，但是該獎勵的獎勵，該罰的也要罰。

  不過罰的緣由，她懷疑是糖豆拍下大家的“醜照”。

  那可是呂平婉生平的第一張醜照片。

  白柳看著糖豆的小表情，懷疑照片還在。

  真是哄堂大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