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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明》第156章 楊府台,有人要害你爹
  第156章 楊府台,有人要害你爹
  刑部尚書掌管天下刑名,這個職位自然不可能由完全沒有經驗的人來擔任。

  而這個職位是正二品,也只能是已經達到這個品級或者稍次一點的人才有希望。

  京城暗中用力的人們隨後被一個奇怪的升遷攪亂了思緒:夏言以兵科都給事升任南京都察院右僉都禦史。

  南京都察院是不設左職的,按例只有右都禦史、右副都禦使,這正四品的右副都禦使就是南京都察院的第三號人物了。

  但現在的南京都察院還有一個特別的人:胡瓚。

  因為他本身就是都察院左僉都禦史,因此在南京提督操江的他仍然是這個職位。

  而去年張子麟南下,胡瓚一直與襄城伯李全禮一起在長江剿匪,頗有功勞。

  夏言又參與了裁撤在京官軍冒濫和重設三大營一事。

  對夏言的這個敘功頓時打亂了許多京官大佬的節奏:胡瓚可能要升官了。

  他也是正四品,他不可能來做這刑部尚書。他可能在南京往上再走一品,那麽南京就會有一個正三品得挪窩。

  正三品挪去哪?

  孫交頭都是大的,楊廷和也不免看了看張子麟:在東南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暗中布置?

  廷推的初步階段,提名人選的過程裡,張子麟終於開口了:“應天巡撫、南京工部尚書李充嗣,歷任刑部主事、粵州通判、隋州知州、陝西按察使司僉事、雲南按察使。巡撫南京諸府時,李充嗣於宸濠之亂亦有功,尚未升賞。李充嗣任南京工部尚書,兼領水利事,疏浚蘇、松河渠、吳淞江,開白茅港。三年國策有水利水患事,李充嗣也頗有心得。”

  好嘛。

  他到北京做刑部尚書的話,有兩個位置都空了出來:應天巡撫和南京工部尚書。

  之前是李充嗣兼任著。

  王瓊和孫交都看了看張子麟,又看了看工部尚書李鐩,隨後還看了看王守仁,最後再看向楊廷和。

  南京工部與北京工部自是業務密切,李充嗣與李鐩又天然可以在今後三年水利水患一事上主導。

  宸濠之亂平叛,這個李充嗣與王守仁可以敘敘舊。

  另外……他是成都府人,楊廷和的同鄉。

  至於資歷,李充嗣在巡撫南京前,一直做的都是刑名工作,基層經驗豐富無比……

  王瓊和孫交面面相覷:這個人選真絕了。

  廷推主持人孫交咳了咳:“可為一選,諸位可還有其他人選?”

  他看著蔣冕、石珤、費宏:你們仨就沒點進取之心?

  可現在大家心裡想的都是別的。

  胡瓚是不是要升右副都禦使巡撫應天?南京工部尚書又會是誰?
  夏言這個皇帝最早升職的人,去南京是要做什麽?
  ……

  夏言這一下升得也不可謂不快。

  兵科都給事是正七品,雖然他的實際影響力是很容易被言官品級掩蓋的。

  南京不算中樞,所以南京的正四品也不見得比北京某部的正五品郎中要更顯赫,都察院在南京又算得了什麽?
  南京各衙門裡,都察院屬於最沒事做的了。所謂:“院在太平門外,惟操江、全院間來同堂。四五禦史,雍容禮貌,體統森嚴,殊無事事。”

  操江都禦史的實際地位就是最高的了。

  但品級上去了,意義不小。

  夏言接受完同僚的道喜,心裡卻在琢磨著陛下對他的勉勵。

  這個南京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可能沒什麽別的職權,但可以上奏。

  他是天子親自提拔的人,這就夠了。

  而此去南京,陛下沒有多說什麽,隻讓他繼續細心察事,多多建言獻策,不忘言官本職。

  還是黃錦提醒的那句“陛下寬仁愛民”最為重要吧?

  和老百姓最直接相關的是什麽?夏言想來想去,也隻想到賦稅、徭役、匪患、天災、吏禍幾點。

  更多的東西,夏言自然也想得到,新法、富國、京營……

  他有些惆悵:此去南京,是去龍潭虎穴啊!

  廣東春早,楊慎看著桂萼一臉冷笑地看著自己,只是愕然說道:“桂府台言重了吧?”

