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野獸在濕滑的融雪路面上側滑，六個裝甲輪胎將泥水、雪水甩向空中，讓它仿佛正在衝浪似的。附近的車輛被這個橫行霸道的龐然大物嚇得不輕，紛紛按響喇叭表示抗議。莊續騰根本不為所動，一腳油門下去，白色野獸直衝進逆向車道。

  他立刻被對面一堆閃爍的遠光燈集火，好在有防眩目的眼鏡提供保護。莊續騰直接在快車道逆行，雙閃的警示燈與間隔閃爍的大燈確保對面來的車輛能夠看到他。之所以在快車道逆行，主要是為了利用體型優勢，讓這個車道的小型車不敢與自己對撞，不得不讓出道路來。如果他去應急車道，旁邊就是貨車車道。由於白色野獸較寬，應急車道放不下它，而它也撞不過那些貨車，反而更加危險。

  一路上，表達抗議的喇叭聲不絕於耳，但是真正敢撞上來的車卻一個都沒有。行駛了大約十分鍾，莊續騰發現前方來車明顯減少，而遠方路面上爆發了火焰、升騰起煙霧，直升飛機也在那裡低飛盤旋。

  “奈客，高速監控確認已經完成攔截，直升機小組和追擊組擋住了蒼火幫的車，他們正在行動。”岩雀在通訊頻道裡說：“露西最新的指示：請你前去支援，觀察一下存儲器是否被毀壞。”

  “那東西長什麽樣子？”莊續騰問道。

  “不確定，以下我說的皆為猜測。”岩雀說道：“那是一個加密存儲器，公司在業務拓展的時候經常使用，公司人士獲得起來會很方便，所以我們猜測這一次應該也是公司常用的型號。蒼火幫的人曾經將它接入網絡，根據那段時間暴露出來的加密信息，我們估算出它的信息容量。你應該尋找一個十厘米長，大約和鉛筆盒一樣厚薄的東西，其表面應該有非常明顯的影從芯片和顯示屏幕，或許還會有鼎鑫魔創的企業標識。”

  “那是個影從設備？知道其影從能量活性是什麽級別嗎？”

  岩雀過了片刻才告訴他說：“不低於影從槍械——這是姐姐說的。”

  “明白了。”莊續騰說道：“我會保持在這個頻道上，有消息及時通知我。我已經看到攔截現場了，給他們說一聲我到了。”

  這時候肯定要給前面的雇兵同行說清楚，萬一被當成蒼火幫的援軍就得不償失了。不過，即便通知了對面，莊續騰仍要小心提防。他不一定認識那邊的雇兵，完全不了解那些人人品如何，有沒有小心思。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不知道派遣那些雇兵的中間人是否存有小心思。

  誰能掌握所有雇兵的身份信息，誰就能影響乃至掌控所有雇兵，不會有人不動心。雇兵都是為錢乾活的，不存在沒有私心的雇兵，所以莊續騰只能先把所有人看做對手，再做分辨處理。

  他遠遠就看到蒼火幫的車子翻倒並燃燒著，地上四個人的屍體被八個雇兵圍觀，顯然戰鬥已經結束。閃了兩下車燈，換成近光，莊續騰降低速度靠過去。他仔細看了看，沒見過在場的八個雇兵以及盤旋直升機中的三個人，這顯然會增加處理的難度。

  “嗨！”莊續騰停下車，一直讓發動機轉著，同時保持車門開啟。他跳下車，招招手，說道：“我是稻草人奈客，露西讓我過來的。”

  “塔夫上校打的傷好了？”一個雇兵問道。

  “能下地走路，能開車，算是好了吧。”莊續騰笑著說道：“我就在附近，突然接到電話就被派到這裡來了。你們怎麽樣？是不是已經搞定了？”

  “嗯。車攔住，人乾掉，東西也銷毀了。”一個戴墨鏡的雇兵說道：“你要過來看看嗎？”

  “好啊！”莊續騰笑著走過去，同時張開怨靈果凍監控周圍，並用幽影之眼掃視現場每一個人。

  倒在地上的四個人都帶有明顯的幫派紋身，有新有舊，展示了他們在蒼火幫如何一步步爬上高位。四個人的死狀都很慘烈，身上都是多處傷口，有一個人被砸碎了腦袋，露出一些大腦植入體的殘骸。這家夥可能是蒼火幫培養的信息刺探者，應該花了不少錢財和心血，沒想到直接死在這裡。

