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秦家院子

  院門傳來聲響，很快傳來腳步聲，屋內的蘇嫣正在逗團團玩，剛才醒了沒見他爹就哭了。

  聽見動靜，她抱起團團，哄道：“爹爹回來了。”

  關門的秦安聽見聲響，扭頭看了一眼，“鬧夜了？”

  “醒來一直喊爹爹，沒看見你就哭。”蘇嫣走進就聞見他身上的脂粉香，難怪狗蛋他娘知道。

  她又道：“怎麽樣？”

  “給了銀錢做戲。”

  秦安對著團團哄著道：“等爹爹去換衣裳。”

  蘇嫣抱著兒子就坐在院子裡等，過了一會，秦安就光著上半身出來，頭髮微濕。

  他抱過團團坐在凳子上，低聲教道：“半夜不許打擾娘睡覺。”

  “這事我跟鎮上的大夫說過了，到時候看病的銀錢會私下我，到時候我再給你。”

  ……

  門口的漢子頂著太陽站了一會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好。”

  “好，我先做點蛋羹喂他。”

  胭脂粉還不如媳婦身上的香味，那些女子更比不上媳婦。

  “他們倒是想得好，一畝地就想減糧食稅。”蘇嫣有些無語道。

  漢子手裡一有銀錢，就會想著怎麽花出去。

  “這兩天沒之前熱了，過不了半個月就能緩和些，到時候你就書院問夫子要不要去府城念書？”

  她笑盈盈的打水給他洗手，“獵到啥沒？”

  “對他好，帶著他治病，他心裡就會覺得自個不是東西，自家媳婦這麽好，他還不知道知足。”

  她嘴角一揚，自家這口子還是會哄媳婦高興。

  別看團團最喜歡他爹，也最怕他爹，他爹瞪他一眼，就張著嘴巴哭。

  他現在就喜歡跟團團爭寵，蘇嫣配合道：“晚上也給你捏。”

  大概是怕她擔心，他道：“我不會喝花酒。”

  雖然村裡的婦人差不多都這個樣子，但還是江財福不知足，能找個立家的媳婦算是很不錯了。

  “放心吧，他們嘴皮子說破了，我家那口子也不會同意。”蘇嫣半開玩笑。

  “今個有人進山打過。”秦安低沉道。

  狗蛋他娘恍然大悟，“但沒病怎麽治？”

  前兩年江財福看著比現在好太多，這才幾年留變了。

  秦安走過來坐在旁邊，又細細說道：“說是送我們一塊地，不用種，村裡人種。”

  “老爺拿著弓箭上山去了，說是午時前就回來。”翠蘭燒火道。

  門口的江財福有些心虛，“媳婦，我去割幾斤肉回來做紅燒肉吧。”

  一聽這話，蘇嫣哭笑不得，微微撐起腰身，靠在床頭上，“相公，我發現你說話還是挺厲害的。”

  “今個喝了多少酒？要不要喝點薑水？”

  “沒啥事，做點餅子吃，還說給你們送些過去。”

  “小秀抱出去看鳥鳥去了。”

  “我知道，不會說的，這次我要嚇死他。”狗蛋他娘氣道。

  “你給我搗餡。”

  “沒啥，我就說村裡的婦人挨個死相公就行。”

  蘇嫣忍俊不禁，伸手捏他小臉，“別人家都是兒粘娘，你就粘你爹爹。”

  見她不說話，就知道她明白不了，“你跟他吵架，他反而煩躁，心裡想著這種時候你這個媳婦怎麽不關心他。”

  蘇嫣看向秦安，突然意識到他身上的銀錢都不多，他自個有點多余的銀錢就放進匣子裡。

  最近村裡是撈魚起來，不過他們不是本村人，是沒有的。

  “不怪你。”

  一家能減免一兩成糧食稅。

  蘇嫣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有銀錢了，就變壞了，變得不愛顧家。

  秦安伸手輕輕摟著她的肩膀，又道：“只要自個不想就不會。”

  一聽秦安喂了，蘇嫣就不管團團吃食，有他爹在，他吃得比誰都好。

  蘇嫣指著桶裡的荷花道：“這些放花瓶裡插著。”

  她就想著幫狗蛋他娘，他們的日子好過些，沒想到銀錢寬裕，反而人倒不好。

  “我們跟你一塊去，到時候買個院子也一樣。”

  大概也知道他爹是真的會揍人。

  她又道：“你說啥了，他出去氣衝衝的。”

  狗蛋他娘忍住對他的怒氣，“你乾活累了，我去買。”

