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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倫文豪》228.第227章 德語是一門那什麽的語言
  第227章 德語是一門……那什麽的語言
  “好!”

  “陸教授講得太好了!”

  “我愛你,Lu!”

  ……

  掌聲雷動。

  陸時滿頭大汗,瞄一眼坐在下面直樂的埃米爾·阿道夫·馮·貝林,十分無奈。

  也不知道這幫諾獎得主是怎麽回事,

  托爾斯泰、杜南、帕西,
  這三人就算了,

  他們和陸時有交情。

  物理學獎的倫琴、化學獎的范托夫、生理學或醫學獎貝林也跟著湊熱鬧,
  每次致辭,必點陸時說幾句,

  弄得他仿佛回到了高中,被老師叫起來爬黑板的感覺。

  “呼~”

  他長出一口氣,

  總算是重新坐下了。

  一旁的愛因斯坦努力憋笑,說:“陸教授,如果諾貝爾先生還活著,絕對會親手給你頒一個榮譽獎~”

  陸時無語,

  “快得了吧~這麽嚴肅的場合搞成這樣,諾貝爾先生肯定生氣。”

  愛因斯坦大笑,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諾貝爾獎成為科學家、文學家、社會活動家溝通的平台,他本人只會感到高興。”

  逝者如斯夫,

  現在,誰也說不清諾貝爾的想法了。

  陸時擺手,

  “罷了,不說這個。”

  他看向舞台。

  奧斯卡二世將獎牌和支票贈與貝林,隨後眾人合影。

  貝林說:“大家等這麽久,應該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了,先開飯吧。”

  奧斯卡二世從諫如流,對索爾曼點點頭,
  後者登台,宣布頒獎典禮結束,

  晚宴開始了。

  陸時從早上就沒吃,又餓了一下午,趕緊盛了一份法式海鮮湯。

  這時,倫琴走了過來,
  “陸教授,剛才謝謝你。伱是知道的,我這個人,一向不擅長當眾演講。”

  陸時知道個錘子。

  他忍不住吐槽:“倫琴教授,你在慕尼黑大學擔任物理學教授,同時是物理研究所主任,怎麽可能不擅長當眾演講?”

  倫琴輕笑,

  “誒嘿~”

  陸時:“……”

  實在是懶得說對方了。

  倫琴在陸時對面坐了下來,隨後看向文學家那幾桌,

  眼神遊移間,似是在尋找什麽人。

  陸時有些詫異,

  “倫琴教授,你在找誰?”

  倫琴說:“我在找凡爾納先生。聽說……”

  話音未落,他忽然提高音量,

  “凡爾納先生!”

  凡爾納循聲望來,隨後也端著餐盤靠近,在陸時身邊坐下。

  他問:“倫琴先生,怎麽?”

  倫琴沉吟片刻,

  “陸教授、凡爾納先生,你們有沒有想過發揚科幻題材?”

  凡爾納輕笑,
  “當然。你看過《鄉村教師》吧?那其實是我出給陸教授的命題作文。”

  倫琴說:“科幻征文的事,我知道。”

  他的視線掃過兩人,

  “我想說的是,有沒有可能創辦科幻雜志,主要內容是科幻小說和科普。”

  凡爾納啞然,
  “雜志?倫琴教授,你為什麽這麽想?”

  倫琴一邊思考,一邊回答:“科普的重要性自不必說。而小說……凡爾納先生,你當時是怎麽構思出《海底兩萬裡》的?”

  “額……”

  凡爾納愣了片刻,
  “我可能……只是……忽然靈光一現?”

  他用的是疑問語氣,說明他自己也講不清楚。

  倫琴說:“科幻這個題材十分新穎,在《鄉村教師》之前,我甚少接觸。但現在看,科幻小說或許對科學研究有指導意義。比如,《海底兩萬裡》就預言了潛水機械。”

  說著,倫琴又看向陸時,

  “陸教授的作品就更不用說了。《朝聞道》中很多關於基本粒子的思考,即使在學界也是十分超前的。再比如那個大一統理論,我覺得也是必然存在的。”

  陸時差點兒笑噴,
  科學顧問是普朗克,能不超前嗎?

