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浮生盡六
  “不若遇春風，劍底斬桃花。”

  聽聞來人，楚曦動作利落地收起劍，嘴邊微微綻開一個笑。

  “你怎麽來了？”

  八年過去，昔年那個清瘦的少年也已長成了翩翩君子，若不是因為那個質子身份，怕是要惹得不少姑娘家投花相迎。

  “那人來信了，說是，要迎我回國。”顧苑抿唇，“我不想回去。”

  “為什麽不想回去？那裡是你的家。”楚曦將長劍收入劍鞘，帶著顧苑坐到石桌邊，“你終究只是客居於此，你該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似我這般看你。”

  顧苑定定地看著楚曦：“我舍不得你。”

  楚曦啞然失笑。

  “你有什麽舍不得我的。”

  顧苑似是隱忍，掙扎許久，才終於鼓起勇氣握住了楚曦的手。

  別問，問就是有心理陰影。

  這些年，楚曦對顧苑好，在她自己看來，不過是養了條順眼的狗。

  顧苑：“說出來，就不靈了。”

  只是楚曦不知道的是，顧苑在花燈上寫的，正是這八個字。

  顧苑：“我知道。”

  顧苑問：“你怎麽不放？”

  只是這沉默，可不是因為動心。

  這一次花朝節，楚曦是選擇晚上出的宮。

  “……”

  楚曦伸手，揪住了顧苑垂下的衣袖。

  夜晚的花朝節繁華熱鬧，街道之上張燈結彩，焰火把戲四處都有，那一條貫穿皇城的河流之上，還綴滿了點燃的花燈。

  那燈火微弱，過了許久才徹底將紙張點燃。

  可如今，這條狗，僭越了。

  一個人，若是從未見過陽光，自然也就不會希冀迷戀。

  “你若想留在大楚，便留下吧。”楚曦看著他，“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只是你也知道，我是大楚的儲君，有太多的人，抱著不純的想法接近我了。所以，我可以相信你嗎？”

  “一半可信吧。”楚曦自顧自地坐到一旁的雕花木椅上，“人的嘴會騙人，可心騙不了。許是我過去對他太好，讓他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我的生母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宮女，死了也只是尋一草席裹了丟入亂葬崗，無人知曉。我自小養在一個膝下無子的妃嬪宮中，若是一直無子倒也還好，可第二年，那妃子便誕下皇子，我便變得可有可無。其實，我就習慣了那所謂的欺辱。”

  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顧苑許是跟在楚曦身邊跟得久，也知道她這一點。

  “你以前，在顧朝皇宮的日子，一定很苦吧？”

  “我心悅你。”

  是想要憑借她的身份，在大楚佔據一席之地？
  還是想借她之勢，對顧朝出手。

  “許了什麽願？”

  “若我不要那顧朝皇子的身份呢？”顧苑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可憐，“我若只是顧苑，你願意接受我嗎？”

  為了避免再次遇上，楚帝和楚後特地選擇了另一個方位同楚曦和顧苑遠遠分開。

  楚曦輕輕地笑了笑，開始期待了起來。

  “我知道。”顧苑望著她，“你是昭和帝姬，是大楚儲君，亦是未來的楚帝。”

  顧苑垂眸：“已經過去了。”

  顧苑本來是拿了兩盞花燈的，但聽說其中有一盞是要給自己，楚曦就沒要。

  楚後嗤笑：“當心玩火自焚。”

  “顧苑，你真的已經做好選擇了嗎？”

  顧苑攬住楚曦的肩膀，深情款款：“今生今世，與卿共度。”

  “那我不問了。”楚曦道，“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為什麽會喜歡我。我性子霸道，若是換成尋常男子，怕是早就避之不及了。”

  天真？無邪？
  楚曦不信，一個出身皇族的人，能單純到此等地步。

  楚曦沉默。

  顧朝來信，應當是正合了楚帝的意。

  可若是見過了，又怎會容忍再次失去。

  顧苑側首，望著天邊燃起的點點明燈，思忖片刻道：“花燈吧，飛燈的話，在此處看便已是極好。”

  花朝節後，楚曦親自去尋了楚帝和楚後，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說與他們聽。

  “非是霸道，而是因為你是帝姬，那是你生來便該有的傲氣。”顧苑認真地看著楚曦，“我初見你，是在尚書苑的花園。那時我被人欺辱，是你站出來，救了我。日後諸年，也是你，一直庇護於我。我生來汙濁，是你將我從泥濘中拉了出來，給予了我這麽多年，光明的歲月。”

  楚曦不著痕跡地掙開顧苑握著自己的手，轉身。

  半晌，楚曦才緩了緩面色，提議道：“今日是花朝節，想去宮外看看嗎？”

  “你想不想放花燈，飛燈也可以。”楚曦將一個惡鬼面具覆在自己臉上，“只是若是想放飛燈的話，需要去城外，可能有些遠了。”

  因為，如果她想要什麽的話，自己動手拿便是了，何必許這些虛無縹緲的願望。

  楚曦突然覺得事情有趣起來，自己除了可以給予顧苑些許庇護，還能給他什麽呢？

  楚後靠在軟榻上：“你信了？”

  但是，楚曦不是陽光，顧苑也不是他自己口中那個無害的樣子。

  燃盡成灰，楚曦跟顧苑並肩坐在河邊，愜意地欣賞著絕妙的花朝之景。

  楚曦想笑，卻還是略有些心疼地看著他。

  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楚曦拉著顧苑去往河邊，那裡人很多。楚曦喜歡熱鬧，卻又討厭人多。

  “顧苑不想回顧朝，隻想留在大楚，甚至於，向我表明了心跡。”

  “既然如此，你跟孤說這些，有什麽意義。”楚曦的眼神一瞬間凌厲起來，也開始以“孤”自稱，“孤，是未來的楚帝，而你，是顧朝皇子。孤與你本是敵對，孤最開始庇護你，也只是保護弱小。”

  可是這顧苑不想走，又是想搞什麽把戲。

  楚曦笑：“你知道我是誰嗎？”

  這天下分裂太久，或許是時候讓這天下歸一了。

  楚曦任由顧苑帶著她走，手中什麽也沒拿。

  楚曦搖搖頭：“我沒有願望。”

  顧苑自然答應：“好。”

  花燈點燃，顧苑小心翼翼地將一張紙疊好，塞入花燈的中央。

  “那邊人少，我們去那邊吧。”

  騙騙小姑娘的把戲罷了。

  楚帝無奈地插進兩個女人中間：“顧苑想要的，無非是‘地位’二字，可他不是願意屈居人下的人。”

  “顧朝皇室亂了，想接顧苑回去的也不是顧帝，而是一幫想要扶持傀儡的臣子。不過是他們覺得顧苑軟弱可欺，殊不知顧苑，可非是任人拿捏的白兔。”楚曦抿了口手邊的茶，舒展了眉眼，“應當是，想借我的勢力，爭權。”

  “邊境那邊，寧靜得極不尋常。”楚後收了嬉笑的面容，嚴肅道，“顧朝有人在背後籌謀。”

  楚曦望向楚帝：“還望父皇暗中詔卿遠舅舅回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