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突變的儀式

  高聳的天使雕像靜靜矗立於教廷核心地帶的廣場中央，羽翼舒展，遮天蔽日。

  那一手持劍，一手托舉律法典籍的姿態，象征著福音教會無數年來的霸主地位，不可取代，充滿了威嚴神聖的氣息。

  大量身著白袍的身影，此刻正圍繞在這座雕像周圍，保持跪地祈禱的姿態。

  整齊端莊，透露著秩序的美感，從天空俯瞰時，雪白一片，顯得非常莊嚴肅穆。

  唯一站著的，是新任教皇。

  那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有些禿頂的男人，鷹鉤鼻，目光銳利，一隻手靜靜撫在身前安迪的頭頂，另一隻手則扣著念珠。

  口中與周圍其他人相同，正念誦著福音教會的經典。

  而在這之外，海量的超凡者正透過電視機屏幕，觀看著這看似普通，實則不同尋常的一幕。

  虔誠者會跟著祈禱，泛信徒也會在此時保持靜默，但同時也有不少人，看著這一場景時面露譏笑，不屑一顧。

  然而就算再不屑，他們也從未將目光脫離那隆重的畫面。

  而當一抹純潔無瑕的白光誕生時，一股本能般的敬畏，更是不由自主地從這些人心底浮現而出。

  白光來源於教皇與少年頭頂之間的縫隙，誕生後，就緩緩朝著他的全身上下蔓延而去。

  在夜色襯托下，這一景象非常明顯，安迪整個人因此變得朦朧虛幻了起來，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化光而去。

  儀式的流程本該如此。

  天國封閉千年，可不僅僅是天使們不再行走人間，一切與之有關的現象，都是銷聲匿跡了的。

  所以在聖子被接入天國中時，人們其實沒辦法看見多麽震撼心靈的畫面。

  大多都以當代聖子化作一縷光芒，竄入天際消失不見為結局。

  然而本次儀式，卻是個例外。

  聖潔的光芒在覆蓋了安迪全身後，並沒有停歇下來，反而從他身體內擴散而出，不斷浸染著周圍的一切。

  廣場地表、高聳雕像、教皇、跪地的大量教徒們……所見一切，像是覆蓋了一層神聖的濾鏡一樣。

  場面非常壯觀，惹來無數驚呼與喜悅的目光。

  而當一股如微風拂面般的溫暖，從視覺的感官中延伸而出，傳遍觀眾的身心內外時，很多人更是激動的熱淚盈眶。

  “讚美福音！讚美上帝！！”

  科齊亞家的日式廳堂內，就有人情不自禁地大喊了起來，整個人顯得非常狂熱。

  坐在首位處的莉莉修女內心中，因此響起一道沉悶的轟鳴聲。

  “邪教？”

  那是自稱為普羅米修斯的巨人。

  “正教。”

  從小受到修女教育的莉莉用意念糾正。

  巨人在儀式開始時出現，距離現在差不多能有半個小時。

  時間不算長，但也不短。

  因為始終在與其交流，所以少女此時內心中，已然沒了剛開始時的慌張。

  這主要是因為，巨人表現出的狀況。

  聲音雖然恐怖，言語卻沒有絲毫敵意，性情甚至稱得上溫和，稍微接觸，就能夠令人不由自主地放下警惕心來。

  更主要的是，莉莉發現，對方和一張白紙沒有太多區別——

  這個來歷神秘的巨人，沒有多少過往的記憶！
  它連自己的名字，都是想了半天才勉強想起來的，還是一副不能確定的語氣，就更別說有什麽敵意與目的了。

  因為懷疑這位巨人的存在與安迪有關，所以少女還特意讓它去觀看電視中的儀式場面。

  結果對方反而將注意力放在了整體教會的“氛圍”上，根本就沒對安迪升起什麽特別的態度。

  這不可能是偽裝的。

  因為莉莉不認為，對方有在自己面前偽裝的必要。

  雖然看不見身影，可那聲音裹挾著的氣場，無聲間，已然顯露出了其擁有著某種強大且未知的力量。

  非常恐怖的力量。

  “以不屬於凡人的力量來干涉凡人的心靈，怎麽會是正教？”

  記憶的缺失顯然不影響巨人看待問題的角度。

  修女不清楚它具體的狀態是怎樣的，但通過這句話，對方的立場卻是表露無遺。

  “因為我們認為，善意的干涉，在很多時候都是好的。”