  必須承認,有些科幻小說能對科學研究產生影響,
  比如克拉克的克拉克軌道。

  但是基本上,幾千上萬甚至更多的科幻小說,才能有一本真正對科學進步起作用。

  新聞裡,某某科學家說科幻小說啟發了自己的思考,
  這種報道看看就好,都是吹牛的。

  凡爾納顯然也覺得倫琴有些異想天開,

  “倫琴教授可能對寫作不了解。事實上,沒有一個作家的創作可以超越自己的現實。小說,哪怕是科幻小說,也只能是基於現實的幻想。”

  他掰著指頭數,
  “戰爭問題、科技問題、宗教問題、倫理問題、哲學問題、歷史問題……總之,針對不同問題,有不同的意義。”

  倫琴沉默,

  隔行如隔山,
  看來這件事是自己想的簡單了。

  凡爾納看向陸時,
  “陸,你是怎麽想的?”

  陸時有些猶豫。

  按照歷史,世界上最早的科幻雜志是《驚奇故事(Amazing Stories)》,
  它創辦於1926年,創辦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雨果·根斯巴克,

  科幻屆最高榮譽雨果獎就以他命名。

  也正是在《驚奇故事》,雨果第一次提出了“科學幻想(Science Fiction)”這個詞。

  而現在,因為陸時的出現,這個概念提前誕生了二十多年。

  那麽,科幻雜志是否也能提前誕生呢?

  陸時喃喃道:“任何文化產品誕生的背景都與社會和文化環境密不可分。只有科技飛躍、工業發展,人們對未來充滿憧憬和想象,科幻才有生根發芽的土壤。”

  凡爾納搖搖頭,

  “不止這些。”

  陸時“嗯”了一聲,說:“還有通俗文化的發展,也是重中之重。”

  凡爾納沉吟片刻,
  “或許,可以試一試?有愛倫·坡、瑪麗·雪萊的珠玉在前,再加上我、陸教授、威爾斯先生,放開讓人借鑒……額……模仿,應該能孵化一批科幻作者。”

  陸時差點兒笑噴,
  這老哥,剛才說了“抄襲”是吧?
  凡爾納可不是什麽道德先生,
  當年,大仲馬去世,他模仿《基督山伯爵》的復仇故事結構,結合19世紀60年代匈牙利人擺脫奧地利統治的自治運動背景,迅速創作了《桑道夫伯爵》。

  幸好法國文壇素來開放,沒有“鑒抄”的說法,

  小仲馬甚至在致凡爾納的信中稱,從文學風格上說,凡爾納比小仲馬更接近大仲馬。

  能山寨到這個地步,也是厲害。

  陸時思忖片刻,

  “還是等科幻征文的事過去吧。”

  “也是。”

  凡爾納沒再多說。

  但看他低頭思考的樣子,顯然是在考慮這件事是否可行。

  陸時伸個懶腰,繼續喝湯。

  瑞典的海鮮確實不錯,
  新鮮的蝦、蟹、海螺和貝類,搭配上適量的香料和清淡的蔬菜,讓湯汁口感極度豐富。

  他準備再去盛一碗,
  這時,周圍忽然安靜下來,旁邊桌的人都投來視線。

  陸時抬起頭,
  眼前是德國皇帝——

  威廉二世。

  在皇帝陛下的身邊,還站著梅尼克、蒙森。

  陸時與威廉二世對視,
  相顧無言,

  “……”

  “……”

  “……”

  氣氛有些詭異。

  倫琴作為德國人,自然是知情識趣的,

  他立即起身,
  “失陪。”

  旁邊的愛因斯坦和凡爾納卻不懼,待看到陸時對自己頷首示意,這才留下一個擔心的眼神,緩步離開。

  威廉二世伸出右手,

  “陸教授,可有時間一敘?”

  說著,他竟然很紳士地微微鞠了一躬。

  一時間,群情嘩然,
  “那是怎麽回事?”

  “德國的皇帝對陸時鞠躬?”

  “這……嘶……”

  ……

  議論聲四起。

  陸時不由得皺眉,說道:“陛下,你何必如此行禮?”

