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北正被工人們吵得一個頭兩個大，余光瞥見站了不知多久的沈明珠，頓時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

  “明珠，你來了！”

  沈明珠抬腳走過去，淡淡聲：“說了多少次了，在廠裡一律喊廠長。”

  沈朝北急忙改口喊了聲“廠長”。

  工人們本也想喊沈明珠名字的，聽到沈朝北都喊廠長，也紛紛稱呼沈明珠為廠長。

  “……廠長，你來得正好，你今天就給大家夥一句話實話吧，這廠子到底還開不開了？”

  “是啊，這要是乾不了，我們就先回去了，正好忙地裡的秋收呢。”

  等工人你一言我一語都說完了，沈明珠才出聲安撫，“廠子肯定是要辦的，不瞞大家，我比你們更心急，巴不得立刻開始生產。可我們得遵紀守法，生產許可證一天沒下來，這廠子就只能待業。”

  “那得等到什麽時候啊？這都一個月了。”

  “是啊，總這麽閑下去也不是回事啊，總得給大家一個準話。”

  沈明珠沉吟片刻，開口道：“這樣吧，原本定的是每個月五號發工資，這個月特殊特辦，今天就先把工資發給大家，再額外給大家放一天假，你們去外面轉一轉，逛一逛。”

  聽到能提前領工資，工人都非常高興。

  他們並不是閑不住，而是擔心沒乾活領不到錢。

  沈明珠提前發工資的舉措，無疑讓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只要有錢拿，他們才不在意工廠什麽時候開工呢。

  發完工錢，怕工人找不到去處，沈明珠非常熱心的給他們講了幾條比較繁華的街區，以及可以免費遊玩的景點，並把乘車路線和上下站點都寫在了紙上，免得工人們迷了路。

  一個工人接過她手寫的乘車路線紙條時，期期艾艾的問能不能回老家。

  沈明珠想了下，同意了，“你快去快回，明天早上8點半上班不要遲到。”

  “欸，好！”

  另外三名工人聽了，也都紛紛表示想回老家，正是秋收時節，都想回家幫忙乾點活。

  沈明珠同意了，不過心裡卻有些不得勁。

  她給工人帶薪休假，是想讓他們出去散散心，釋放一下壓力，結果個個都想著回家乾私活。

  不過轉念又想到他們種了一輩子的地，緊張收成也在所難免，遂也理解了。

  哪知工人們前腳走，後腳沈朝北也跑來了，說想跟大家夥一塊回家幫忙。

  沈明珠壓抑的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大哥，既然這麽喜歡種地那你就收拾行李回家吧，以後就在家裡安心種地，別進城了！”

  沈朝北訥訥，“那，那我不回去了。”

  “愛回不回，要回就趁早，別在這礙我眼！”

  沈明珠發完脾氣抬腳就往辦公室外走，走到門口遇到準備進辦公室的的杜娟。

  “出怎麽事了？好端端的怎麽發火了？”

  “你問大哥吧。”

  撂下這麽一句，沈明珠就氣衝衝走了。

  杜娟看了眼她的背影，抬腳走到垂頭喪氣的沈朝北面前，板著臉問：“你怎惹明珠了？”

  沈朝北委屈不已，“我哪有，我就是跟她提了一嘴想回家幫忙收糧食，她突然就發火了。”

  杜娟沒好氣的數落，“工人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我怎不懂事了？爸媽年紀都大了，我不是怕他們累著了嘛。”

  “明珠天天為廠子的事發愁，人都瘦了一圈，你不幫忙想辦法早點把廠子辦起來，成天惦記著地裡那點活兒，明珠罵得一點沒錯，你乾脆回家種地算了，別辦廠了。”

  被媳婦這麽一罵，沈朝北也清醒了。

  地裡的活雖然重要，但沈建國和秦金蓮自有辦法，實在忙不過來還可以找鄉裡鄉親的幫忙。

  眼下他應該操心的是食品廠，每耽誤一天都是白花花的錢往外流，難怪小妹生氣，他是他沒拎清主次。

  ……

  “明珠。”

  沈明珠轉頭看了眼進磨房的杜娟，喊了聲大嫂，手上的活計並沒有停，依舊往前推著磨盤。

  目前市場上雖然有磨漿機，但這種還處於剛起步階段，並沒有進入普及量產，價格也比較昂貴，考慮到成本、口感口味等等因素，沈明珠暫時采用手工石磨來做豆腐。

  眼下廠子還沒有開工，她磨豆子純粹是為了發泄。

  杜娟一邊幫忙添浸泡好的黃豆，一邊替沈朝北和她賠不是。

  “我罵過你大哥了，他也知道錯了，這會正蹲在廠子門口反省呢，說你不消氣，他就不進來了。”

  沈明珠本身也是看得開的性格，發過脾氣，杜娟又遞了台階，心裡的火氣也消了大半。

  ——

  轉眼到了放學時間。

  校門口雖然也有不少家長來接孩子，不過跟幼兒園相比，數量少了很多。

  一個大嬸看她長得漂亮，忍不住過來搭話。

  “妹子，你家孩子也是今年上一年級的吧？”

  沈明珠笑應，反問對方孩子叫什麽，心想著說不定兩家孩子還是同一個班。

  你來我往聊了沒幾句，放學鈴就響了，學生娃們從教室門口噴湧而出。

  沈明珠在數百名學生中一眼就看到了裴子珩。

  其他娃都跟出欄的小豬似的朝校門口瘋跑，唯獨裴子珩邁著小短腿走得不慌不忙。

  明明是個子最小的人，渾身卻散發著老幹部般的老成持重。

  也不知是腿短還是走得不快，跟沈明珠閑聊的家長都接走孩子好一會了，裴子珩才終於走到校門口。

  “小烏龜。”

  聽到沈明珠的打趣，裴子珩非但不生氣，反而覺得很親切。

  他把白嫩的小爪子塞到沈明珠手裡，微抿著嘴角說道：“媽媽，你可以不用來接我的，我能自己回廠裡。”

  沈明珠拉著他往食品廠方向走，聞言便說道：“那下午我就不來接你了？”

  “嗯。”

  瞧著兒子聽話又懂事的小模樣，沈明珠沉悶的心情忽然就好了不少。

  “你們老師對你好不好？有沒有同學欺負你？有沒有交到朋友？”

  “老師對我很好，特地安排我坐第一排，暫時還沒有同學欺負我，也沒有交到朋友。”

  裴子珩回答得一板一眼，倒讓沈明珠放了心。

  回到食品廠，裴子珩敏銳的發現今天廠裡特別安靜。

  “媽媽，工人阿姨和叔叔們今天沒上班嗎？”

  “嗯，我給他們放假了。”

  裴子珩似乎明白了什麽，仰著漂亮的小臉，認真的說道：“媽媽，有志者事竟成，食品廠一定能做大做強的。”

  “說得好。”

  聲音從身後傳來，母子倆不約而同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