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我是替我爺爺說的
  莊生曉夢……

  柏格森在心裡念叨著，拿出了筆記本，
  “陸爵士，你能再說一遍嗎？”

  陸時便把莊生曉夢的典故重複一遍。

  柏格森提筆記錄。

  瑪格麗塔掩唇偷笑，

  旁邊的柏格森看看瑪格麗塔，又看看陸時，

  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怎麽反駁。

  “當然。”

  否則就只能無聊地重複，事倍功半。

  心裡嘀咕，
  剛才，公主殿下和陸爵士眉目傳情了吧？
  他心裡對陸時更佩服了，喃喃道：

  在希拉裡·普特南的著作中，對缸中之腦已經進行了充分的討論，
  只是，他的說明很書面，不太容易用語言表述。

  奧卡姆剃刀是由13~14世紀邏輯學家、聖方濟各會修士奧卡姆的威廉（William of Occam）提出的一個原理，
  它還有另一個名字——

  正如陸時所說，
  既然缸中之腦無法破解，那就不要去考慮它。

  柏格森看他給公主辯解，心中愈加確定，
  這倆人絕對有一腿

  “從手指切換到風的那一刻，筆記本翻頁的方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簡直就像人的大腦被切下來放到缸裡一樣。但是，筆記本很淡定，什麽也沒感覺到，該怎麽翻頁就怎麽翻頁，這多神奇。”

  柏格森攤手，
  “沒辦法，我和大部分人不同，而大部分人是笨蛋。”

  “……”

  陸時見怪不該，早就已經習慣了。

  陸時瞄他一眼，
  “你認為，山豬吃不了細糠，想的少的人享受不了‘高級’的恐怖。”

  柏格森沉吟，
  “你說的是洞穴寓言？”

  柏格森又好奇道：“話說回來，《哈利·波特與密室》中，鄧布利多為什麽要聘請草包洛哈特當黑魔法防禦課的老師？”

  他看陸時，露出一個男人都懂的表情，

  作為科學界最常用的準則，具體表述為：
  如果多個理論同時都能解釋某一現象，那麽優先取利用假設最少的理論，這個理論被認為是最好的。

  柏格森好奇，
  “這位小姐是？”

  陸時說：“你必然知道奧卡姆剃刀理論吧？‘如無必要，勿增實體’。”

  他觀察瑪格麗塔，發現她幹練而雍容，實在不好猜身份。

  柏格森當然不可能如實說，腦筋急轉，說道：“我雖然不太懂物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風翻動紙張的作用力，和手指給予紙張的力肯定是不同的。”

  柏格森遞出筆記本。

  陸時搖頭，

  柏格森連連點頭，
  “是的。價值、意義、認同……甚至思想本身都會被摧毀，能做的就只有猜測、假設。”

  他環視一圈，
  “你看看，滿屋堆的這些讀者來信。我還是老老實實寫《哈利·波特》吧~”

  陸時只能說：“這個問題在系列後續的作品會揭曉。”

  瑪格麗塔說：“筆記本是無法區分自己正被手指翻動，還是被風吹著翻動。”

  讀小說時，人不見得在“休息”，思維可能遠比想象中要活躍；

  公主殿下嘴角勾起，

  陸時卻道：“公主殿下只是舉個例子。柏格森先生這麽說，就有些鑽牛角尖了。”

  陸時笑，
  “這就是小說和學術著作的區別。而且，讀《第一哲學沉思錄》的時候，你年齡應該不大吧？”

  柏格森懵逼，
  “陸爵士，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時被問得無語了，

  陸時：？？？
  “什麽意思？”

  《黑客帝國》、《盜夢空間》、《源代碼》，
  哪個不是如雷貫耳？
  將這些作品寫出，無論是小說還是戲劇的形式，都必然大火。

  震驚地看著陸時，低聲道：“陸爵士想的比我深刻。是的，缸中之腦確定不了任何事。”

  陸時歎氣，

  瑪格麗塔怎舌，

  這麽想著，柏格森心中對陸時已經不只是佩服了，甚至還有崇敬之情。

  他的語氣中帶著絲絲高傲。

  他沉吟片刻，
  “確實，這個寓言和缸中之腦、莊生曉夢在內核上別無二致。我之前曾讀到過，只是……”

  公主殿下認為柏格森的傲慢完美符合世人對巴黎人的刻板印象。

  “巴黎佬。”

  “噗！”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心想，

  “自從我拒絕了湯姆·裡德爾出任黑魔法防禦術課的教授以來，就沒有一個人能在這個崗位上待過一年。”

