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念入魔

  “心體無滯，即是般若。”

  “一切般若智，皆從自性而生，不從外入。若識自性，一悟即能超脫三界。”

  蘇離雙手合十，眼神無比平靜的看著絕悟。

  他的心極盡空靈，澄淨無垢。

  無垢無淨，不增不減，因而也不生不滅。

  他之所以用了“常慶”這個角色，便在於，常慶這個角色九竅仙胎，命格極為強大。

  與絕悟同為璿璣印天際，於蘇離而言，境界這種實實在在的東西，反而是阻礙，是最為不值稱道的東西。

  因為高度不一樣。

  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有錢有權之人，追求的反而是真正的精神境界。

  這就是所謂的逼格。

  常慶這個角色別的沒有，逼格絕對滿滿——這是另外一個角色“蘇言”拍馬難及的地方。

  換句話說，蘇言這個角色站出來，蒹葭都不會多看一眼，或者說看一眼都嫌髒了眼的那種！
  這就是璿璣印天際圈子的威力——兩大文明，只有四十九位天際，而且這四十九位真正活著的，恐怕也不足一半。

  剩下的都無法承受天際命運之重，殞滅了。

  蘇離站在絕悟等同的高度——至少精神層面是同等的，他雙手合十，一念便可心神靈魂四大皆空。

  絕悟就算是再大的本事，也不會在猙獰瘋狂之下，對一個四大皆空之人出手。

  這其實就是所謂的“空船效應”。

  一個人在乘船渡河的時候，前面一隻船正要撞過來，這個人喊了好幾聲，沒有人回應，於是破口大罵，前面開船的人不長眼，結果撞上來的竟然是一隻空船，剛才怒氣衝衝的人，一下子怒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然後你就發現生氣與不生氣並不取決於要撞船這件事，而是取決於撞來的船上有沒有人，這就是著名的“空船理論”。

  絕悟盛怒之下，所有的力量和手段都已經準備好，卻在動手的刹那，遭遇到了“空無”！
  那一刻，他整個人都差點兒瘋了，又是驚怒，又是瘋狂！

  “啊——”

  他怒吼一聲，其背後的那座無頭八臂雕像突然開始發生詭異的變化，陰風颯颯，寒氣沉沉。

  黑暗的古廟更加漆黑，猩紅的血色更加鮮豔。

  八臂無頭雕像的石質表面開始滲出一種黑色的液體，如同鮮血般沉重。

  這黑色液體在雕像的身軀上流淌，形成一道道扭曲的紋路，仿佛是一種邪惡之極的符文。

  八大龍蛇巨臂更是突然扭曲變形，變得醜陋而畸形，宛如蛇一般糾纏在一起。

  它們的表面開始裂開，露出了黑暗的裂縫。

  從那些裂縫中，湧出了一股股更濃鬱、更黑暗的氣息，彌漫於整座古廟中，整座古廟仿佛打開了通向無盡深淵的門戶！
  這時候，古廟的牆壁開始龜裂，整座古廟更是開始顫抖了起來。

