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眉怔了怔。

  她沒有想把小福圓搶走。

  同時心裡十分寬慰，白老太太這種母雞護崽的姿態，可見是真的拿她閨女當親孫女。

  實際上，白老太太從程眉下馬車進院子起，除了程眉解開帷帽露出被燒毀的臉她有幾分憐憫動容外，一直表現的都十分抗拒和冷漠。

  甄氏頗為不好意思的對程眉說道：“夫人不必介懷，我家婆母也是真心愛護小福圓。”

  甄氏對沈夫人十分了解，她相信程眉這次來只是想見一見小福圓，並不是想把小福圓搶走。

  婆婆多慮了。

  白老太太聽了甄氏這話，抬起下巴看著程眉。

  她倒是要聽聽程眉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麽。

  程眉穩了穩情緒，重新帶上帷帽，對白老太太福了個大禮，說道：“老太太，我心裡頭特別感激您對小福圓的照顧，我沒有一絲一毫想把小福圓帶走的想法。說句誅心的話，小福圓自小認白大哥白大嫂為親生父母，認自己為白家子孫。都說，養恩大於生恩，您家把小福圓當成如珠似玉的疼，我這個當娘的只是生下她，我怎麽好意思將她帶走。”

  還有，小福圓的身份他打算要在白家保密，否則幾個兒子兒媳婦知道妹妹不是自家妹妹，這打擊誰能抗住？

  “夫人，盡管之前我們很擔心小福圓被要回去，但是看到您還活著，我和夫君都很高興。您一定吃了許多苦吧？我一想到夫人……”甄氏眼角紅紅的，忍不住握住程眉的手。

  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當年自己抱著必死的心志護女兒周全，如今上天憐憫她，讓她有生之年能見到閨女。

  白老太太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既然小圓寶是我白家子孫，我白家養她疼她是應該的，你也不必說感謝之類的話。”

  程眉笑了笑，說道：“是我唐突了。”

  白老太太的臉上終於有一絲松動。

  程眉微笑。

  ……

  但自家婆婆的做法同樣也沒錯。

  本來甄氏並不排斥程眉以後認回小福圓，畢竟在小福圓不知情的情況下斬斷她們母女情對閨女也不公平。

  她已經很滿足了。

  “閨女，你抱一抱程姨姨吧。”甄氏對小福圓說道。

  “現在你不認，誰能保證以後你不認？”白老太太狠了狠心，頗有點咄咄逼人的味道。

  多虧沈夫人的善良，了解到他們夫妻倆的情況後，沒有讓他簽奴籍，而是自由身的在沈府做活。

  但是她也知道，從把小福圓放在白木板夫妻門口的雪地裡，她就和這孩子斬斷了母女緣。

  小福圓將程眉一直送到馬車前。

  “都過去了。”程眉眼睛裡帶著淚光，輕歎，“多虧了你和白大哥。當年府裡發生那麽多的事，我懷著身子被困在後宅無法動彈，當年我生小圓寶時想的只有你倆或許能護她周全。雖說小圓寶現在是白家的子孫，但我依舊不知道多感激你們。”

  “小圓寶過來。”甄氏朝小福圓招手，對她說道，“你程姨姨就要回去了，你送一送她。”

  “夫人您放心，以後我們對小圓寶會更好。”白木板頗為激動。

  說實話，不想認回小福圓是假，她做夢都想認回女兒。

  哪怕相見，她也只能以現在“程姨姨”的身份。

  也不怪她擔心，小福圓現在是她的命根子，若是真的送回親生母親身邊，她可受不了。

  “妹妹您真的不用說謝謝，你知道我們白家都是兒子，小圓寶也算讓我們得償所願有個閨女。”甄氏說道。

  方才聽到小福圓朝甄氏撒嬌喊娘，她心裡有感動有酸澀。

  “老太太，從我把小福圓送給白大哥白大嫂，我就和這孩子斷了母女緣分。”程眉對白老太太說道。

  現在的大夫人，只看被燒毀的面容想想也知道她經歷了多少苦痛。

  程眉走了出來，隨後白老太太和白木板甄氏夫妻倆也走了出來。

  “老太太，您放心，我是斷然不會來摘桃子的。”程眉差點起誓。

  這雙手被海風吹的十分粗糙。

  她還是那句話，既然小福圓送給白家，那就是白家的子孫。

  程眉沒有在白家留飯，能見到女兒她已經很滿足了，她怕再呆下去會更舍不得。

  小福圓就是他們白家的子孫，那可是上了族譜的。

  程眉有一瞬間的沉默。

  “好，姨姨會的。小圓寶也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長高。”程眉摸了摸小福圓的頭。

  程眉在白家上房呆了好久。

  “程姨姨你每天都要開開心心的，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或許這就是命，正因為白木板甄氏夫妻倆當年是自由身，才能在沈俊山死後離開沈府，才能給小福圓一條生路。

  不管當年程眉有什麽樣的苦衷，白老太太都不關心，她隻關心自家孫女。

  女兒長這麽大，還沒有喊過她一聲娘。

  “娘，我相信夫人。”甄氏給程眉重新蓄滿茶水，她不忍小福圓的生母被逼著發誓。

  程眉甚至舉手發誓。

  管家的尤金桂不知道要不要管飯，剛想讓小福圓進去問一問，上房的門開了。

  一想到有一天閨女有回到親娘身邊的可能，白木板的心就滴血。

  如果小福圓被奪走，他到了地下祖宗都不會饒了他。

  盡管白木板十分同情程眉的遭遇，但畢竟在他生命中他不可能失去閨女。

  更何況多一個人疼閨女，而且是生母，甄氏覺得對小福圓來講不是一件壞事。

  小福圓點頭，上前牽著程眉的手。

  “過去的沈夫人已經死了，甄姐姐不嫌棄的話喚我一聲妹妹吧。”程眉反握住甄氏的手。

  “程姨姨會一直平平安安的。”小福圓清甜的聲音在程眉耳邊響起。

  當年的大夫人可是嬌養的如珠似玉。

  “夫人，小福圓不僅是我娘的命根子，還是我們全家的命根子。”白木板臉上帶有一絲愧疚，意思是小福圓是白家的子孫，夫人就別想著認回不認回的了。

  如果小福圓願意喊她一聲娘，她死了也甘心。

  小福圓轉身抱住程眉，程眉同樣狠狠擁緊了她。

  現在程眉承認小福圓是白家子孫，承認養恩大於生恩，白木板松了一口氣。

  “就是，夫人沒必要說謝謝。若說感謝的話，我們當年日子那樣艱難，去淮城討生活，您不嫌棄讓我們進了沈府的門做活。”白木板說道。

  程眉眼淚滾落，幸好帶著帷帽遮住了。

  程眉坐上馬車。

  馬車發動時，甄氏走過去握著程眉的手輕聲說：“你若是願意，以後可以時時來見一見。”

  程眉說道：“她是姐姐的孩子，我和她有緣再見，無緣則不見。”

  然後馬車朝村外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