  “你們手腳好快，而且也不見你們受傷，怎麽做到的啊！”莊續騰微笑著，從腰間的袋子裡掏出雪茄煙盒，熱情地向每個人派煙。

  “三個長老，一個信息間諜，正面不好打，但是他們也扛不住車禍。”一個雇兵從莊續騰這裡拿了根雪茄，笑著對他點點頭，說道：“直升機一壓速度，後面車撞上來，連續撞了六下，懟到路邊上，車裡的人就像罐頭，晃啊晃啊就都碎了。”

  “好手段！”莊續騰暗自掃描完所有人，然後對每一個影從信號強度高於影從槍戒指的物體進行探查。排除掉植入體，單純的影從器數量並不多。怨靈果凍輕輕摸索這些目標，首先確定它們是什麽形狀的，再仔細辨別其表面是否有影從芯片以及顯示屏。

  站在第二排的、穿著黃色羽絨服的家夥，他的懷裡有這麽個東西。莊續騰不動聲色，借著發雪茄的動作靠過去，那個人直接擺手拒絕並後退。雖然他臉上帶著微笑，但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仍然露出一絲緊張。與此同時，他旁邊兩個人也不自覺地向前探身子，這是要保護他的意思。

  莊續騰直接把雪茄遞過去，就當前傾身子是準備拿煙。與此同時，他用牙根互相敲擊，發出“內奸”的密語，利用骨傳導通訊器將這段信息發送給岩雀。他擔心發送長信號或者大家都熟悉的編碼信號會被強化聽力的同行聽到，因此只能將信息壓縮成“內奸”，然後寄希望於岩雀能夠理解含義。

  “咱的人馬上到，拖住。”岩雀顯然聽明白了，她給莊續騰吃了顆定心丸，然後以露西的名義催促後面支援的人。

  莊續騰發了一圈雪茄，自己也點上一根，說道：“天寒地凍……可惜，上頭不讓走，咱們也得在這裡等著，說是要確保身份信息存儲器被破壞了。你們有沒有看到那個東西？”

  “沒有。車翻了之後，這幾個人掙扎爬出來，我們就把他們殺了——他們身上沒什麽可疑的東西。然後車子著火，你要找的東西可能都在裡面。”

  莊續騰笑了笑，抬起手來指著黃色羽絨服，說道：“那麽他懷裡那個不斷發出信號，且信號有蒼火幫特征的東西，一定不是存儲器嘍？”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緊張起來，齊刷刷看向黃羽絨服，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莊續騰將每個人的表現盡收眼底，基本判斷一下誰知情，誰又被埋在鼓裡。“東西在你右腰前側，也就是肝膽位置附近。你解開外套，展示一下，讓大家看看那東西是不是大家要找到銷毀的存儲器。”

  “你血口噴人，胡說八道！”黃色羽絨服怒氣衝衝，指著莊續騰，說道：“你誣陷我是何居心！”

  “看著我。”莊續騰解開風衣口子，將右襟衣服向外一撩，露出下面的裝甲馬甲、武裝帶、工具包和各式近戰、投擲武器。“就這麽簡單一個動作，我做了示范，你給大家看看唄。又不是讓你脫光，滿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嘛！”

  “你想當老大？”

  莊續騰收斂笑容，立刻說道：“我想看看你的衣服下面，就這麽簡單。大家都知道，誰拿著其他人的身份信息，知道他們父母妻子親朋的關系，誰才是那個相當老大的人。另外，我能準確找到東西的位置，你心裡應該明白自己跑不掉。”

  黃色羽絨服咬緊牙關，正要狡辯，突然覺得心跳加速、血液上湧，頭腦的運轉突然停滯下來。緊接著，地面左右搖擺，所有人在他眼中都至少出現了四五個分身，周圍的聲音變得非常悶，仿佛自己沉入水下而其他人都在水面上。

