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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夫特異態學筆記》第238章 非人之人
  可以不太謙虛地說一句,克拉夫特很少覺得自己會在近戰相接中遇到意外,當然這個范圍沒有包括某些體型體能存在顯著差距的玩意。

  除外非常規手段,他也是實戰派中經驗豐富、有自己理解的那一類——不排除精神感官開多了產生錯覺的可能。

  憑部分動作判斷對方大致姿勢狀態、預測下一步動向,對擁有充足知識和反應能力的人而言,已經形成了複雜而高級的條件反射系統。

  這是克拉夫特敢於貼近試圖控制對方的倚仗。憑對方之前的表現,稱之為過招都太抬舉了。

  與之前幾次接觸產生的刻板印象相似,通過各種途徑得以製造非自然現象的人,往往會表現得對這種能力相當依賴,以至於忽視了更實際的東西——比如絆馬索加多幾把弩未必就不比這致命,比如近身時“魔法”不敵老拳。

  但也正因為此,在察覺到一些既不符合戰鬥經驗、也不符合解剖學的動向後,克拉夫特的第一反應就是松手。

  陌生意味著危險,意味著可能會為新經驗付出代價。

  握住那支手臂時,感覺到的是枯瘦、細長,像極度營養不良的人,摸不到任何皮下脂肪,似乎所有的儲能物質都挪作他用,字面意義上地燃盡。

  起先克拉夫特認為自己抓住的是前臂,因為有不止一根骨頭在肌肉束中並行轉動,大約是尺骨和橈骨。

  他已經做好了把肘關節扯脫位的準備,但轉動似乎還遠沒有到達極限,過分靈活地繼續扭過半圈、超出活動度極限。隨後,在肘關節和腕關節之間、非完全骨折不可彎曲的地方,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曲度。

  這使得肢體形象變得難以想象,脫離腦海中構想的模樣,呈現近乎什麽多節生物活動般的扭曲姿態。

  意外攻擊落在倉促抬起格擋的劍脊上,力量不小,但也僅限於不小,真正致命的是靠肢體反常曲度越過防禦、從頸邊劃過的短兵鋒刃。

  大約是一柄匕首、短刀之類的,畢竟長兵器對沒有訓練的人而言很難說是優勢還是累贅。

  暫時擺脫約束應該給對方帶來了信心,他再次揚起揮空的匕首,朝面前揮出,以期徹底清除這個攔在逃離路上最大的障礙。

  【盲目】

  克拉夫特在心裡給出了評價,即時調整心態,放棄了“完整”保留的計劃,揮起劍刃迎上攻擊。

  既然無法預測姿態,就把它當成沒有角度限制的腕足,以應對揮鞭式攻擊的方式應對,盡可能躲開正面,把鋒刃留給揮舞的扇形軌跡。

  然後,仰仗生理優勢的家夥就會自己撞上來。

  很不舒服的受力,力量在接觸後一瞬才“掛”在了劍刃上,切割方向也因此不正。不過足夠了,還遠沒有在強度上超越人體局限的組織在鋼鐵前分開。

  那是一個足夠深的切口,半邊肌肉離斷,肢體先在完好部分失衡的牽拉下向健側偏曲,朝遠離克拉夫特的方向扭去,接著痛覺遲一步爆發,剝離了發力可能。

  不是所有人都能忍耐這種程度疼痛的,他做出了合情合理但很致命的反應——通過大聲喊叫發泄痛苦,持握的武器掉到了不知哪去。

  當意識到自己其實已經爭取到了足夠時間、可以再次使用那致命“法術”的時候,借逐漸亮起的慘淡光芒,他看到的是今夜的最後一幕。

  殘留著泥點和血跡的長劍,唯有刃部因反覆地揮舞切割光可鑒人。

  一線鋒利反光中,照見了掠過的光景形貌。畏光深陷的眼眶,雙頰塌陷起皺,右肩衣物破碎,露出身軀枯槁瘦削而多肋、有如蛇形。一道異常平滑、仍在滲血的表淺傷口從右臂延伸至胸前。

  他抬起手試圖抗拒那個在劍刃上照出的似人非人之物,更甚於恐懼劍刃本身。

  而那東西也舉起嶙峋的上肢,其中一隻頎長手掌中鑲嵌著石質的發光體。

  “不”

  臨終的聲音,未盡的遺言,懷疑、不甘、痛苦的複雜情緒迎來終結。或許這些是表現中最接近人的部分。

  鋼劍利落地切斷供給思維器官的主要輸送通道。

  攤開垂落的手掌中,晦暗光芒隨意識熄滅,一茬無關緊要的雜草攔腰折斷,被卷走飄散。

  “法術”仍完成了一部分,所幸已經沒有人能控制它了。

  跟著斬擊,克拉夫特反挑切開對方腕部,給倒地的軀體補上一記貫刺,將其釘死在地面上。

  用了幾個深呼吸時間,他確認了沒有任何可疑掙扎順著劍身傳導,可以宣布對方在醫學意義上的徹底死亡。

  襲擊的核心人物、導致數名審判庭修士殉教的罪魁禍首已然倒下。

  但事情還沒有徹底結束。

  緩緩將劍拔出,克拉夫特簡單分辨了仍有打鬥聲傳來的方向,趕往分散在高草叢中的破碎戰場。

  能見度極低的環境將戰鬥肢解成了各不相乾的小塊。

  有跡象表明剛死於劍下的家夥周圍還有過護衛,事實是他們在混亂中走散了,跟趕來的修士纏鬥在一起。

  而修士一方無論素質裝備都更勝一籌,即使人數處在下風也能勉強支撐,結果就是拖到克拉夫特到來,給戰局一錘定音。

  剩下最大的難點反而成了如何把所有人找出來。

  這耗費了遠比戰鬥本身更長的時間,誰也甚至不知道己方到底還有多少活人散落在這個糟糕的雨夜裡,也不知道對方還有多少人。

  唯一知道的是,等一切接近尾聲、再也找不出更多能站著的襲擊者時,雨已經慢慢小了下來。

  悶濕的緩風在周圍流動,粘滯得喘不上氣。

  他們收攏了六個人,在中箭倒地的馬匹邊找到一個還有氣息的。

  這個不幸、或者說很幸運的家夥沒來得及下馬,腿被壓住,疑似下肢骨折的同時可能還有落地顱腦損傷,一聲沒吭地就失去了意識。

  因此也沒誰注意到這邊,任由他從開場躺到結束。

  幾人合力把馬搬開,克拉夫特就地取材,用兩把劍鞘作夾板,給他做了個臨時固定。暫時而言條件就僅限於此,進一步處理得到安全環境。

  然後一個問題出現了。

  馬匹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就只有兩匹,他們被困在了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尷尬地方,今晚恐怕是回不成敦靈了。

  “我們得退回希果莊園,至少那裡我能給他處理一下。”克拉夫特想抹一把臉上的水,想到全身上下沒一處乾淨的,還是放下了手。

  “順便把屍體帶回去,我們的人……還有那一具,或許會方便格林解釋,爭取到更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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