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時機越好，時機越壞（4K）

  這一夜的問天城與往日相比顯得格外的平靜。

  更夫在行走到天街時意外地發現，平日夜夜笙歌的天街竟然詭異地安靜。

  不光家家大門緊閉，甚至連房間內亮起的燭火都沒有幾盞。

  一副祥和的夜景。

  自從拜相之爭開始就一直躁動不安的世家藩王們在收到了某條消息後陡然變得老實了起來。

  乖乖地把尾巴夾了起來。

  也怪得不得他們如此老實……

  宋家被滅門了。

  以浩然正氣功法而在整個北冥神州聞名，甚至在其他三神州都有名聲的宋家，就這樣被滅了。

  抄家滅族，雞犬不留。

  蚯蚓對半劈，雞蛋搖散黃，飛禽走獸拔光毛，路過的狗也要挨上兩巴掌。

  幾天之前還只能算是小有名氣的宋家，這一次算是徹底天下聞名了。

  被滅的世家不是沒有，世家也會有更替輪換。

  但如此無聲無息，死得如此憋屈的，宋家可絕對是第一個。

  可宋家若是有大惡之名就算了，圍觀群眾恨不得拍手叫好，甚至會歡呼雀躍。

  但正相反！

  宋家在江南可是有多年的美名啊！

  每數十年穩定有大儒從宋家入世，雖然達不到文章驚天下的地步，但他們的實力可都不是假的。

  那都是戰力不俗的儒道之修。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強大家族，卻在無聲無息之間被滅了個乾淨。

  誰做的？
  是之前仇家嗎？還是……還能有誰！
  只有打通各地的驛站，用各地的傳送陣一路狂飆，才有可能在一夜之間從各地匯聚足夠的兵源。

  那在這問天，除了李家，誰家能讓朝廷心甘情願幫著把風聲壓下？
  誰家在北乾能有這樣的實力？

  沒有的！
  只有身為皇室的李家能夠做到。

  可李家怎麽敢的？

  真的就不怕天下人暴動嗎？
  按照他們現在接收到的消息，江南一片已經有為宋家鳴不平的聲音出現了。

  如果放在平日裡，他們會對這些聲音加以引導，甚至讓他們變成一股股義軍，最後揭起反旗來征討李氏皇朝。

  世家對於這一套流程非常熟悉，各家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則。

  但這一次，他們沒有出手。

  他們有些害怕了。

  神朝之主都是霸道的，不容他人酣睡在側。

  但這李家的皇帝，不光霸道，還有點瘋……

  還是先不要挑釁這個家夥吧，至少等第一個出頭鳥出現了再說。

  於是，世家們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同時內心裡還隱隱有些不安。

  我們這樣做，應該就暫時沒問題了吧？

  他再瘋，也不能對所有世家都動手吧？
  年輕的世家們惴惴不安，但一些古老的世家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冷靜的。

  李家人一向腦子有點問題，能做出這樣不計後果的事情，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宋家人的死活其實都無所謂。

  比起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他們更好奇另一件事情。

  北乾當朝皇帝李隆這條真龍已經臥在問天這麽久了，是什麽讓他如此大動乾戈？
  真的只是因為宋家弟子衝撞了公主這麽一件小事嗎？

  事實真是如此嗎？
  他就真是如此不智嗎？
  這樣的疑惑籠罩在很多人的心頭。

  各方遲疑之下，整個問天城迎來了難得的安靜。

  但是，這安靜也只是顯露在外的表象。

  這層假象之下，有更加的壓抑的暗流湧動。

  世家安穩了，但北冥神州的另一股力量，宗門……亂了！
  萬花谷化神境的問天負責人疏於管理，兩名弟子竟然公然綁架神朝公主！
  而在親手處死弟子之後，這位負責人竟畏罪潛逃，試圖逃避應有的懲罰。

  而且，在逃竄之前還席卷了大量的宗門物資，並且打傷了攔截的其他弟子。

  甚至，她還報復性地帶走了宗門在問天的卷宗。

  萬花谷當代谷主趙雲丹在接到消息後震怒。

  前幾件事還只是小事，但最後一件可是大事！
  卷宗可不是可以輕易示人的東西，裡麵包含了太多的布置，涉及了整個宗門的大業！

  無論她是為了保命還是想要當做與其他人交換的籌碼，這都是不能容忍的！

  雖然無法親自駕臨，但谷主還是給傳訊的弟子傳遞回了一些安慰的話語，並派出了兩位太上長老去問天追捕叛徒。

  對於弟子的叛逃趙雲丹其實一點都不意外。

  在魔門中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她也沒有懷疑過李楓堯的證詞，一點都沒有想過這其中可能有詐的可能。