  她如此回答。

  對方聞言唔了一聲，沒再開口，也不知道是在思索這話背後的含義，還是不置可否。

  莉莉也沒去琢磨對方，而是將注意力轉回到了身前的電視上。

  夢中巨人降臨到現實，她當然是非常重視的。

  可從對方那裡卻得不到什麽有效的信息。

  那就只能將目光看向安迪了。

  雖說巨人本身對安迪沒有生出什麽特別的態度，可這件事顯然與安迪逃不過乾系。

  而且儀式展開的同時，巨人聲音響起，這個現象是偶然的嗎？

  或者說，它的蘇醒，會不會與這場儀式有關？

  無法確定，但仔細去觀察電視中的一切，總歸不會出錯。

  周圍的家族成員們，此時也在聚精會神的觀看著，之前那種情緒激蕩，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平緩了下來。

  但那從安迪身上蔓延開來的光芒並沒有熄滅，反而愈發明亮，將電視中的場景，襯托的如同一幅潔白的幕布。

  雖不刺眼，卻令人看不清任何細節。

  直到一個朦朧的天使身影從天而降，伸手抓住某人模糊的肩膀輪廓。

  霎時間，電視屏幕中的光芒溢出，極為刺眼，繼而仿佛斷了電一樣，又突然熄滅！
  房間裡的人們對此猝不及防。

  但還沒等愣神的他們起身去查看，黑屏的電視就複又亮了起來。

  顯露出的場景依舊，只是核心地帶已然沒了那黑發的聖子。

  “結束了嗎？”

  坐在莉莉身旁的醜男人有些疑惑地問，“安迪被接去了天國？”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顯而易見。

  莉莉沒有回應，圍坐在周圍的家族長輩們則一個個悵然若失地站起身來，魂不守舍，仿佛經歷了一場終身難忘的洗禮，難掩情緒恍惚。

  這其實也與安迪的離去有關。

  畢竟不論怎麽說，他都是科齊亞家最大，也是唯一的靠山。

  眼下這靠山離世，雖然仍有遺澤，不至於出現變故，可終究令人心情複雜。

  身為家主的少女倒是沒這個心思。

  並不是不在乎安迪的離去與否，而是因為，此時那位自稱普羅米修斯的巨人，正給她講述一些旁人沒有察覺到的東西。

  “你周圍的環境在發生變化。”

  “變化？”

  “變得更清澈了。”

  “……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確定，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少女聞言心思一動，立即聯想到了深埋在約克全境各處的儀式上。

  儀式基本完工，但因為她弄不懂那最核心的知識，所以根本無法開啟。

  可現在看來，也許那知識本就不是開啟的關鍵？

  或者說，就算她弄不懂，也不影響儀式的正式運行？
  如果是這樣，倒是能夠解釋，安迪為什麽對這邊不聞不問了。

  可是……
    “這種變化，是和剛才那件事同步的嗎？”

  她忍不住問。

  “是的。”

  沉悶的聲音從心底回應，“而且在同一時間，你們那位聖子身上，也有特殊狀況發生。”

  “什麽特殊狀況？”

  “他似乎變得更強了。”

  “似乎？”

  “我不能確定，時間太短了，又不在現場，我看的不透徹。”

  莉莉聞言沒再問下去，而是匆匆站起身，跑向了科齊亞家目前最重要的地方。

  那是一間書房，也是約克儀式的核心地帶。

  書房空蕩蕩的，裡面沒有其他家具，唯有一張書桌擺在核心處。

  而在這張書桌上，正鋪著一幅巨大的，看起來像是羊皮紙材質的泛黃地圖。

  地圖表面充滿了各種線條與標記，對應著世界地理，乍一看沒什麽特殊的。

  可稍微檢查就能發現，其中一個角落，正靜靜亮著一個五芒星圖案。

  那是約克所在的范圍。

  少女見此不覺得意外，因為這五芒星，在儀式完工時就已經是亮著的了。

  只是亮的沒有這麽……明顯？
  仔細觀察幾眼後，她發現了其中的區別。

  在之前，亮著的只是五芒星的線條，而現在，它內部的空處，也跟著亮了起來！

  這似乎代表著儀式徹底啟動，影響開始輻射約克全境了？

  少女因此松了口氣，臉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抹笑容。

  雖然之前就已經因為巨人的話語而有所猜測，可猜測終究沒有事實來的更明確，更激勵人心。

  畢竟這代表著，她之前耗費了大量精力與時間去做的事情，並不是在白費力氣！

  “奇怪。”

  巨人普羅米修斯卻好像又看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乃至語氣疑惑。

  “我是從這裡蘇醒的？”

  “我猜是的。”

  莉莉回答，隨後忍不住問，“伱連自己怎麽醒的也不記得嗎？”

  “我的母親似乎叫做克呂墨涅，與海洋有關。”

  對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道：“我的祖母是蓋亞，如果我沒記錯，她掌控著大地。”