  被架在火上烤,讓他愈發抗拒,心裡已經在思考著該怎麽拒絕對方了。
    然而,威廉二世出乎意料地真誠,
  “陸教授,你受得此禮。”

  他環視一圈,
  “這麽多的科學家、作家、社會活動家尊重你,又遑論一屆小小的皇帝。而且,外祖母的事……”

  陸時愣了半晌,才想起對方說的外祖母是誰:
  仙逝的維多利亞女王。

  威廉二世說:“陸教授是女王近臣,單憑這一點,作為晚輩的我也應該予以尊重。”

  他的表情認真,不似作偽。

  陸時多少有些驚訝,

  據他所知,威廉二世是一個傲慢暴躁的人,
  將身段放得如此之低,難免讓人感到出乎意料。

  梅尼克環視一圈,
  “陸教授,這裡恐怕不是說話的地方。”

  陸時猶豫片刻,緩緩點頭,
  “好,我們換地方。”

  既然威廉二世可以溝通,那就不妨和對方聊上幾句。

  威廉二世躬身道:
  “請了。”

  他們一起離開熱鬧的餐廳,從樓梯前往斯德哥爾摩的最頂層。

  幾人停在一扇門前。

  威廉二世說:“我包了一個房間。”

  他推開門。

  這是一個套房,布置非常考究,

  家具都是定製款,沙發、茶幾、地毯,無一不精美,
  茶幾上擺放著精致的茶具和果籃,籃子裡裝滿新鮮水果,在十一月的斯德哥爾摩,非常少見。

  陸時環顧一圈,
  顯然,這裡沒人住過,
  皇帝陛下訂房的目的就是為了會見自己。

  威廉二世指了指扶手椅,

  “請坐。”

  陸時落座。

  隨後,其余三人才依次坐下。

  梅尼克拿出筆記本,

  “陸教授,不介意我做一下簡單的記錄吧?”

  “嘖……”

  陸時怎舌,心中愈加詫異。

  他看向威廉二世,
  後者展顏而笑,說道:“陸教授,我是《鏡報》的忠實讀者,其中的訪談版更是期期不落。和你交流,如果能碰撞出火花,那就再好不過了。”

  陸時聳聳肩,

  “當然,悉聽陛下尊便。”

  梅尼克便拿起筆,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一時間,房內陷入安靜。

  威廉二世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沒有開腔的打算,反而將目光掃向客廳的牆壁。

  牆壁上掛著名貴油畫,每一幅都在講述一個故事。

  過了片刻,

  “你看,陸教授。”

  威廉二世指著其中一幅。

  陸時投去視線,

  那是瑞典國王卡爾十三世加冕為挪威國王的場景,
  這次加冕,意味著挪威-瑞典聯盟的成立。

  下面寫著一句瑞典語:

  兄弟人民的福祉。

  威廉二世說:“多麽神聖……”

  陸時攤手,

  “武力征服的‘神聖’。”

  14世紀末,挪威喪失主權被丹麥統治,
  到1812年,拿破侖被俄國打敗,瑞典趁機戰勝拿破侖的盟友丹麥,逼迫丹麥割讓挪威。

  挪威人民反對,並宣布挪威是自由、獨立和不可分割的君主立憲國家,
  於是,瑞典悍然發動戰爭。

  威廉二世看向陸時,

  “是的,是的。這件事並不光彩。”

  他岔開話題,

  “陸教授,之前我們聊到了德語的問題,還記得嗎?作為世界上最優雅的語言……”

  陸時說:“優雅尚且不論,‘最’我無法苟同。”

  他信手念道:
  “

  ‘Light of my life,fire of my loins. My sin,my soul(我生命中的光芒,我熱情的火焰,我的罪惡,我的靈魂).’