  李楓堯是什麽身份，根本就不可能去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全谷上下都沒有人懷疑過李楓堯一丁點。

  因為，沒有必要。

  萬花谷在問天的根基與其說是宗門的，不如說是李楓堯這些年一個人資助的。

  吃穿用度，全都是來自李楓堯一人。

  與其說那宗門負責人卷走了萬花谷的資源，不如說打劫了二皇子……

  所以，趙雲丹派出太上長老也只是讓她們全力奪回卷宗。

  至於那些在抓到叛徒後的那些遺失資源……

  宗門不要了，就隨她們二人分配好了。

  ……

  ……

  皇宮。

  李隆手邊放著一杯酒，他就這樣大大咧咧坐在皇宮的最高處屋簷上，放蕩不羈地垂下一條腿。

  他的目光平靜，俯瞰著沉睡中的問天城。

  “這盛世啊……”

  唏噓著，他將杯中早已涼透的酒液倒入喉中。

  “缺了點顏色。”

  比起那些世家猜測的還要誇張，這整座問天城其實都在李隆的掌控之中。

  世家和宗門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這些年他一直不管，不代表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差不多……到時候了。”

  李隆閉上眼睛，將眼中的血色深藏，壓製自己的殺意。

  在他的感知中，又有一群帶著毒的老鼠溜進了問天城中。

  “是時候讓那些藏在角落裡的老鼠們明白一件事情了。”

  “到底誰才是這北乾的主人。”

  ……

  ……

  等任以道再次見到李楓堯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午後。

  文武德三關的魁首在一紙詔書的傳喚下再次匯聚一堂。

  龍功殿。

  任以道表面上笑容依舊，但是卻自然地走到了賈明的左側，將李楓堯留在了他的右側。

  李楓堯對於他的小動作心中有數，但只是笑笑並未指出，悠然站在原地。

  而夾在兩人中間的李隆，感覺兩人之間的關系有些微妙。

  嗯？
  什麽情況？
  昨天又發生了什麽朕不知道的事情？

  他確實是能夠感受到問天城中的很多事情，但前提是那些人抱有了對問天的惡意。

  至於惡意之外的感知，就要弱上很多。

  而在這詭異的沉默中，蘇培清清了清嗓子。

  “歡迎三位，今日即為最後一關。”

  “勝者，便是我北乾皇朝的新一任宰相。”

  “不問出身，不談過去，只要你等真心為了這北乾天下，便是我等敬仰的宰相！”
    掃視了一下平靜的三人，蘇培清自覺無趣，不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空話。

  他抽出了一卷聖旨，高聲宣布：

  “最後一關，名為【天下心】。”

  “今日之殿試，全憑陛下一人定奪，不考文，不比武，不較德……請諸君謹記！”

  聽著大內總管的宣讀，任以道眨了眨眼睛。

  “這規則……聽著，怎麽感覺不太對啊？”

  乍一聽，這殿試和德關，似乎沒有什麽區別，都是要考驗內心。

  大體上也是要在面對某種幻境時來問心，做出最“真實”的反應。

  但……這話在任以道聽來，這就是另一重含義了。

  說了一堆什麽空話啊？

  你不如敞開了說……

  “這他麽的不是要明擺著暗箱操作了嗎？”

  就差明說“我要作弊了！”了。

  克制住自己轉頭吐槽的衝動，任以道撇嘴將視線轉向了一邊，看著龍功殿中華麗的裝飾發起了呆。

  吾兄李隆要暗箱操作了，大夥都散了吧。

  又當選手又當裁判的，誰能比得過他啊！
  走了走了，回家找師妹玩去了……嗯？

  眉心忽然一熱，任以道習慣性地眯起了眼睛，緩緩看向了蘇培清大殿中央的乾鏡。

  “這乾鏡……”

  越看越覺得奇怪，在盯了半天后任以道猛然發現，這乾鏡居然不是上次那個！
  這北乾難不成還有第二個一模一樣的至寶不成？

  “是了，你連做戲都不願做全了，就知道拿個假貨來敷衍兄弟。”