  他抬手捂住心臟，低頭看到自己手背上的血管凸出，顏色已經轉黑。“毒……”他做出了判斷，但這是個錯誤的判斷。接下來，他全身的植入體都發出了警報，隨即停止工作。黃色羽絨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全身上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盡可能維持呼吸。

  “你怎麽了！”他的同伴發現情況不對，連忙問道。

  “別靠近他！他以為公司的東西好拿啊！”莊續騰暗中將四個蒼火幫死屍的怨氣集中轉移到黃色羽絨服身上，一邊煞有介事地說道：“他懷裡那個東西剛剛產生了一股影從能量波動，然後這家夥就收到影響了。他剛才是不是說了毒？某種影從法術或者影從芯片的毒？你們誰懂啊？”

  大家互相看了看，紛紛表示自己不懂。就連黃色羽絨服的同伴也被莊續騰忽悠住了，根本不敢上前查看。

  黃色羽絨服跪在地上，上半身搖搖晃晃，勉強維持姿勢，沒有一頭栽倒。他的脖子顫抖了幾下，所有救命的藥物被注射器推入血管。不過莊續騰將四個死人的怨氣朝一個人注入，且將大部分怨氣化為植入體副作用。只要這裡不出現一個剛好帶著全套設備且擅長治療蘭奇症的醫生，這人就救不回來。

  “看他的臉、他的血管、他的眼睛……都黑了。”周圍的雇兵齊刷刷向後退了一步，其中一個人說道：“這是什麽可怕的毒素，還能用影從設備投放？會不會傳染？”

  疾病才叫傳染，毒素應該用擴散這個詞。

  “不知道。”莊續騰嘖嘖嘴，說道：“你們誰有長一點的杆子。咱們得打開他的衣服，看看是不是那個危險品弄的。如果是，直接毀了它。那東西還在釋放影從信號，很有可能還帶著追蹤定位功能。喔，你這是伸縮杆？謝謝，交給我吧。”

  莊續騰從一個雇兵朋友那裡接過魚竿，掂了掂，居然還是鈦合金的——他太熟悉這種金屬了。沒想到雇兵中還有隨身攜帶釣竿的，這家夥是多喜歡釣魚啊？不過這個時候最趁手的就是魚竿，它前面帶著一個鉤，在怨靈觸手的輔助控制下，很容易就能勾住羽絨服前面的拉鏈。

  “別來干擾我，都待在原地。”莊續騰事先發出警告，說道：“這件事必須查個水落石出，一個個都想好了，別讓自己惹一身騷，成為所有雇兵的公敵。”

  “對，都別動，等等看。”已經有雇兵公開支持莊續騰，說道：“只要掀開衣服，這件事就清楚了。”

  莊續騰點頭向支持他的人表示感謝，然後迅速操控魚竿，勾住拉鏈，然後將羽絨服拉開。此時，衣服的主人已經被植入體副作用完全壓垮，陷入昏迷狀態，除了等死也做不了其他事情。他沒辦法再轉移信息存儲器，只能讓它暴露出來。

  “艸！還真有！大家夥，看好柳科奇的雇兵，說不定他們都接到了同樣的指示！”

  場地中的雇兵立刻分成兩個陣營，其中柳科奇的雇兵被包圍在中央。莊續騰吹了下口哨，然後說道：“沒必要動手，這件事可以用輕松的方式解決。只要把信息存儲器毀掉，今天的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

  “奈客，你去毀了那東西。”有雇兵說道：“我們都看著你，你可別暗中做手腳。”

  “哈！你也太小看我了。”莊續騰手腕一抖，用魚竿將鉛筆盒大小的信息存儲器拽到地上，然後就甩了一張掌心火過去。鋁熱劑迅速燃燒，白色的高溫火焰瞬間吞噬了信息存儲器。它發出一陣惡臭，生出一團黑煙，化作一堆灰燼。

  莊續騰拍拍手，說道：“結了！這東西從來就不是什麽財富，完全就是禍患。我只是個想要掙錢的雇兵，完成委托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至於誰有小心思，誰想著禍禍同行，這種事讓中間人去琢磨，是不是這個道理？”

  “對，該讓中間人去琢磨。”不少雇兵附和道，然後互相監督著向後退，與不同屬的雇兵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