  突然，那座無頭八臂雕像的手臂猛地一動，發出了一聲可怕的咆哮聲。

  八條手臂的手指變得尖銳而鋒利，閃爍著幽冷刺骨的寒光，一股邪惡、陰森的力量從這些如幽冥利爪般的手指中散發出來，彌漫在整個古廟中。

  而在那座無頭八臂雕像的周圍，黑暗的影子開始凝聚，形成了一道道扭曲的凶戾惡魂身影。

  它們的眼睛閃爍著紅色的光芒，充滿了邪惡、狠毒、憎惡與瘋狂之意。

  這些惡魂凶靈紛紛朝著蘇離撲來，那猙獰、狠毒、絕望、怨毒的邪惡氣息，如瞬間扼住了蘇離的喉嚨，讓蘇離生出強烈的窒息之意，以及強烈的冰寒刺骨感。

  蘇離的身體乃至於靈魂如直接被凍住了一般，完全無法動彈。

  但是他合著的雙手依然巋然不動。

  親見了絕悟的情況之後，蘇離心中已經明白，絕悟應該一念入魔了。

  可從祈雨的情況來看，絕悟的內心深處，同樣也有一念之神，若是可以喚醒神光，驅散魔霧，那這一局就有破解之法。

  蘇離不是聖母，絕悟死不死他根本不在意！

  甚至是祈雨、蒹葭、子衿子佩等人的結果，他也沒有特別的在乎。

  真要是死了，那也只能略有遺憾，卻也僅此而已！

  可是模擬器一次次的頂死的付出，一次次對他堅定的選擇，一次次勸他這一世活出精彩來的做法，讓他還是想做點兒什麽——與絕悟的談判，如今是在模擬之中。

  可這是他決定要在現實之中去走的一條路。

  現實之中，那就毫無退路可言。

  一旦走崩了，幾乎是必死無疑——現實之中的天樞世界裡，被絕悟盯上了，鎮壓了，那就是從天樞世界到新歷世界，全部鎮壓，徹底玩完。

  以絕悟的老奸巨猾，那絕對會有無數的方法一邊鎮壓他一邊抽他的血，煉他的魂。

  這種強大的存在，細微的破綻，立刻就是致命的危機！
  “想無法無念？你做不到！”

  絕悟聲音森冷、寒厲，原本充滿魅力的臉上，此時一根根的青筋開始鼓起，然後化作猩紅色，如同一條條的蚯蚓爬滿了他的臉，這讓他看起來像是猙獰的怪物。

  他整個人彌漫著一層灰霧，升騰的灰霧粒子並不是能量粒子，而是一隻隻猙獰扭曲的微型鬼臉。

  這些鬼臉模樣淒厲，仿佛於未知的虛空發出淒厲的哀嚎，仿若在地獄深處的掙扎哀鳴與咆哮。

  蘇離眼神依然澄淨，合十的雙手沒有絲毫顫抖。

  “大千世界，無掛無礙；自去自來，自由自在；要生便生，莫找替代。”

  “絕悟，你又何必如此？”

  “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蘇離以最虔誠的態度，說出了最為虔誠的話。

  這些話語，但凡有一句甚至是有一絲情感不真誠，立刻就要被妖邪入侵。

  當然，蘇離可以立刻中斷模擬，但是要破開這一次絕望局，就一定要直面最大的困難。

  逃避，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蘇離這一段話說出，絕悟猙獰的樣子微微定格，仿佛陷入了某種可怕的自我精神內耗狀態。

  而絕悟背後的八臂無頭雕像，則明顯發生了異常的變化。

  蘇離渾身那種被枷鎖的感覺驟然消失。

  而那八臂無頭雕像的手臂開始反向扭動，就仿佛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所震懾後，被驚退了一般。

  頓時，一種深入骨髓的哀鳴聲自從雕像的內部發出，聲音充滿了無盡的絕望和恐懼。

  這時，無頭雕像的頸部竟是開始生長出一顆頭顱，它的表情空洞而冷酷，仿佛是對世界的冷漠和無情的象征。

  它的眼睛是空洞的，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但卻散發出一種能穿透黑暗的光芒。

  這光芒像是星辰，又像是鬼火，既顯得極為神秘，又顯得很是詭異。

  整個古廟的震蕩也漸漸平息，黑暗也消退了很多。

  猩紅的血光也不再鮮豔，反而逐漸的黯淡。

  蘇離的目光越過面容逐漸恢復正常的絕悟，落在無頭雕像的頭顱上。

  這時候，那八臂無頭雕像的頭顱上開始生長出藤蔓和花朵，它們在黑夜中綻放，充滿了誘人的香氣。

  這些花朵的顏色鮮豔而異彩，像是在黑暗中點亮的希望之火。

  看到這些花朵那鮮豔的異彩的刹那，無數的比蒹葭更美，比子衿更卑微，比祈雨更溫柔的奇女子紛紛朝著他撲來。

  這些奇女子，每一個都赤身，肌膚晶瑩如凝脂，雪白如玉，靈性十足。

  這一刻，蘇離幾乎立刻感受到了渾身血液的燃燒，以及身體的原始念頭被引出。

  蘇離看向絕悟。

  這時候的絕悟已經同樣恢復了清醒，冰冷的眼眸如能刺穿天地的脊梁，落在蘇離的身上的時候，讓蘇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觀自在菩薩……”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蘇離當著絕悟的面，任由無數的赤身奇女子撲在他的身上，對他的魂進行翻雲覆雨、排山倒海、倒鳳顛鸞的各種付出，而強行的鎮定下來。