  沒有一樣不像是真的。

  柏格森皺眉道：“我感到奇怪，為什麽讀完《缸中之腦》，我會產生深刻的思考，而讀完《第一哲學沉思錄》則沒有呢？”

  瑪格麗塔白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你知道它是一個筆記本，所以神奇不起來。但這並不影響結論。”

  可惜，現在的陸時沒那麽多空閑。

  柏格森說道：“陸爵士，從你舉出的例子不難看出，你是一個博聞強識的人。更關鍵的是，博聞強識還給你帶來了哲學思考。我相信，正是這些思考，才促生了《缸中之腦》這樣的作品。”

  假設塵世之外存在著一位魔鬼，盡其所能地創造了一個夢境欺騙著正在睡眠的笛卡爾，構造了一個在自己大腦看來完全真實的夢中世界，
  甚至於在這個夢境之中，魔鬼還給笛卡爾偽造了一幅完整的“身體”，
  手臂、眼睛、肉體、鮮血乃至於感官……

  忽然，一陣秋風吹來，
  她抽回了手，
  但筆記本還是翻了幾頁，這才停下。

  “只是什麽？”

  柏格森“嗯”了一聲，
  “確實全年齡段。就連我的爺爺都看《哈利·波特》。他還嘗試對自己的牙齒使用‘Reparo（修複如初）’來著，結果發現自己是個不會施法的啞炮。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的英語發音不標準。”

  男女搭配，乾活不累，
  陸爵士還是明白如何做好學術的。

  原因很簡單，
  在缸中之腦的狀況下，自由意志便不存在了。

  柏格森說：“殿下，首先要考慮，缸中之腦這個思想實驗會如何影響人的思維。”

  “我們還是聊回正題吧。”

  陸時點頭，

  瑪格麗塔用手指輕點著下巴，

  瑪格麗塔不解，

  陸時和瑪格麗塔聽得大笑。

  不存在自由意志，誰還願意努力生活？

  瑪格麗塔也在旁邊附和道：“文學創作確實可以反應這類深刻的命題，《缸中之腦》、《蠅王》……甚至於《神曲》這種都能勉強算是，莎翁的那些作品更無需贅言。”

  “啊這……”

  和公主瓜田李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是那種？”

  “或許，伱可以叫我萊奧波爾迪娜小姐？”

  （PS：不是前兩部）

  他想了想，又問：“那麽，笛卡爾的魔鬼呢？”

  柏格森：！！！

  “老師，你又多了一個學生。”

  柏格森“啊……”了一聲，
  “說起來，我聽龐加萊先生聊起過，全系列你準備寫七本？”

  柏格森前傾身體，做洗耳恭聽狀，

  柏格森說：“我認為，跟莊生曉夢還是有些區別的。《理想國》會提到洞穴寓言，本質是揭示通過主觀和客觀經驗，能形成一種自我認知意識。”

  五四.二五零.一五八.二零零

  “很神奇嗎？”

  他的總結很專業，
  陸時聳聳肩，

  瑪格麗塔啞然，

  柏格森理所當然地說：“那是當然。如此風靡的暢銷作品，哪怕我的英語水平很爛，我也會盡量讀一讀。更何況，陸爵士也沒用什麽特別難懂的單詞或句子，我讀得不怎麽費勁。”

  瑪格麗塔不由得沉思，
  良久，她說：“若一個人篤信於它，便會失去做任何事的動力。”

  柏格森無比佩服地說：“陸爵士，論知識、論氣量，你都遠勝於一般學者。”

  他提示道：“柏格森先生，沒必要妄自菲薄，因為西方也有類似的寓言。我沒記錯的話，柏拉圖的《理想國》裡似乎就有。”

  說完便開始用手指翻閱筆記本。

  原作者羅琳大概是沒想好，讓鄧布利多說出過十分離譜的話：

  瑪格麗塔對陸時微妙地眨眨眼，
  “我說什麽來著？這就是全年齡段的威力。”

  思想實驗沒有標準答案，

  陸時擺手，

  寓言的大意是：

  “是。”

  瑪格麗塔回答：“也行。”

  “厲害！”

  柏格森又追問：“小姐，我該怎麽稱呼你？”

  陸時說道：“我大概能明白你為什麽會覺得《缸中之腦》比《星之彩》和《克蘇魯的呼喚》更恐怖了。連存在都變得未知，那確實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聽著像是恭維，實為真心誇讚。

  所以，對於自控力弱的兒童，才會提倡寓教於樂的方法，

  勒內·笛卡爾在《第一哲學沉思錄》中講述了一個大膽的寓言：

  按劇情，湯姆·裡德爾1954年到校求職，
  而《密室》發生於1992年，
  也就是說，將近40年，每年在這個崗位上損失一位教授。

  簡單性原理。

  柏格森當場噴了，趕緊捂住嘴，隨後用手帕擦拭掌心。

  陸時沉思。

  “嘖……”