  伱這就沒意思了啊。

  好歹演戲演個全套的啊。

  被人看穿了多沒意思的。

  對小氣的手段鄙夷了一番，調整好心態的任以道微微側頭，想要看向李隆。

  轉過頭，他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李隆已經上前了一步，將擋住的李楓堯露了出來。

  與李楓堯四目相對，任以道來不及躲避，就看到了對面那雙火熱的眼眸。

  “？”

  他媽的，有男酮！
  就在任以道準備若無其事地轉回頭時，李楓堯開口了。

  不是說出聲，而是嘴唇不斷開合。

  這一刻，任以道無比後悔。

  為什麽自己要練就讀唇語這樣沒用的技能啊。

  過去的我是不是有病？
  然後，他“讀懂”了李楓堯的話語。

  李楓堯說：

  （“我會讓你明白我的決心的。”）
  決心？

  什麽決心，我不想明白啊！

  你不要讓我明白啊！

  不要靠近我——

  狐狐嫌棄.JPG
  雖然內心一個萬個嫌棄，但任以道還是維持著表面上的和藹。

  他對李楓堯點點頭，微笑著回應。

  （“我意已決，殿下不必再勸了。”）
  （“我想要的，你什麽都給不了。”）
  就這樣放棄吧。

  但再次被拒絕的李楓堯並未生氣，而是同樣笑了起來。

  她說：

  （“你會看到的。”）
  （“你終會知我心。”）
  任以道：？

  看什麽？
  我看啥啊！？
  你特麽到底是說清楚啊！

  任以道想要追問，但這時李楓堯已經轉回頭，不再做出任何反應。

  李隆：“……”

  自覺一切盡在掌握的皇帝陛下，現在感覺有些困惑。

  “朕怎麽感覺，自己是個外人啊？”

  一個是朕的兒子，一個是朕的兄弟。

  他們怎麽聊得這麽開心，還在大殿之上眉目傳情……

  朕被孤立了！
  不行！

  朕也要加入對話。

  李隆後撤一步，左右看了一眼，卻發現兩個人這個時候都不再轉頭。

  李隆：？
  你們兩個孤立朕是不是！？
  “咳咳咳！”

  站在高台之上，蘇培清對於三人的小動作看的一清二楚。

  在陛下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之前，他咳嗽兩聲說道：

  “……陛下已入乾鏡中等候諸位。”

  看著神色各異的三人，蘇培清一臉公事公辦，認真發問：

  “三位，不知誰先請？”

  任以道想要逃離這個地方，正要邁步，卻發現有人快他一步。

  “蘇公公，讓我先來吧。”

  李楓堯邁步而出，身上完全看不出半點的緊張，腳步輕松得像是在花園中散步一般。

  “二位，如何？”

  化名的李隆無所謂地點頭：“行。”

  反正朕心裡有數，你們隨便來，結果都是不會變的。

  任以道想了一下，只要不是李隆先進去，其實都可以。

  於是，他含笑點頭。

  看著任以道如此輕松地點頭，李楓堯也是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傳音道：
  【“道長，務必要小心啊。”】

  任以道：？

  小心什麽？
  可就在任以道疑惑之時，李楓堯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乾鏡之中。

  眉頭皺起，任以道思考著李楓堯最後的話語。

  “小心？”

  總不是要小心福瑞控吧？

  ……

  乾鏡中。

  李楓堯在進入乾鏡之後毫無遲疑，在“李隆”的面前直接跪倒。

  李隆：？
  “父皇，孩兒有事稟告。”

  單膝跪地，李楓堯將頭深深低下，沉聲道：

  “孩兒近期得知了一件事情，一直找不到機會向您單獨稟告……”

  眼中閃過危險的光芒，李楓堯緩緩抬頭。

  直視著李隆化身的眼睛，她緩緩開口。

  她說：

  “萬花谷要反。”

  ……

  而在大殿之中的任以道眨了眨眼睛。

  “媽耶。”

  在鮮花在大殿上盛開的那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要小心什麽了。

  萬花谷，你們好勇啊！
  鮮花編織而成的鎖鏈將乾鏡捆住，叢生的荊棘刺入境中。

  下手之人無比狠辣，想要將這至寶和藏匿在其中的人一起毀掉！
  “皇帝和皇子都在乾鏡中，你們時機挑的是不錯，只是吧……”

  轉頭看了看表情陰晴不定的賈明，任以道默默點頭。

  “時機越好，時機越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