  主人家都不是偷懶好吃的人，不然也攢不起銀錢。

  有些人就是沒福氣的命。

  她沉默一會，有些自責的歎道：“這事還得怪我，沒想到這兒。”

  狗蛋他娘不理解道：“那我還要好好哄他？”

  一個村裡出個秀才那可算不得了了，到時候縣城會多給些優待。

  “剛回來，我說他乾活累，他還不好意思。”狗蛋他娘撇了撇嘴。

  “看著孩子這樣，我還有啥不滿意，孩子孝順我就行。”

  這些人臉皮也是夠厚，以前對他們的那副嘴臉可不好。

  團團抱著他笑，小腦袋搖得跟什麽一樣，明明話也沒聽懂。

  “好。”秦安洗碗手就去廚房拿花瓶，站在案板面前斜剪荷花梗。

  緊接著笑道：“老爺閑不住。”

  蘇嫣伸手拿過棉帕透水擦臉，“團團還在睡？”

  最近他有意跟她多說話，她心裡明白他是想讓她安心，她湊近道：“相公，你越來越囉嗦了。”

  蘇嫣可沒怎麽哄秦安，一般都是他來哄她，再者兩人很少吵架，一般吵架也不過夜。

  蘇嫣知道她不是為了吃食來，眼神示意翠蘭先出去，小聲問道：“江大哥回來沒？”

  她讚同道：“孝順你就行。”

  說到這裡，又忍不住誇道：“這個家還是你撐著才有這樣。”

  秦安伸手別她耳邊的碎發，又一次很認真的說道：“別人欺負你，不要怕。”

  “不會，她們已經睡了。”秦安摟著她的腰，彎腰親她一下。

  可是蘇嫣不會同意，秦安也不會同意。

  瞅著人走遠了，狗蛋他娘有些吃驚，看著蘇嫣道：“比我跟他吵架好多了，之前吵完，他就不搭理人。”

  秦安有些吃醋道：“媳婦，我呢？”

  花開正盛。

  秦安低沉道：“手裡寬裕。”

  一個高大的漢子做些婦人家做的事有些違和，狗蛋他娘忍不住看了又看，心裡羨慕又無奈。

  多多少少知道主人家以前的事，能成現在這樣，她都不敢想。

  蘇嫣搖頭道：“別這樣說，還是靠我家那口子。”

  狗蛋他娘是真心佩服蘇嫣，說話溫柔，但卻有用。

  “不能，你要對他好，越好他才會越愧疚。”蘇嫣道。

  狗蛋他娘道：“以後就不給多了。”

  抱著跟小孩一樣，蘇嫣哭笑不得，臉皮有點薄，小聲道：“讓我起來，等會翠姐他們看見就不好了。”

  狗蛋他娘點頭，“我娘也這樣說，現在也不想吵了，吵著一家子都跟著不高興，我家狗蛋這些日子很懂事，幫著我乾活。”

  “就那些話。”

  一家子在堂屋坐著吃稀飯下餅子，二蛋拿著餅子分一點喂給團團，團團不喜歡吃，吐出來還發出聲音。

  剛說完就看見江財福進來了，連忙對著狗蛋他娘使了一個眼色，隨即道：“江大哥辛苦了，忙了一晚上才回來。”

  秦安低笑了一聲，眉眼柔和了不少，喝上一口稀飯。

  這個時候，蘇嫣才哄睡團團，自個也躺著想休息一會。

  “漢子就是要哄。”蘇嫣順口道。

  “難怪你家那口子對你巴心巴意的，不過也是，你哄人，別說漢子，就是我這個婦人都心軟。”

  “做啥好吃的，我在門口都聞見香味了。”狗蛋他娘抱著閨女進來。

  但凡這些人對他們有一點恩情，不用他們上門，他們也會幫村裡一把。

  她又認真叮囑道：“這事千萬不能讓江大哥知道，我們倒沒事，就怕你們吵架。”

  “不麻煩。”秦安低沉道。

  蘇嫣還是挺想他去府城念書，夫子好上一些，他也好輕松不少。

  “沒喝多少。”

  剛說完就聽見院子裡有動靜，抬頭就看見秦安扛著一捆柴進來，估計還以為她在睡覺。

  狗蛋他娘笑了笑，“還是你家這口子厲害。”

  狗蛋他娘擺手道：“不說這個糟心的事，我聽李家的說，村長還想讓你們把戶頭簽回來。”

  她又道：“你們別同意。”

  這時，門口有一個漢子喊了一聲，“秦安，村長喊你去他家吃飯。”