  “柏格森先生，普通人並非不懂哲學。甚至於，他們可能是最精通方法論的人。”

  “對對，我也這麽覺得。這段時間，你盡量別分神去寫其它作品了。省得讓那些書迷看到，把你綁進小黑屋，用小皮鞭抽打著讓你悶頭苦乾。”

  她走到大廳的窗邊，將筆記本攤開在窗台，
  “你們看。”

  瑪格麗塔解釋：

  如此高危的職業，能請到人就不錯了。

  陸時好奇，

  他吐槽道：“公主殿下，你倒是會給我安排活。”

  他說道：“原來你……我還是稱呼你為‘殿下’吧~”

  這番話營造的氛圍，在柏格森聽來堪比古神的低語，

  “嘶……”

  “你過於抬舉我了。古希伯來有句諺語，‘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我不信神，但我承認人類對自身思想局限性的無奈。很多思想實驗是沒有答案的。”

  相對地，讀教科書時，人不見得在“努力”，思維可能遠比想象中要懶惰。

  沒想到公主殿下還懂這個。

  陸時：？？？
  瑪格麗塔：？？？
  兩人都懵了，異口同聲地問：“原來，你也看《哈利·波特》？”

  柏格森給出解釋：“你的使命是創作。以創作引發他人思考。”

  陸時輕笑，

  當然，長篇小說會出現此類問題也屬正常，畢竟連羅琳自己可能都沒想到會一寫七本，本本賣爆。

  其目的在於，幫助人類以更實際的方式探索哲學概念，
  當某人給出一個思想實驗的答案時，他為什麽得出這個答案和答案本身一樣重要。

  陸時擺手，

  “好吧，我只是舉例。”

  “你說的不對。”

  瑪格麗塔嗤笑，

  老老實實閉上嘴，省得多說多錯。

  柏格森：“……”

  也就是說，

  “我是陸教授的學生。”

  沒想到，旁邊的瑪格麗塔說道：“破解缸中之腦嗎？恐怕沒什麽辦法吧~”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陸爵士，你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恐怖小說作家。”

  越簡潔的推論可能性就越高。

  他說道：“所以我才覺得《缸中之腦》比《星之彩》、《克蘇魯的呼喚》更有恐怖意義。當然，我說的這個‘恐怖’，並非是製造驚嚇之流的初級手段，那些都太無趣。”
    瑪格麗塔好奇，

  “啊……”

  以缸中之腦為例，
  在此基礎上衍生的名作包括：

  一群囚犯生活在洞穴中，手腳被捆住，無法轉身，只能背對著洞口。

  好一個“山豬吃不了細糠”！
  柏格森拍手稱快道：“許多人腦袋空空，隻裝了一茶匙的知識，自然無法思考深刻的命題。所以，他們只能享受那些平凡的快樂。”

  柏格森也點頭道：“我讚同。陸爵士應該趕緊把第二部《密室》寫完。”

  陸時笑道：“好了，公主殿下，我們還是聊剛才的正事兒吧。你說缸中之腦破解不了，是為什麽？”

  柏格森從諫如流，思考片刻後好奇地問：“話說回來，這個思想實驗能破解嗎？”

  沒法回答。

  因為對方可能真的問到了劇情BUG。

  該如何區分真實和幻象呢？
  笛卡爾也是法國人，柏格森當然是了解的。

  柏格森說：“陸爵士，你這樣的大文豪，其實無須思考。”

  瑪格麗塔看向柏格森，
  “能借我筆記本一用嗎？”

  柏格森啞口無言，

  “我不明白。”

  柏格森點頭，
  “似乎確實如此。”

  陸時倒抽一口涼氣，
  “小皮鞭？”

  陸時哈哈大笑，說道：“我倒覺得，只有你這種人，才會被《缸中之腦》嚇到。”

  陸時說：“你剛才講，‘能做的就只有猜測、假設’，可是，對於缸中之腦，連猜測本身是否發生了都確定不了。”

  柏格森了然，
  “原來是陸教授的學生。呵呵，那就難怪了。”

  編故事就是這麽回事。

  “有什麽問題嗎，柏格森先生？”

  於是，他們在牆上看到自己和事物的影子，認為影子是真實的，直到有人爬出了洞穴，才發現了真實世界。

  柏格森低聲道：“那你可得快點兒寫。陸爵士，我這不是催更，我是替我爺爺說的。”

  瑪格麗塔和陸時再次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