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圓臉中年男子，就是蔡薇給余至明安排的莫須有朋友。

  余至明在蔡薇那裡看過這家夥的照片，也知道了他名字，方勇。

  只是，他表演的也太浮誇了吧？
  還擁抱？
  作為情感內斂型的余至明，除家人、女友和小孩子外，還沒有和其他人擁抱過。

  余至明躲開了，很不客氣的嫌棄道：“一邊去，別把細菌傳給我。”

  方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訕訕的對一旁的幾人解釋說：“他是醫生，有潔癖。”

  這時，余至明目光投向了一旁，被一位青年攙扶著的黑瘦男子。

  這人除了又黑又瘦外，還有一臉的歲月滄桑，看著就像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

  蔡薇，一身的榮華富貴，養尊處優的如同三十幾歲的少婦。

  而眼前這人，就是一個被歲月和生活狠狠蹂躪和壓榨的底層藥渣。

  如此涇渭分明的一對比，余至明也是唏噓不已，感慨不已。

  “跟我進檢查室吧……”

  在檢查室，余至明對患者做了一番仔細檢查，發現他的腫瘤雖然轉移到了淋巴結、肺和肝髒，但是總體情況還算良好。

  清掃一下淋巴結，肺切除一葉，肝切除兩葉，還是身體的承受范圍之內。

  還有，患者的食道需要全切，並自體移植一截空腸當做食道。

  “肺要切，肝要切，食管要切，還要移植一截小腸，醫生，是不是要好多錢？”

  患者一臉擔憂的說：“要是花錢太多，我就不治了，我們沒有幾個錢。”

  余至明回道：“你運氣不錯，正好可以加入我的晚期癌症治療試驗項目。”

  “免費，不需要花一分治療費。”

  “可以去腫瘤科辦理住院手續了……”

  余至明把患者一家和冒名朋友方勇打發走，又迎來了女排運動員伍霜。

  她的陳舊傷勢恢復手術，安排在了這個周五晚上，也要一直持續到周日。

  余至明把伍霜帶到了床車，利用床車裡的隔音效果，對她做了細致的探傷檢查。

  然後，他回到中心小樓大辦公室，繪製伍霜身上需要修複的傷勢。

  他一直畫啊畫，持續不停的畫到了下午近三點半才結束。

  相比俞震身上修複的傷勢，伍霜身上的傷勢要簡單一些，也少一些。

  余至明看了一下時間，讚歎自己就是時間管理大師，時間利用完美。

  他讓周沫把繪製的傷勢圖送給創傷外科蔡勇先醫生，自己則是跑去了腫瘤科，進行今天的第三台癌變組織切除手術……

  就這樣，余至明到了傍晚六點二十，到了吃晚飯時才獲得了休息時間。

  在中心大辦公室，余至明一邊愜意吃著美味可口的豪華外賣，一邊問道：“周沫，今晚的外賣誰送來的啊？”

  “外賣員呀。”滿嘴食物的周沫，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

  “我問的是，誰掏的錢！”

  周沫喝了一口烏雞海參湯，順下嘴裡的食物，說：“我出的錢，但歸根結底，還是余醫生你的錢。”

  “青檸交待我，你這幾天辛苦，一定要讓你吃好喝好。”

  余至明微微一怔，原來不是別人送的，是自己買的。

  這一頓外賣可是大幾百呢。

  他瞬間感覺，這外賣的美味程度，下降了一個等級。

  “周沫啊，我們自己吃，不需要點這麽奢侈的外賣。食堂飯菜，雖然味道有些不足，但是衛生，營養也夠的。”

  周沫嘿嘿的笑了笑，說：“你發現了沒？你對別人都挺大方，幾十萬也舍得花。”

  “怎麽對自己就吝嗇起來？”

  “主任不知多少年沒去過食堂了，不是去外面吃，就是讓飯店做了送過來。”

  “你如今的收入，可比主任好多了。”

  余至明輕輕的笑了笑，說：“這應該是長久養成的小家子氣習慣吧。”

  他回憶著說：“作為家裡的唯一男孩子，我從小的待遇，都是家裡最好的。”

  “只不過，知道家裡窮，也不能奢侈浪費不是，能節儉就得節儉啊。”

  周沫點頭道：“我能感受到，幾個姐姐對你很好。你呢，對姐姐們更是好的沒話說。”

  “我很羨慕你家的親情和氛圍，要是我也有哥哥姐姐就好了。”

  余至明輕笑道：“你可以讓自己的孩子彌補你是獨生女的遺憾。”

  周沫甩給了他一雙白眼球。

  停頓片刻，她又轉而說：“哎，喬磊也給你發請柬了，是結婚請柬。”

  “下個周六。”

  余至明哦了一聲，說：“挺麻利快的嘛，直接就結婚了。”

  “聽說是一位富姐？”

  周沫點頭道：“說是以前做網店的，賺了不少，如今做新媒體和直播賣貨。”

  余至明哦了一聲，笑著說：“喬磊這是想通了，一下子少奮鬥二三十年，很不錯。”

  周沫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

  余至明樂道：“現在不是講究男女平等嗎？女生可以傍大款，男生自然也可以吃軟飯，找富婆了。”

  周沫哼哼了兩聲，又轉而說：“昨天，亓臻那家夥找我媽畫大餅了。”

  “他說，可以幫我媽的工作室運作，打造成國內中式婚慶禮服第一人，到了那時，一件禮服賣出百萬千萬都有可能。”

  “還能拉來風險投資，爭取五年上市。”

  余至明吃了一塊嫩牛肉，問：“他這一套忽悠，阿姨信了？”