  秦安沒應，那漢子還以為他沒聽見，又說了一遍，“秦安，喊你去村長那裡吃飯。”

  “給你家分魚。”

  狗蛋他娘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配合道：“就是喊你跟我一塊去割幾斤。”

  秦安配合的“嗯”了一聲，頓時團團就噘著嘴巴要人親，蘇嫣歡喜的親了一下，“真乖，將就吃，晚上娘給你捏肉丸。”

  話剛落，就對上他有些不善的眼神，頓時一下子就慫了。

  她睡夢之際，秦安走了進來，她眼皮子抬了一跳，手輕輕拍著兒子的背，“說啥了？”

  “不累不累，我去買，孩子給我抱，你們忙。”江財福抱過孩子就出去了。

  “娘很累，要睡覺。”

  蘇嫣沒說啥，讓秦安自個做主，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夠了。”

  以前誰會主動喊他們分魚。

  這事也怪自個，想著他出門在外沒點銀錢不方便，就給足了他銀錢。

  他洗手又道：“餡夠不夠？不夠我再弄。”

  她笑道：“偶爾是要哄一下。”

  “還是你聰明，是我哪會哄他，肯定會大吵一架。”

  荷花餡餅蒸好，蘇嫣就拿了五六個給狗蛋家，這會也差不多快午時。

  “嗯，還要給他花銀錢治病。”

  斷斷續續聽見村長的聲音，“我……以後……你家媳婦……落葉歸根……”

  “老爺喂過了，我們起來的時候，老爺就坐在院子喂團團，喂的雞蛋羹和面糊。”

  蘇嫣揭開蓋子看了一眼裡面的餅子，還有一會才好。

  村裡人自然想。

  如果問題已經發生了，吵架不會變得更好，不如自個做事。

  “我鼻子靈，自個就來了。”

  “不去，你們在家我不放心。”秦安不讚同道。

  “閑言碎語也不要聽。”

  “嗯，不能欺負我媳婦。”

  村裡的婦人家說起話來很難聽，他怕媳婦聽著心裡就難受。

  她隨口問道：“翠姐，我家那口子去哪了？”

  秦安一個字沒說，自顧自的喂兒子吃稀飯。

  逗得其他人忍俊不禁，蘇嫣喂他吃稀飯，“看見你爹爹沒？再搞怪，他就收拾你。”

  她出聲道：“秦安，那事麻煩你了。”

  她突然想到什麽，又不道：“日後念書要藏拙幾分，家裡除了銀錢，其他的也幫不上啥。”

  屋頂炊煙嫋嫋，院裡彌漫著香甜的味道。

  她又猶豫道：“昨個真沒做啥？”

  不是讓他讓別人，而是不讓別人眼紅。

  “買點肉補一下是應該的。”

  一家子難得待會，蘇嫣也就沒有扭捏，摟著他的腰身，抬頭看天，“今個的月亮真圓，明個我弄荷花餅吃。”

  現在這樣就是想哄著秦安。

  讓他拿著用，他很少動，除非給家裡置辦東西差銀錢。

  “得了啥病別把我禍害了。”

  隨後她說起正事，“江大哥跟你說啥沒？兩口子到底是為啥變成這樣？”

  蘇嫣看了她一眼，二十幾歲，面色蠟黃，臉上因為常年暴曬長了不少黑點。

  說到這裡，蘇嫣就多提醒她幾句，“少吵架，多做事。”

  就知道村裡人不會就這樣算了，果然，下午的時候，新村長就提著一籮筐雞蛋上門。

  蘇嫣點頭，“就喝酒。”

  次日，蘇嫣一早進廚房，就看見搗好的荷花餡，還有幾支插在木桶裡，用水養著。

  輕手輕腳放下，隨後往廚房這個方向走，下一刻，下一刻，兩人四目相對。

  “爹爹會回來。”

  她就算怎麽凶他，他還是跟她笑。

  他不自然的抬手摸腦袋，“村長喊的。”

  蘇嫣起身拿帕子給他擦頭，“我知道。”

  他本不是多話之人，多說了一句道：“他身上的銀錢太多了。”

  秦安單手將她一把攬在大腿上，讓兒子和她一個人坐一邊，他滿足的笑了一聲。

  秦安自然懂這些，“嗯”了一聲。

  突然，外面傳來劈裡啪啦的下雨聲蘇嫣往窗戶看了一眼，突然小聲急道：“快去收院子裡的衣裳。”

  饒是這樣，衣裳也打濕了，秦安掛在屋裡繩子上，其中團團的衣裳佔多數。

  一天換上好幾套。

  不一會屋裡掛著大小不一樣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