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靈山，大雷音寺後殿。

  八寶功德池旁。

  如來盤膝坐在蓮台上，阿難與觀音侍奉左右。

  池內，九朵金蓮光彩熠熠，隨風搖曳，散落萬千氤氳，升起無窮紫氣。

  功德池內的金蓮與佛門氣運攸關。

  自從唐僧西天取經之後，蓮花池那三朵將開未開的金蓮一下子綻放了兩朵，剩下那一朵也已經綻放大半，最後那含苞待放的也快要成熟。

  在蓮花上方，一片水幕懸浮在半空當中，散發出瑩瑩光芒。

  水幕上畫面流轉，顯示的正是李安然等人與鯤鵬交手的內容。

  從真武大帝與截教聯手在北俱蘆洲圍剿妖師府開始，到真武大帝故意引誘妖師府攻打北天門，再到鎮元子紅雲老祖李安然楊戩他們圍攻鯤鵬，直到李安然他們將鯤鵬和一眾上古妖聖押進靈霄寶殿為止，才消失不見。

  和六耳獼猴的本命神通可以偷聽到三界絕大多數動靜，但卻不敢隨意偷聽一樣。

  如來借助八寶功德池中的八定水，也幾乎可以查探到三界各處發生的事情。

  但，這種行為充滿了惡意敵意。

  哪怕如來身為佛門世尊，也不敢亂用。

  窺探一下天庭內外的動靜也就罷了，若是用它窺探靈霄寶殿裡面的動靜，那就是把玉帝的臉面往地上摩擦。

  畫面消失，水幕也化作星星點點的光屑落入池中。

  觀音神色有些凝重，帶著些許擔憂：“佛祖，無當聖母從陸壓處得來的那片金烏翎羽上，應當是記載了混沌鍾的煉製方法。”

  “她若是能祭煉成功，截教得了混沌鍾鎮壓氣運，三界如今的局勢怕是會徹底改變。”

  如來說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三界中的萬事萬物強弱興盛本就在不斷變化當中。那截教微弱之時，我靈山與玄門都會爭相交好，多有退讓。待它強盛之後，一切自會不同。”

  封神浩劫當中，是闡、人二教聯合西方教、媧皇宮一起將截教打入了萬劫不複之地，差點斷絕了道統傳承。

  截教勢弱時，玄門和靈山都會爭相拉攏它，給截教好處。

  但，真要是截教能和佛道兩家抗衡的時候，佛道兩家必然會聯手將它打壓下去。

  “弟子明白了。”觀音也是聰慧之輩，一點就透。

  如來又說道：“金靈聖母身死道消，趙公明氣運大損，截教隻余無當聖母和雲霄二人，縱然有混沌鍾鎮壓氣運，也不足為懼。”

  “我所慮者，乃是那楊戩和李安然。此二人，一人修煉不過萬載，一人甚至不足千年，但已經有如此修為，日後怕是會成我佛門大患。”

  阿難是如來徒弟，觀音是如來心腹。

  當著他們兩個的面，如來沒有說那些虛的場面話，直截了當地說出了心裡的想法。

  觀音默然不語。

  從剛剛楊戩和李安然的表現來看，他們兩個的實力已經遠超尋常大羅金仙，不在她之下。

  更重要的是，李安然和楊戩如今還正處於急速上升期，遠沒有達到各自極限，讓他們繼續這麽下去，能走到哪一步實在是不好說！
  阿難說道：“佛祖，楊戩在玄門日久，對玄門必然是忠心耿耿。但，那李安然拜太乙天尊為師，也不過幾十年時間，到如今也才是個司獄天神。”

  “他對太乙天尊未必有多少忠心，我們何不許以重利，將他度化到我佛門中來。這樣既可以削弱玄門，又能壯大我靈山，一舉……兩得……”

  阿難剛說之時，還信心十足，但說著說著，就注意到如來觀音用一種無奈無語的目光望著他，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

  果然，他剛一說完，觀音就說道：“阿難尊者，事情哪有這麽簡單。你只看到那李安然是個司獄天神，卻不想想，他一個無甚跟腳的散修，能在這麽短時間就突破到大羅金仙境界，太乙天尊又為他付出了多少？”

  猶豫了一下，觀音望向了如來，說道：“佛祖，弟子當初皈依我佛之時，誅仙四劍仍在赤精子等人手中，並未被通天聖人收回。它們現在可能仍在三界當中。”