  此時，他只能感謝常慶這仙胎，這天際命格。

  換成“蘇言”，直接要被吸乾。

  蘇離念誦完畢之後。

  他的六根六塵，歸於寧靜。

  絕悟神情複雜的看著他。

  蘇離也同樣神情平靜的看向絕悟。

  兩人目光交接，久久不言。

  “伱留下了很多破綻，足以說明你根本代表不了天道意志。”

  “但是你是我見過最為絕顛的天驕，道體仙胎，九竅通靈，天生的天命命格，皇極經世。”

  “你可知道，我對你這身體、你這命格，你這靈魂又是何其的羨慕甚至嫉妒？”

  絕悟長須齊胸，喟然長歎。

  蘇離不言不語，他知道，面對紅粉骷髏，他留下的破綻至少不下十處。

  甚至面對八臂無頭雕像的各種變化，他在各種細節上也都留下了不少的破綻。

  很多細微的東西，他能力不夠，演不出來。

  演出來了，也沒有到那個層次，在專業人的眼中，錯漏百出。

  就像是同一個小品，喜劇演員演出來就很好笑，可如果是普通人去演，非但不好笑，還很尷尬。

  “紅塵來去一場空。絕悟，天意的代表未必要有多麽的高尚，要有多麽的超凡脫俗。

  不入世，又談何出世？
  入世煉心，出世歸心。

  絕悟，此來，我來討一份因果——順便給你指一條明路，送你一場造化。”

  蘇離開口道。

  絕悟冷笑一聲，道：“繼續於冥冥中剝奪我的命格麽？你可知，蒹葭的命運星盤窺視的命運是什麽？”

  蘇離道：“絕悟殞落，常慶誕生。”

  絕悟深邃的眼眸微微一凝，隨即恢復了正常，道：“你知道，但我在照見五蘊空靈之時，於冥冥中已經有所感應命格的流逝。命格流逝之人，恰恰是你常慶。”

  絕悟說著，抬手一揮。

  八臂雕像頓時嘶吼一聲，噴出一道血光。

  血光之中，扭曲的世界裡，景色朦朧一片。

  可是其中的某些場景，卻正是蘇離和絕悟的某些模擬場景片段。

  只是，這些片段容貌模糊，也沒有聲音，更看不出其中的交流信息。

  其場景更像是夢境裡的片段提取出來的一樣，籠罩上了一層血色的迷霧。

  可絕悟看不清，卻能判斷那人是常慶，也能判斷他自己的命格被常慶剝奪，更能從扭曲的世界崩塌看出常慶能一念滅世！
  但蘇離不同。

  蘇離親身經歷。

  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模擬世界的場景。

  蘇離的演技不夠。

  在這樣一幕場景下，宛若被當面揭穿了模擬器的秘密，心神一凜。

  “完了。”

  蘇離意識到了，絕悟根本無從判斷，所以做了假的幻境，用來詐他！

  意識到的時候，絕悟忽然狂笑！

  “終於逮著你了！”

  絕悟雙眼重新變得血紅，整個人完全狂暴。

  整個古廟更是如化作遮天蔽日的凶猛異獸，那古廟如其蠶食眾生的口，直接將所有的通道全部封死，要將“常慶”徹底的封死在這古廟之中，然後以八臂無頭雕像將“常慶”徹底的蠶食！

  這一幕，的確是超出了蘇離的想象。

  “真的是良言難勸該死鬼啊。”

  蘇離完全沒有反抗，淡然一笑，整個人淡漠得讓絕悟道心都不穩，有些心驚肉跳！
  “你莫非還真能煉真還虛不成？我絕悟……在這血冥古廟之中，我絕悟活在現實，活在天樞世界！我就不信你還能讓這世界直接崩了！”

  絕悟顯然是心態已經失衡，瞪著血眼，想要看“常慶”如何當那什麽遁去的一，讓這活生生的天樞世界崩滅了！

  因為這裡不僅僅是天樞世界，古廟開啟了深淵之路，地獄之門，等同於已經連接了現實新歷世界！

  你常慶這麽厲害，你還能讓兩個世界都滅了？
  還能讓這一切化作夢幻泡影不成！
  “來！表現你的‘遁去的一’，讓真實化作虛幻！”

  絕悟咆哮著，簡直是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