  克呂墨涅，蓋亞什麽的，少女從沒聽說過，如同普羅米修斯這個名字一樣。

  但她隻當自己太年輕，孤陋寡聞的緣故，也就沒懷疑什麽。

  “所以呢？”

  “你腳下這片土地臨近大海，地圖上的儀式又深埋在大地深處，要說這和我的蘇醒有關，那還是有一點關聯的，但這肯定不是主因——而且。”

  它話語頓了頓，繼而有些遲疑地道：“而且我好像是死了的，怎麽會活過來？”

  這個問題莉莉顯然沒辦法回答。

  但她眼下倒是看出了一些眉目。

  在此之前，對方基本上是沒什麽記憶的，所以才被她看做是一張白紙。

  可眼下，這位隻聞聲音而不見身影的巨人，明顯回想起了更多的往事！
  為什麽會這樣？

  考慮到這期間發生的事，少女很自然就將懷疑目標，放在了安迪身上。

  安迪接受洗禮時，巨人的聲音響起，安迪被接入天國，巨人的記憶又開始複蘇。

  甚至於，她仔細想了想，自己做那巨人之夢的時間，好像不是儀式框架完成的當晚。

  而是安迪成為傳說中的眷屬之後……

  “這難道和他在教會內的地位提升有關？”

  一個猜測由此誕生。

  但因為線索太少，修女也沒辦法肯定什麽。

  只是就在她想著要仔細問問這普羅米修斯，有沒有回憶起更多信息時，意外卻突然發生了——

  那泛黃地圖上亮起的五芒星，竟然開始膨脹了起來！
  這種膨脹極為扭曲。

  五個尖端仿佛被某種力量拉扯著一樣，開始飛速朝各自對應的五個方向竄去。

  而它的“軀乾”，則在這個過程中不斷變大。

  籠罩范圍跨過約克全境，跨過北非各國，甚至朝著非洲之外的海洋與陸地蔓延了過去！
  莉莉修女因此愣住。

  因為這種現象在她看來，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五芒星對應的，是埋藏在約克境內的儀式主乾，而那主乾具體來說，是由大量資源與超凡力量堆積而成的。

  它有實體，而且不可挪動，如同修建好的地下建築。

  可現在，這建築竟然在膨脹！？
  “地圖壞掉了嗎？”

  勉強找到了一個解釋，少女的情緒因此有所緩和。

  然而事實證明，這個解釋並不正確。

  因為隨後就有下屬匆匆趕來，給她匯報了一個信息。

  大量轟鳴聲，莫名從約克周圍的邊境誕生，並且正仿若雷霆般，朝著四周擴散而去！

  聲音還裹挾著連綿不絕的震動，雖然不強烈，但范圍太大，導致整個陸地板塊似乎都不穩定了起來！
  修女徹底懵了，不懂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要知道，那五芒星儀式，可是傾整個約克的資源鑄造而成的啊……

  如果不是在此之前，帝國清洗了境內大部分超凡家族，並且將抄家所得全部留給了她，她能在十年時間裡完成這件事，都算是快的了！

  可現在，這艱難完成的儀式，竟然真的在極速擴增？
  催動增長的動力哪來的？

  凝固儀式建築的“物理規則”，又哪裡去了？
  這種現象，難道也與安迪有關？
  問題太多了，完全打破了少女對超凡的認知，讓她恍惚間，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
  但這顯然不是做夢。

  因為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緊隨其後就閃爍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讓她一個激靈，瞬間變得異常清醒。

  “您，您是——”

  “莉莉·科齊亞？”對方神色陰沉地反問，讓少女慌亂的情緒立即冷靜了下來。

  “是的，陛下。”她恭敬回應，內心變得非常警惕。

  因為出現在她眼前的這位，是帝國的皇帝！

  按理說，有安迪的緣故，這位皇帝應該是自己人。

  可看那表情神態，她卻無法肯定這點了。

  不過讓莉莉松了口氣的是，對方接下來並沒有為難她什麽。

  雖然始終陰著張臉，好像心情十分差勁，但只是叮囑了她幾句話，就果斷離去了。

  來的匆匆，去的也莫名其妙，讓少女非常摸不著頭腦。

  更讓她感到疑惑的，是對方的叮囑。

  “約克的儀式是皇帝安排布置的，而不是安迪……為什麽她要我撒這種謊？”

  內心詢問著不知在哪的巨人，少女有些忐忑。

  但還沒等巨人回應什麽，一道身影的出現，就打亂了她的思緒。

  因為那還是皇帝。

  而且仿佛複讀機似的，竟然問出了一個與之前相同的問題。

  “莉莉·科齊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