  周沫語帶嘲諷說：“怎麽可能？他已經在我媽那裡信用破產了。”

  “我媽說，還好我沒有被表象蒙蔽，堅持不和他處朋友，不然就掉坑裡了……”

  兩邊吃邊聊，時間就來到了晚上七點十分，余至明把剩下的飯菜做了一個掃蕩，又趕去了腫瘤科開始做第四台、第五台手術。

  一直忙碌到晚上近十點半，余至明才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他在周沫的陪同下剛走出腫瘤科大樓，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走出，攔住了他們。

  “余醫生，你如果不想醫學天賦被糟蹋，平時看似榮耀無限，實則做的都是低級助手的工作，最好是停下腳步，聽我一言。”

  余至明看著來人，冷哼道：“竟然要聽一位敵人的建言，我大腦進水了嗎？”

  來人正是曾經和羅青青一起，陷害過他的腫瘤內科主任醫師楊曦。

  楊曦見余至明腳步不停，小快步追上。

  “余醫生，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

  “你面臨的嚴重問題，亓越、譚鷹、黎垚、楊邁，王春元、唐建雄他們，都是心裡門清，但是他們作為既得利益者，都在假裝糊塗，不會提醒你的。”

  楊曦加快了一些腳步，語帶快速的說：“余醫生，你醫學天賦無雙，但是你用腦子過一下來到華山醫院後做過的事情。”

  “體檢、調整孕婦體位、試管嬰兒胚胎移植、探傷急救、篩選極早期癌症患者、協助尤衛賢做顱底腫瘤手術、協助謝建民研究血管炎，協助亓越和中心同事診斷疾病。”

  “協助其他科室同事做手術，甚至還協助了熊竟調整了心臟移植患者的用藥。”

  “如今，你又鼓搗起了晚期癌症治療。”

  楊曦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不得不停頓一下，接連吸了幾口氣。

  “余醫生，按理說你跟著亓越學習，本屬於神經內科，但是看看你在過去大半年做的事情，可是涉及到了門急診、婦科、腫瘤科、肝膽科、消化科、普外科、神經外科、心肺內外科科、創傷外科等等。”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沒有一位主治醫師敢把精力這麽分散。”

  “最重要的是……”

  跟著余至明快步走的楊曦，又吸了一大口氣，語氣重重的說：“你在其中發揮的作用，就是發揮出了人形CT，人形核磁共振，外加一些動手執行工作。”

  “在亓越、譚鷹、王春元、唐建雄他們的眼中，這些都是機器和助手做的工作。”

  楊曦一字一頓的說：“余醫生，你在他們的眼中，就是一個工具人。”

  “他們如今變著花樣吹捧你，不過是忽悠著讓你多乾活，他們好多出研究成果。”

  “我可以斷言，等你這個癌症極早期項目，還有這個晚期癌症治療項目的成果出來，你絕對不會是最大的功臣。”

  “還有，如今醫療技術日新月異，等著可以替代你的精密醫療儀器出來，他們肯定會把你拋棄，丟之腦後的。”

  這一番話，似乎說動了余至明。

  他終於停下了腳步，並擺手止住了想要開口的周沫，緩緩的對楊曦說：“按照你的想法，我該如何做呢？”

  楊曦目光閃閃的說：“余醫生，你的醫學天賦舉世罕見，完全可以能他人所不能，做出震驚世界醫學界的大事。”

  “我的建議，利用你的天賦，集中全副精力去攻克一種難治之症。”

  楊曦一臉暢想道：“余醫生，想一想幾年或十余年後，艾滋病、糖尿病、癲癇、高血壓、肝硬化等其中一種疾病，被你完全攻克了，那將會是多大的榮耀。”

  “連拿十個諾貝爾醫學獎，都不足以表彰你的貢獻。”

  她又苦口婆心道：“余醫生，醫學研究就要耐得住寂寞。”

  “你現在看似熱熱鬧鬧，風光無限，卻是東一榔頭西一榔頭，挖的坑都很淺，對你自身的提升，是非常非常的有限。”

  余至明呵呵的冷笑兩聲，語帶嘲諷道：“楊曦醫生，你壞的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艾滋病、糖尿病、癲癇、高血壓、肝硬化？全球這麽多醫學專家，研究了幾十上百年都沒有進展，我研究十多年就搞定了？”

  “你未免也太太高看我了吧？”

  “還有……”

  余至明冷聲道：“我現在是二十七歲，不是三十七歲，正處在多方提升自己的厚積階段，你卻讓我一頭扎進某一單項研究中。”

  楊曦板著臉說：“以你的醫學天賦和聰慧，完全可以跨越漫長的學習和積累階段，邊學習邊搞研究。”

  “至於艾滋病、糖尿病、癲癇、高血壓、肝硬化這些不治之症，總有一天會被攻克，這是不爭的事實。”

  “當然了，如果你沒有那個信心和勇氣，也可以挑選難度低一些的疾病。”

  楊曦又一副誠懇表情，說：“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認為我包藏禍心。”

  “但出於醫生的良知，我不忍看到你一直被他人忽悠利用，再過十年二十年也是工具人身份，為他人做嫁衣裳。”

  “余醫生，我不奢望你相信我，只是希望我這番話，讓你多一點思考和審視。”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

  “那些看似對你很好的人，真的是全心全意對你好嗎？”

  說完這話，楊曦就施施然轉身離開了。

  周沫面露著急的說：“楊曦這是……”

  余至明再次舉手止住她說下去。

  “周沫，我有自己的判斷力，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心裡有數。”

  “好了，我們早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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