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斟酌詞句，一邊觀察陳默的反應，一邊試圖安慰。

  “時代在發展的，現在這個社會不比你從前，很開放包容的，所以我覺得你不需要有那種思想負擔！這事過去就過去了，早點翻篇對你有好處！要實在翻不了篇，那就退一萬步這樣去想：你就是心甘情願的，也沒啥！男未婚女未嫁的，她對你也是癡心一片，真發生了什麽也正常！我完全能理解！”

  陳默聽著她這些話，眉頭越皺越緊。

  這是什麽跟什麽？怎麽覺得味兒不對呢？
  “你什麽意思？你把話說清楚點！”

  忽然他一愣，明白了越欣欣在說什麽，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她居然往那兒想！她竟敢！
  陳默的後槽牙咬在一起，臉上肌肉快速滑動一下，眼中升起怒火。

  此時的他臉色蒼白，雙眼布滿血絲，那是通宵熬夜煉藥，加上通宵熬夜拉稀共同造成的結果，但是看在外人眼裡，不是一般的恐怖猙獰！
  他一把鉗住越欣欣的手腕，從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咆哮。

  “你能理解什麽？你覺得我做了什麽？你把我想成什麽了？”

  越欣欣被他這麽一吼，頓時懵了。

  我怎麽了？我那不是開解你嗎？我哪裡說錯了？

  雖說陳默的手虛浮無力，但架不住他的形容恐怖啊！

  “我是好意，你別這麽凶……”

  越欣欣一邊說，一邊甩掉他的手落荒而逃。

  我還是離遠一點，這個人發起火來有點嚇人！
  陳默本就兩腿酸軟，這下差點站立不穩，趕緊伸手扶住山毛櫸，氣得重重一拳砸在樹乾！
  混蛋越欣欣，你就這麽大方？你還能理解？

  我恨你的理解！

  越欣欣和曲小幽同時離開墨竹書院，各奔東西。

  越欣欣回到公寓，曲小幽則投奔了寇家公館。

  寇堇儀略有吃驚，但很快決定收留曲小幽，原因沒別的，只因為她太能幹了。

  上一次，她和陳默追查陶毋很久都沒有線索，曲小幽在鬼修裡面潛伏沒幾天，就找到了陶毋所在。

  曲小幽外表的溫和柔弱是天然偽裝，內心卻果敢決斷，是個不可多得的間諜人才。

  再說她在墨竹書院呆不下去，一半原因與寇堇儀有關，從這一點上說，善後處理工作的確需要寇堇儀來做。

  “反正我這兒門客三千，不多你一個。管家會帶你找個房間住，你安心呆著就是。”

  曲小幽每日深居簡出，幾乎從不與別人打交道，每日坐在窗邊發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管家把曲小幽的情況匯報給寇堇儀，有點看不下去，雖說寇家有錢，但也不能養一個純粹的閑人！

  寇堇儀卻笑了笑，擺擺手。

  “讓她呆著吧，暫時不用理她。等她想通了，會來找我的。”

  終於有一天，曲小幽覺得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主動來到寇堇儀面前。

  “我想找份事兒做，隨便什麽。”

  寇堇儀笑道：“怎麽，閑著不好？”

  曲小幽低頭不語。

  她以為可以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忘陳默，卻發現不行，而且空白的時間沒有東西來填充，反而處處都是陳默的影子。

  寇堇儀上下打量曲小幽，意味深長道：“事兒當然是有，就怕你做不了。”

  “什麽都可以！”

  寇堇儀伸出二指，在曲小幽的天靈一捏，隨後往外一抽，抽出一絲黑色的鬼氣。

  “我要你做的事兒，鬼修怕是辦不成！”

  曲小幽一愣，可她是個鬼修，這無法改變啊！
  等下，難道是說剝離鬼氣，讓她重回靈魂狀態？
  曲小幽心裡一哆嗦，鬼氣是構成鬼修外面那層皮的基本要素，是修煉不可或缺的根基，作用相當於修魂者的肉身。

  剝離鬼氣，真的與字面意思相同，是需要“剝”的，過程非常痛苦！
  在那之後，雖然不會像新靈魂那樣七日而散，但也會非常不穩定，情緒的劇烈起伏、對能量的控制不好，都有可能會導致靈魂自爆！
  曲小幽不明白，要那種脆弱的東西幹什麽用？

  寇堇儀搖搖頭。

  “一點都不脆弱，用的好，反而會很強！我會給你找一具肉身，是很多年以前因緣巧合之下，一個修魂者死後，被我想方設法保存下來的。”

  曲小幽這才明白，是奪舍。

  確切的說，是奪舍一具已經無主的肉身。

  可是她心頭還有更大的疑問。

  “很多年以前的肉身，還能用？”

  寇堇儀露出得意的笑容。“跟我來。”

  曲小幽跟著她來到公館裙樓，路過一間醫療設備室，一間中藥調理室，來到一片類似室內花園的空曠場地。

  這裡花團錦簇、鬱鬱蔥蔥，令人賞心悅目，但仔細看可以發現，許多電纜、管道都被藤蔓、灌木掩飾得很好，百花叢中挖出了五六個池子，直徑二米左右，池水呈現斑斕的彩色，有顏色稍淺的水霧凝聚在上空。

  寇堇儀來到其中一個池子跟前，蹲下來伸手輕輕一拂，驅散水霧，露出池水中的肉身。

  那是一個英俊的男人，緊閉雙目，嘴角帶著笑意。

  寇堇儀久久凝視他，仿佛沉入遙遠的回憶中，臉上也浮起微微的笑意。

  曲小幽一看她這模樣，立刻覺得池中的肉身不一般，怕不是她的男人吧？

  寇堇儀瞥她一眼，落落大方地介紹。

  “你猜得不錯，他是我曾經愛過的人。”

  曲小幽轉眼看了看周圍的其他幾個池子。“那麽這些……”

  “都是！”

  寇堇儀長長吐出一口氣，眼中難掩惆悵和煩惱。

  境界高活得久，有的時候也嫌寂寞！白頭偕老成了一句可望不可及的空話，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去，只有她活成了老不死！
  “我花了大價錢，用珍貴的藥材配置成營養液，每日養著這些肉身，才能讓它們至今不腐。”

  曲小幽撓撓頭，心裡猶豫不決。

  奪舍一個男人的肉身，而且是多年以前就死掉的肉身……

  要不是自己就是個鬼，她實在是覺得膈應！

  寇堇儀看出了她的遲疑，輕描淡寫說了一句。

  “他死前可是四極天境界，雖說現在只剩肉身，但根基尚在，如果好好修煉，是可以善加利用的。”

  曲小幽心裡猛地一跳，這麽高！
  她咕咚一聲咽下口水，艱難問出一個核心問題：“這肉身是給，還是借？”

  寇堇儀看了她半晌，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如果你做得好，我可以送給你！能看到他以另一種方式‘活著’，其實也不錯。但你奪舍之後，並不能真正成為它的主人，要知道它的主人已經死了，你不過是鳩佔鵲巢，所以營養液你還得喝。”

  “很難喝嗎？”

  寇堇儀低頭咳嗽二聲。

  “豈止難喝，簡直是穿腸爛肚的痛苦！”

  曲小幽思索一下，抬頭乾脆地問：“你到底要我做什麽事？”

  “當然是做你擅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