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颺！裴颺！”

  一大清早，天還蒙蒙亮，宿舍的門就被拍得震天響。

  等沈明珠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裴颺已經披上外套去將門打開了。

  是林國富。

  他透過宿舍門看了眼床上睡眼惺忪的沈明珠，對裴颺說，“我們去外面說。”

  “好。”

  伴隨著宿舍門被哐當關上，說話聲也被隔絕在外面。

  沈明珠扭頭看了眼窗外，晨曦微露，天際浮起一抹暗紅色。

  身旁有東西蠕動，是裴子珩醒了。

  他眯著眼睛坐起來，粉雕玉琢的臉上滿是茫然，頭頂有兩簇毛發立著，特別可愛。

  “出什麽事了？”

  沈明珠伸手揉揉繼子毛茸茸的腦袋，“沒事，你睡吧。”

  “哦。”

  裴子珩難得的乖順，躺下後乖乖閉著眼睛繼續睡覺。

  沈明珠卻沒了睡意，林國富大清早的從鄉下趕回來找裴颺，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她披上外套，坐在木椅上等裴颺回來。

  裴子珩悄悄睜開眼，黑凌凌的眸子裡毫不睡意，反而露出詭異的微笑。

  沈明珠等了好一會宿舍門才打開，染著一身晨露的裴颺走了進來，看到她時身形微頓。

  避免吵到孩子，兩人去了陽台上說話。

  “出什麽事了？”

  裴颺看著她，臉上少見露出的凝重之色，“明珠，師父被人舉報了……”

  還是海員證惹出來的禍，昨天下午有人打電話到總公司，告發林國富瀆職，利用職務之便幫裴颺逃避內部紀律處罰。

  現在師徒倆人都被下發了停職調查的通知。

  裴颺看著遠處的天際，神情有些沉重，“是我自己弄丟了海員證，受處罰是應該的，就是連累了師父，他做了大半輩子的海員，從黑工做到正式工，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臨退休卻背上汙點，我很愧疚。”

  沈明珠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麽好，只能盡力安慰。

  三天后，遠洋公司的處分下來了。

  林國富受到了警告處分，停職三個月，裴颺則被降職為三副。

  因為受調查，師徒倆都錯過了這次的航線，等下次排班要等兩個月以後。

  對於自己受處分的事，林國富倒是挺平靜的，畢竟經歷了一輩子的大風大浪，他沒有責怪裴颺半句，反倒是好言安慰裴颺。

  “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趁這兩個月好好休息休息，調整好狀態。”

  “嗯。”

  其實對於被降職一事，裴颺並沒有太失意，反而有些高興，這兩個月沒工作，他可以回家好好陪媳婦和兒子。

  至於失去的職務，大不了就是多拚兩年，遲早能升回去的。

  回到宿舍，裴颺把結果告訴了沈明珠，並讓她收拾行李，他先去車站買票。

  裴颺前腳剛走，後腳王秀珠又雙叒叕來了。

  “裴颺這次被降職，都是你害的！”

  “王秀珠，你有病就去治，別來這發瘋！”

  說完，沈明珠就想關上宿舍門，然而王秀珠卻強行將身體卡進了門框裡面。

  “沈明珠，那天裴颺回來，是你幫他拎的行李包吧？如果你能細心一點，他的海員證就不會丟！”

  沈明珠心裡一頓。

  “像你這種愚蠢又無知的農村人，只會裴颺後腿，我真替裴颺感到不值！”

  王秀珠發完瘋就跑了，沈明珠卻被攪得心煩。

  她不確定裴颺會不會也這麽想，認為是她粗心大意弄丟了海員證。

  “爸爸沒有怪你。”

  看著繼子漂亮白淨的小臉，沈明珠故意逗道：“那萬一他怪我呢？萬一他要非跟我離婚，你是跟他還是跟我啊？”

  裴子珩抿著嘴唇想了想，歪頭說，“那就把他腿打斷，讓他離不開你不就可以了？”

  沈明珠：“……”

  你可真是你爸的好大兒。

  不過，繼子雖然沒有明說，卻也等於是變相維護她，願意跟她一起生活，這個認知讓沈明珠心情相當不錯。

  ——

  裴颺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搶到了三張車票，一張臥鋪，兩張坐票。

  票是下午5點的，他揣著票興致勃勃的往宿舍回去，剛走到宿舍大門口就被等候已久的王秀珠攔住了路。

  “裴颺。”

  王秀珠帶著哭腔，作勢就要往裴颺懷裡撲。

  這回裴颺有了準備，在王秀珠撲過來時蹬蹬往後退開好幾步。

  “你別過來啊！”

  王秀珠撲了個空，差點沒摔個狗吃屎。

  她目光幽怨的望著裴颺，“你就這麽討厭我嗎？”

  說罷，就往裴颺走近了兩步。

  裴颺一邊後退，一邊皺眉，“秀珠，你有什麽事可以直接說，不要跟我這樣的有婦之夫拉拉扯扯，對你影響不好。”

  “我不在乎！”

  “我在乎。明珠心眼小，又愛吃醋，生起氣來很難哄的。”

  說起沈明珠，裴颺語氣都變得溫柔了幾分，可這種改變對王秀珠而言無疑傷口上撒鹽。

  她想不通，她究竟哪裡比不上沈明珠？
  家世才學，她明明甩沈明珠十條街。

  沈明珠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就有一張柔弱美麗的臉，可那也只是迷惑人的表象罷了，實際上的沈明珠就是一個心計深沉的女人。

  “裴颺，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懂你的理想和抱負，我也會全力支持你的事業，我願做你最堅實的後盾，讓你可以沒有任何顧慮的去拚搏去闖蕩，你為什麽就不能給我一個公平的機會呢？”

  “秀珠，我很感激你的厚愛和幫助，但是對不起，我已經心有所屬，到此為止吧，你是個優秀的女孩，以後一定會找到屬於你的幸福。”

  “我不，我隻喜歡你，我這輩子非你不嫁！”

  沈明珠沒想到下樓買個東西還能遇到大型告白現場。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回避時，王秀珠看到了她。

  “裴颺，我只有最後一個問題，希望你能誠實的回答。如果先跟你相親的人是我，你會不會娶我？”

  沈明珠身形一頓。

  “不會。”

  裴颺回答得毫不遲疑。

  沈明珠笑了，王秀珠哭了。

  “我不信！如果你對我沒想法，當初為什麽要答應跟我相親？”

  裴颺心說他那會又沒結婚，遇到有人給介紹條件好的女孩，他當然不會拒絕。

  可現在不一樣，他已經有了媳婦，自然是要立場堅定的站在媳婦這邊，不給你這個插足者任何希望。

  “我答應相親只是不好拂師母面子。”

  王秀珠再也崩不住了，哇的一聲大哭著跑了。

  裴颺松了口氣，一轉身，發現自家媳婦就站在幾米開外。

  他邁開長腿朝媳婦走去，腦中卻迅速將剛才的對話回想了一遍，確認沒有紕漏才放了心。

  等走到媳婦面前，他率先出擊，“你在偷聽我說話？”

  沈明珠輕哼，“你要心裡沒鬼，還怕我偷聽？”

  裴颺眉眼間沁出笑意，“我心裡的確有鬼，還是一隻漂亮的女鬼，她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沈明珠被打趣得臉紅，瞋了他一眼，抬腳與他錯開身。

  裴颺轉身跟上她，“去哪呢？”

  “買行李袋。”

  “我陪你。”

  “不用。”

  “就要，偏要。”

  幼稚！

  沈明珠把臉偏向一邊，嘴角卻忍不住的往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