  “弟子曾聽無當聖母提起過，那李安然不知從何處學來了誅仙陣，且造詣頗深。前段時間，太乙天尊又將他留在乾元山金光洞中閉關修煉。”

  “弟子懷疑太乙天尊他們已經將誅仙四劍賜給了李安然，他很可能已經祭煉成功，這才會奉太乙天尊之命出關救下哪吒，重又返回天庭。”

  如來歎了口氣，說道：“尊者所言亦是我心中擔憂。誅仙陣乃是三界第一殺伐大陣，在通天聖人手中，非四聖聯手不可破。那李安然縱然不能發揮它全部威力，隻發揮十之一二，三界當中也無人能擋。”

  觀音頷首表示認同，但一時之間卻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如今三界的局勢還算穩定，佛道包括天庭截教都多有克制，生怕雙方打出火氣，引發天地浩劫。

  除非李安然做下什麽天理難容之事，正好撞進他們手裡。

  否則，他們也就能在維持表面和諧下，暗地裡使些手段。

  這些手段對尋常修士來說還有用，但對一個大羅金仙，尤其是一個可能有誅仙陣的大羅金仙來說，就完全不夠看了！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過了片刻，如來開口問道：“觀音尊者，迦葉尊者之事你可知曉？”

  觀音點了點頭。

  如來繼續說道：“我讓他轉世投胎到南瞻部洲，弘揚我佛正法只是其一。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百年內，會有一場浩劫以我佛界為始，波及到整個三界。彼時，魔漲道消，仙佛齊喑，三界眾生無論是神佛人鬼都難以幸免。”

  觀音心頭巨震，失聲道：“佛祖，我等仙佛做了如此多的努力，仍舊無法避免浩劫來臨嗎？”

  如來解釋道：“此劫非彼劫，乃是佛之劫，亦是我之劫。”

  觀音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過來如來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這個浩劫怕是和先前的西天取經、如今的八仙過海、天庭圍剿妖師府一樣，都是人為挑起劫數，用這種方法來消弭業力因果。

  觀音頓時松了口氣。

  如來正色道：“此劫雖非天地大劫，但亦是非同小可。到時候，我會轉世投胎成靈童，若是未能渡過劫數，便會徹底消散，佛界也會發生天翻地覆之變化，再難回到從前。”

  觀音大驚：“轉世靈童？！佛祖，這是為何？三界當中還有妖魔能勝過佛祖的？”

  如來道：“他與我在伯仲之間，難分勝負。我想要降服他，就需得冒這等風險。”

  一旁的阿難忍不住說道：“佛祖，我靈山有三十五佛，菩薩、羅漢、珈藍、護法眾多，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妖魔？佛祖何必以身犯險？”

  觀音點頭表示讚成。
    那妖師鯤鵬何等人物？
  在截教一眾人的圍攻下，不還是難逃被捉的命運？

  那妖邪就算真有如來這般實力，在眾佛陀的圍攻下，也是難逃一死！
  如來搖頭道：“此乃天數，非人力可違。”

  又抬手示意兩人不必多問，對觀音說道：“尊者，想要渡過這次浩劫，需得注意兩點。第一，便是迦葉尊者。我令他轉世投胎，就是為了應付這劫數。到時候，還需得菩薩親自下凡將他點化。”

  原時空裡，充當如來棋子，與無天進行博弈的是猴子。

  但如今，因為李安然的緣故，真假猴子發生了調換。

  六耳獼猴代替猴子西天取經，成了佛門的鬥戰勝佛，又因為貪念作祟，插手武德星君涇河龍王一事，被李安然抓進了天牢裡面。

  如來本就有些看不上六耳獼猴，這一來就更看不上了。

  於是，就決定讓自己的弟子迦葉尊者，也就是降龍羅漢轉世投胎，用他來對抗無天。

  如來還不知道，猴子如今已經投奔了無天，要與無天聯手對付他。

  否則，他就不會只派一個降龍下凡了！

  “弟子明白。”觀音點頭應下。

  點化這事，她這些年沒少做，早就已經得心應手。

  如來繼續說道：“其二便是需要集合三界眾生之力，唯有萬眾一心，方可渡過此厄……”