  桂萼連連搖頭,話裡全是挑事語氣:“我問楊府台,你轄下番禺、南海、順德、香山、新會、陽山、連山、東莞、新安、三水、增城、龍門、清遠、新寧、從化,這十四縣再加上連州,各縣州科則,你俱知來龍去脈否?正德五年朝廷準廣東沿海軍民疍戶可私煎海鹽,以代補征,伱可知為否?”

  楊慎呆了呆。

  “海北鹽課提舉司歲辦原額兩萬七千四十引二百斤,弘治年間減為一萬九千四百八十三引四百九十斤,其中還有七千余引可折色,你知是為何?”

  “……”

  “弘治十八年準灶丁可按田畝計算丁役優免,一丁至三丁者、每丁免田七十畝。四丁至六丁者、每丁免田六十畝。七丁至十丁者、每丁免田五十畝。十一丁至十五丁者、每丁免田四十畝。十六丁至十九丁者、每丁免田三十畝。三二十丁者、全戶優免。你廣州府的灶丁有多少,優免有多少,楊府台知否?”

  “……”
    桂萼小眼睛裡都是鄙視:“整個廣東,商稅都在你廣州府稅課司征收,楊府台沒想過這其中有多大乾系?”

  楊慎已經快麻了。

  “洪武年間,廣東計有田土二十三萬七千三百四十頃五十六畝。弘治十五年,這個數字只有七萬三千二百二十四頃四十六畝一分六厘了。解參政從你廣州府開始忙了數月,廣州府的田土畝數如今是多少,楊府台心裡有這本帳嗎?”

  再傻的人聽到這裡也知道問題很大了,何況楊慎其實並不傻。

  “……此中情由,張撫台已上奏朝廷,請準此後新法章程。兼並實多,吾亦知之……”

  桂萼長歎一口氣:“翰林院多好,楊閣老就算想讓你到地方歷練一二,為何要讓你到廣州府?楊府台,以我之見,你快完了。”

  楊慎不禁抖了抖,滿臉糾結地向他行了禮:“桂府台來廣東還在不才之後,於廣東情勢卻比不才更加熟知,不才慚愧,還盼桂兄教我。”

  大才子聽到一句“你快完了”,又被桂萼用數據糊了一臉,實在驕傲不起來。

  桂萼一臉看著豬隊友的表情,過了一會才說道:“廣東夏稅額米五千九百七十八石,農桑絲、零絲共折絹一百三十五匹六尺二寸五分;秋糧額米一百零七萬七百八十六石一鬥七升六合六杓,科絲折米十二石五鬥四升五合五杓。若在往年,廣東只需起運米四十萬石至京庫,折銀十萬兩整。去歲屯門海戰,張撫台得了恩準。廣東所請糧餉可以稅賦抵扣,楊兄知道如今是什麽情勢嗎?”

  楊慎繼續被數據糊臉,只能緊張地聽著。

  桂萼冷笑一聲:“廣東上下都盯著這幾年不用上交的那十萬兩及其他賦稅,你治下各縣州此刻還不知道在如何以抵餉之名加派!那些縣尊縣丞主簿文書,還有那些剛被清丈了田地的官紳豪族,只怕還不知密謀著什麽!撫台大人讓我和你一起以廣州、惠州二府為例清理科則、上疏言其害,只怕立時會捅了馬蜂窩!況且,中樞那些人到底在幹什麽?”

  “……中樞?桂兄此言何意?”

  桂萼瞥著他:“有人要害你爹!”

  楊慎頓時渾身毛骨悚然:“桂兄請直言。”

  桂萼吹胡子瞪眼很煩躁:“廣東這幾天以賦稅抵餉,上頭也盯著廣東!今年陛下大婚,廣東有珠池,有祭器,有大木,多奇珍,宮裡、禮部、戶部、工部給廣東派料那也尋常。然既知廣東正在清丈土地人心惶惶,這坐辦加到廣東再派到各縣,只怕翻倍都不止!再加上其他加派,廣州府士紳豪族豈有不趁機鼓動百姓鬧事之理?你治下若起了民變,你爹會不會受牽連?你爹再勸阻陛下莫要在廣東新法,會不會惹惱陛下之後請辭?”

  “……張撫台在此,他們安敢鬧事?”