  ”

  這段出自《洛麗塔》,應該算小說史上最著名的開場白之一。

  蒙森咀嚼著這句話,隨後道:
  “通篇幾乎隻由「l」,「s」兩個音開頭的單詞組成,這種頭韻的運用,是英文中最典雅的寫作方式之一。”

  陸時點頭,

  “對,你說到了關鍵,‘寫作’。”

  他又用漢語吟誦一段:
  “

  ‘讀書足以怡情,足以傅彩,足以長才。’

  ”

  這段出自王佐良先生翻譯的《談讀書》。

  即使不懂漢語,在場的三個德國人也能聽出其中的合轍押韻,著實優雅。

  就像劍橋大學的學生聽陸時吟誦漢語版的《當你老了》。

  陸時總結道:“所以,語言的優雅,體現在落筆後的文字,而不在語言本身。我說‘Fxxk!’、‘Shiit!’這種詞,無論如何都很難優雅得起來吧?”

  威廉二世為難地看向蒙森,
  後者暗暗搖頭,
  他反駁不了陸時。

  於是,威廉二世當即改了說辭:“德語作為歷史悠久的語言……”

  陸時直接打斷道:“德語的歷史並不悠久。”

  “啊?”

  威廉二世語塞。

  一旁的蒙森畢竟是歷史學家,不滿道:“陸教授,德語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墨洛溫王朝。這還不算悠久嗎?”

  陸時撓頭,

  “我沒記錯的話,墨洛溫王朝只是在擴張的過程中,‘不小心’吞並了一些小的日耳曼部落,包括萊茵河以東的日耳曼部落。”

  蒙森的說法,就像南朝鮮的歷史課本,

  朝鮮被大元吞並,然後,大元的版圖就變成了朝鮮的版圖?
  臉都不要了!
  蒙森微微尷尬,

  “這……”

  陸時說:“當然,你說的沒錯,古高地德語確實是在那個時期形成的。日耳曼人由於強大的古羅馬文化以及天主教的影響,日耳曼語受拉丁語和法語影響,逐漸變化而來。”

  蒙森攤手,

  “你看你看。”

  陸時無奈地說:“但是,要說德語歷史悠久,這就有點兒……畢竟,歐洲的主要語言是法語、英語,跟這兩者比,實在捉襟見肘。就算西語、葡語、意大利語,也是……咳咳……”

  說著,陸時又看了眼油畫,
  “不得不說,連瑞典語也比德語要早。”

  “嘶……”

  蒙森捂著腮幫子。

  梅尼克看過去,問道:“老師,你腫麽了?”

  蒙森白了弟子一眼,
  “沒事,牙疼。”

  威廉二世見德國最德高望重的歷史學者再次被陸時駁倒,只能又一次改口風,說道:“德語作為簡單易學、容易傳播……”

  陸時又打斷:“皇帝陛下,德語,學習難度蠻高的。”

  “啊?”

  威廉二世頭都暈了。

  一旁的蒙森說:“陸教授,德語再難,也比漢語和俄語容易吧?”

  陸時攤手,

  “當然比漢語容易,因為漢字屬於象形文字,拿德語跟漢語比較,好意思嗎?”

  蒙森:“……”

  老臉不由得一紅。

  他又說:“那俄語呢?”

  陸時搖搖頭,
  “事實上,德語應該是比俄語難的。馬克·吐溫就說,‘學習了幾門語言後,我確信一個有天賦的人三十個小時學會英語(除去拚寫讀音部分),三十天學會法語,三十年學會德語。’”

  這句話,出自《可怕的德語》,
  馬克·吐溫專門寫一篇文章來吐槽德語,可見一斑。

  蒙森皺眉道:“馬克·吐溫又不是語言學家。”

  陸時點了點頭,

  “是的。退一步講,哪怕他真是語言學家,評價也不見得客觀。真正想知道語言的難易,最直接的便是統計學方法。”

  蒙森好奇,

  “那,有統計嗎?”

  在一旁的梅尼克和威廉二世聽得直搖頭,
  兩人心裡吐槽,

  蒙森這老頭,怎麽如此單純?

  被陸時牽著鼻子走,真要去搞什麽統計學的方法,那不是相當於承認德語難學了嗎?

  這種情況下贏了俄語又能如何?
  而且,

  萬一要是輸了呢!?

  威廉二世趕緊插入話題道:“德語是一門……那什麽的語言。”

  “噗!”

  陸時笑噴。

  他搖了搖頭,說道:“皇帝陛下,咱們不妨開門見山。你想跟我聊的,真的是德語本身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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