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的。

  他明白自己為什麽憤怒。

  不是因為徐悠悠不願意幫忙，也不是因為對方罵他們是沒用的廢物螻蟻。

  是因為他知道，徐悠悠說的都是對的。

  而他生出的憤怒，也不是對著徐悠悠，是對著他自己。

  他憤怒於自己的弱小，在徐秋淺這麽危險的時候，不能夠力挽狂瀾，還要去求徐悠悠，他痛恨自己的弱小無用。

  這種感覺並非經由徐悠悠才生出，而是很早以前就有了。

  從什麽時候有的呢？

  似乎，是從他於仙都中脫離肉身逃往下界時就生出的。

  那個時候的他何嘗不是痛恨於自己的弱小，面對強大的敵人只能狼狽逃竄。

  所以他附身於玉佩裡面，被祝逸塵撿到後，他就計劃著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變強，他也的確是這麽做的，直到遇到徐秋淺。

  他在混靈玉佩空間內看著徐秋淺的一舉一動，從最初的無動於衷到後來的心生動搖。

  他那顆本該變得狠辣冷硬的心發生了變化。

  後來，和徐秋淺經過魔淵大陸一遭，加劇了變化，回去之後，徐秋淺變得不再約束他，不再把他關在混靈玉佩空間內，而是讓他在紹梨島傳送陣范圍內活動。

  由此他和徐秋淺一行越發熟悉。

  對於徐秋淺總是忙而忘記幫他尋找合適的身體，他也沒有怨言，他覺得或許是自己還沒有得到徐秋淺完全的信任。

  再後來，他獲得身體。

  也不知道是不是獲得身體的緣由，那顆冷硬的心完全變得柔軟起來。

  他開始安於現狀，甚至心想著，管他呢，就算天塌下來，也有秋淺扛著。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就算強如秋淺，也終會有遇到危險的時候，到那個時候又該怎麽辦呢？

  他在安逸的生活裡泡太久了，以至於他都忘記了曾經他從仙都逃離時心裡暗暗發下的毒誓。

  是啊，他這樣的人，這樣膽小如鼠，隻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人，不過一個廢物而已，死了就死了，沒人會覺得可惜，也沒人會在意……

  谷姣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雲翊和子秋的身體倒在混虛入口處，而兩人的身上，已經沒有了魂魄，隻留下兩具空殼。

  她掃了眼周圍的人，所有人都眼眶通紅憤怒地盯著徐悠悠，一副要將她碎屍萬段的表情。

  即便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也能猜的大差不差。

  所以她沒有生氣，從儲物袋中取出繩索將雲翊和子秋的身體拖過來，扛著兩人準備離開。

  見狀，徐悠悠挑眉饒有興致道：“你不生氣？”

  谷姣一頓。

  “我為什麽要生氣？”

  “你左邊扛著的那個都生氣了，在我拒絕他的請求並且說余界的人死活跟我沒關系的時候，生氣的大吼大叫想殺了我呢，只可惜，廢物就是廢物，就算生氣，也只不過是生氣的廢物。”

  她說著可惜，語氣裡卻完全沒有半分可惜的情緒，反而充滿了愉悅，讓其他人聽到更加憤怒。

  谷姣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而後睜開眼睛。

  “你說的是對的。”她說，“你幫我們是情分，不幫，也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們，是我們一廂情願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一如他們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秋淺姐以及其他四靈的身上一樣。

  可余界並不只是五靈五個人的余界，也是他們的余界，他們想的應該是其他辦法，而不是衝著拒絕他們的人大吵大叫。
    說罷，她看向周圍的其他人。

  “諸位，回去吧，我們回去想其他的辦法。”

  “還有什麽辦法？”

  “就是啊，其他辦法我們不是都試了嗎？就是因為沒有辦法……”

  “會有的。”谷姣喃喃著，隨後表情越發堅定，“一定有其他辦法！”

  正準備走，後面傳來徐悠悠的聲音：“喂！”

  其他人一聽，頓時一喜，以為徐悠悠改變主意了。

  谷姣一臉平靜的轉身，只見徐悠悠伸出一隻手從後面抓了什麽東西扔出來，谷姣瞬間感覺到肩上扛著的兩人重新有了呼吸。

  “這些垃圾廢物，可不要再亂扔到混虛裡了，免得汙染我的混虛。”徐悠悠笑吟吟地說著。

  谷姣定了定神，隨即低頭：“謝謝你。”

  說罷，轉身離去。

  其他人面面相覷，最終也沒有再說什麽，跟在谷姣身後離開。

  看著混虛入口周圍重新安靜下來，感受到其他混虛入口的人也陸陸續續離開，徐悠悠嘖了聲。

  “我還以為，余界裡的人，除了姐姐外都是沒用的廢物螻蟻呢，現在看來，還是有那麽一兩個還不錯的嘛~”

  她眼睛滴溜溜的轉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須臾，亦不知想到什麽，詭異一笑，從混虛入口消失。

  另一邊，將雲翊和子秋安頓好，其他分出去的人也叫回來之後，眾人坐在傳送陣下方開會。

  他們看著天幕中依舊在疲於逃竄的五靈沉默著焦急著。

  “谷姣小友，徐店長那邊很危險，我們必須得早點和他們匯合，至少也要讓他們早點知道消息！”

  此話說出眾人的心聲，但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關鍵是什麽辦法。

  他們思來想去，竟然想不到任何辦法，不由唉聲歎氣。

  谷姣也沉默著抬頭。

  揮散心中的迷茫，谷姣看起來非常堅定：“既然沒辦法讓徐悠悠幫我們告訴秋淺姐，那就只剩第二種辦法。”

  “第二種辦法？”眾人茫然，“還有第二種辦法嗎？”

  谷姣嗯了聲，伸出手：“第二種辦法就在那兒。”

  眾人順著她指的手看過去，看到的是仙都，不明所以。

  “可是那些回來的前輩不都是說我們無法穿過黑霧雲嗎？”

  “穿不過，也要穿。”谷姣擲地有聲，“一個人穿不過，那就千百人，無數人，前仆後繼，總有能穿過去的那個人。”

  聞言，眾人震驚不已。

  這是在讓余界的人用生命去堆，去穿過那片不可能穿過的黑霧雲啊！
  先不說到底能不能穿過，就算穿過了，恐怕也會死去非常多的人！

  谷姣一臉平靜，又仿佛早已預料。

  “你們不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