  桂萼心累不已地搖頭:“我脾氣差,說難聽了也不好。只是你看看廣東如今這都是些什麽人?新科進士巡撫,翰林清貴知府,隱居養望巡按,王府閑臣參政,新科進士參議。我人微言輕,你們都是朝廷有人的,趕緊奏明情勢吧,莫要連累我惠州府跟著鬧!”

  他來了楊慎這裡大肆吐槽一頓之後就告辭去惠州府赴任,隻留下如墜冰窟的楊慎。

  “……快,快去問問黃參議、張撫台去了何處?本府台要請見!”

  廣州府的轄區,著實不小。

  西北方向的連山縣、陽山縣、連州都已經半是山區。核心的清遠、從化、增城、番禺、南海等又是膏腴之地,沿海的東莞、新安、順德、新會、新寧、香山等也各有產出、商貿繁榮。

  桂萼初來乍到就把廣東的一些殘酷情況向楊慎揭開了,這是楊慎之前沒有認真去思索的細節。

  應稅田畝數目只有國初的三成這不奇怪,但額稅數量還多了一些。

  隱戶逃戶本就越來越多,灶丁優免,這麽多沒減少的田賦都是在國初三成的田地上產出的。

  而海北鹽課歲辦相當於減了一半,這麽多年以來,具體辦差的各級官吏和地方士紳富商又在裡面扮演著什麽角色?
  只是配合著解昌傑在廣州府先行清丈土地的楊慎,被桂萼用數據解開了廣州底層可能存在的血淋淋的現實。

  去年戰事,今年加派,戶部楊潭,工部李鐩,禮部袁宗皋,到底是打著什麽心思?
  楊慎還沒有得知袁宗皋去世的消息,他越想越害怕。

  這莫非是陛下的授意?
  陛下知道廣東形勢,故意要激起民變,而後大軍犁境,一舉解決豪族難題嗎?

  楊慎在胡亂猜測著,廣州城裡一個名為“遠影樓”的酒樓裡,坐到了最高層的雅間裡確實看得到珠江口的遠景。

  此刻,這雅間裡坐著五個寬松道袍的人。

  他們自然都不是道士,穿道袍,很常見。

  雖然還只是正月裡,但他們有的拿著象牙折扇,有的手上戴著光華內斂的寶石戒指。

  他們吃著早茶。

  雅間的周圍,分左右站著四個妙齡少女,正隨時準備幫他們沏茶,或從外面傳進剛剛蒸好的茶點。

  桌子旁的人說著廣東話,也並不避諱這四個少女。

  “張殺頭還在,但兩廣的茶,湖南的茶,福建的茶,今年是不能誤的。去年老子在陝西呆了一年,白花花的銀子撒出去近萬兩,這才得了這麽多茶引!”這個開口的人顯然只是個富商,“如果都去應了今年坐派的役,那鹽還煎不煎了,茶葉還采不采了?”

  “雷兄不急。”搖著折扇的人就文雅了許多,“張撫台劍雖利,可他畢竟實務不精。采伐大木,珠池取珠,佛山鑄禮器,這倒沒什麽。只是到了農忙時,這些都需要起運解京了。到那時,春雨急驟,道路崎嶇,要多少腳夫、車馬、舟船?誤了農時,夏糧秋糧都是問題,百姓不答應啊。”

  他是笑著說出最後一句話的。

  “……他奶奶的,那個解昌傑,我家裡的良田足足被清出去了五十頃!五十頃啊!”另有一人憤憤不平,“駱兄,你堂叔在京城,參他啊!”

  “你這說的又是什麽話?去年陛下一口氣罷了那麽多言官,現在哪好參劾?”另一人吃著蒸好的鳳爪搖頭,“要參,也是廣東巡按禦史。”

  “霍家到底怎麽說?”

  “霍家?”他冷笑了一聲,“霍家在南海縣的生意,和我們哪家沒有往來?這個霍渭先以前怕事躲回來,現在也是和稀泥,不能指望他!霍家現在是寧可不賺,也要保他坐上這股風!”

  “請貢廣東香茶的事有回音沒有?”

  “放心吧。”有個人嘴角露出笑容,“陛下雄姿英發,太多事情想要一改舊製了。今年陛下大婚,你們都會大吃一驚的。這茶嘛,恐怕到處都會貢上去。我們張撫台也許會把其他坐辦盯得嚴一點,但這廣東香茶,他是無論如何會好好督辦的。這位,可是去年就幫著陛下預選淑人的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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