  正說著，如來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凝目望著天庭方向，眉頭微皺。

  “佛祖？”觀音正要開口詢問，心裡突然莫名生出一股慌亂的感覺，就好似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如來抬手示意觀音稍安勿躁，朝旁邊阿難說道：“阿難，太白金星往我靈山來了，你去將他帶來這裡。”

  “弟子遵命。”阿難領命離開。

  不一會兒，阿難就領著太白金星走了進來。

  “太白金星見過佛祖。”太白金星恭敬見禮，目光掃到旁邊的觀音，臉上閃過一抹驚訝心虛。

  觀音注意到這一點，心裡頓時“咯噔”一聲。

  她原本猜測太白金星過來，可能是天庭要請如來過去參加慶功宴。

  ——當初如來鎮壓猴子，玉帝都來了個安天大會。

  如今鎮壓了妖師府，聲勢大震，不大辦一場宴席，那才是見了鬼了！
  直到現在，觀音才意識到太白金星此來很可能是和自己有關，而且還不是什麽好事！
  “星君多禮了。”如來回了一禮，問道：“星君此來，可是帶了大天尊的旨意？”

  太白金星“嗯”了一聲，心中忐忑不安，不敢看觀音，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一咬牙，乾脆雙手捧起聖旨，說道：“這是陛下讓我交給佛祖的聖旨。”

  太白金星這舉動多少有些失禮，但讓他當著觀音的面告狀，他實在是有些不敢！
  作為天庭五行星君之一，主刀兵將軍肅殺之威，太白金星並不是後世人們印象當中的老好人。

  相反，他是天庭的武將，是靠著實力成為玉帝親信，擔任起傳訊傳旨的職務。

  但，在觀音面前，他就差了一大截！

  “到底是什麽事？能讓太白金星如此反常？”觀音眉頭皺的更緊，腦袋裡面飛快回憶著自己做過的事情。

  很快，她就想到了與李安然楊戩他們一同出手對付鯤鵬的鎮元子！
  “難道是通天河的事情？”

  觀音瞳孔驟縮，心跳猛地快了幾分，但很快就又冷靜下來。

  通天河的水族都已經被她超度進了輪回隧道，鎮元子就算是發現了些什麽，也沒有證據找上我！

  如來注意到了觀音神色變化，但並沒有說話，朝阿難說道：“阿難。”

  阿難當即上前接過聖旨，恭敬送到了如來手中。

  如來翻開聖旨看了起來。

  太白金星則老老實實站在那裡，目不斜視，只等著如來回話。

  很快，如來就將聖旨看完，遞給了觀音：“觀音尊者，此事與你有些關系，你且來看看。”

  觀音早就等不及，拿過聖旨一看，面色驟變。

  她很想否認，但聖旨上面的內容條理清晰，所有證據列舉的十分清楚明了，根本容不得她有半分狡辯。

  更重要的是，天庭既然將這聖旨發了過來，那必然是證據確鑿，而且還下定了決心。

  觀音臉色一陣變幻，跪倒在了如來蓮台前，請罪道：“弟子有罪，不該包庇座下弟子，請佛祖責罰。”

  如來說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仔細說來！”

  觀音說道：“六十七年前，弟子在幫鎮元大仙救治過人參果樹時，見那人參果形如孩童，就想到了凡間那些妖邪強令凡人以童男童女供奉祭祀一事。”

  “後來回到紫竹林，弟子在與門人講道之時，無意中說起了此事。”

  “弟子說者無心，怎料聽者有意。弟子池中那靈感兒心生貪念，竟欲下凡一試真假……”

  “……弟子得知此事後震怒惶恐，匆匆來到那通天河……恐我佛門清譽受損……”

  觀音承認了煉製人丹的法門的確是出自自己手中和出手超度了通天河所有水族這兩點證據確鑿不容質疑的內容。

  但，將前者說成是無心之失，後者說成是為了佛門清譽一時動了惡念。

  其余則全部推到了靈感大王身上。

  將避重就輕四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如來也不遑多讓，歎了口氣，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此事也並全非是你的錯，實乃是那孽畜為非作歹，連累了你！你且隨太白星君走一趟，將事情始末盡數告訴大天尊！大天尊必會給你一個公道！”

  與此同時。

  李安然親自押解著鯤鵬和妖師府裡的一眾上古妖聖來到了天牢外。

  就在踏入天牢的瞬間。

  懲惡簿上光華流轉，瞬間多出了十幾個新的頁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