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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潑皮》第251章 0248【我就是膝蓋太硬,跪不下去】
  第251章 0248【我就是膝蓋太硬,跪不下去】

  十二月三十一,歲除日。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除夕,宣和五年的最後一日,本該是家人團聚歡慶的日子。

  但歷城的百姓,卻沒有感受到絲毫喜慶,一直籠罩在戰爭的陰霾與壓抑之中。

  “殺啊!!!”

  震天的喊殺聲再度響起。

  冷清的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也迅速消失不見。

  城樓之上,李黑虎滿臉疲憊,白皙的臉頰一側,增添了一道血痕。

  這是昨夜守城時,被神臂弩的箭矢擦拭。

  當時那根箭矢若是偏上一分,此刻的李黑虎,只怕早已經是一具僵硬的屍體了。

  城池下方,各式各樣的攻城器械穩步推進。

  神臂弩、三弓床弩、投石車輪番射擊,掩護士兵攻城。

  此刻的黑山賊,卻只能在一陣陣箭雨中,眼睜睜看著西軍士兵衝向城牆。

  無他,彈盡糧絕了!

  箭矢徹底沒了,為了製造箭矢,城中一切能融的鐵器都被融了,數百間房屋被拆。

  如今,李黑虎只能在西軍退去後,命民夫拾取西軍射來的箭矢,簡單修繕一番後,為己所用。

  至於巨石、滾木,更是早就用完了。

  金汁倒是不缺,但問題是沒有柴火熬煮了。

  黑山賊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如今西軍每一次攻城,他們能做的,唯有短兵相接,以命肉搏!
  在投石車與三弓床弩的遠程火力壓製下,第一批戰俘順著雲梯爬上城牆。

  三名戰俘剛登上城牆,迎面閃過一道寒光。

  狹長的斬馬刀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借著旋身擰腰爆發出的慣性,竟將三人齊齊腰斬。

  噗嗤!

  鮮血噴湧,混合著內髒淋在已經一片漆黑的地面。

  一刀解決三名戰俘,李黑虎動作不停,立刻衝向下一名戰俘。

  她的戰鬥方式若是細看,便能發覺出與劉錡、韓楨等人的不同之處。

  畢竟是女人,哪怕自幼習武,氣力也比不上同等的男子,這是天然的劣勢,只能通過技巧來彌補。

  因此每一次揮刀,都借助了雙腿以及腰身的力道。

  腳步自始至終都沒有停下過,整個人始終保持著一股慣性。

  “鐺鐺鐺!”

  遠處傳來急促的金鼓聲,攻城的戰俘們如潮水般退去。

  李黑虎將斬馬刀杵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她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此刻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鮮血,看上去如同一尊女修羅。

  親衛們默默指揮著民夫,將屍體從城牆上扔下去。

  其余黑山賊抓緊時間,癱坐在地上歇息。

  連日的高強度作戰,讓他們身心俱疲,神情麻木。

  李黑虎知道這是西軍的疲敵戰術,但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被動接招。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波攻勢是否猛烈,下一波攻城的人,是戰俘,還是喬裝打扮的西軍主力。

  她不敢賭,只能強行繃緊神經,謹慎應對每一次攻城戰。

  這期間,楊惟忠並未沒有嘗試過招安勸降。

  只是勸降的士兵剛到城樓下,便被李黑虎下令亂箭射死。

  招安?

  給趙宋當狗,她寧願去死!
  若是換做一般反賊,早就已經崩潰,但李黑虎到底是有些手段和人格魅力的,加上骨乾都是黑山匪寇,硬生生的頂住了。

  “韓楨會來麽?”

  寅先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這段時間,他們也俘獲了一些西軍士兵和戰俘,從他們口中問出了西軍前陣子反常的原因。

  青州軍,韓楨!

  大破西軍左路軍,生擒劉光世。

  “會的!”

  李黑虎語氣肯定道:“他不會拖,也不敢拖。”

  自古以小博大,向來都是講究一個快字,以星火迅速形成燎原之勢。

  否則一旦陷入泥潭,用不了多久就會覆滅。

  寅先生苦笑道:“可就算他擊潰了西軍,下一刻也會對我等舉起屠刀,你的堅持,又有甚麽意義呢?”

  “我很早之前就說了,只要趙宋覆滅,誰當皇帝,我並不在乎。我只是想親眼見證,韓楨徹底擊潰西軍的那一幕。”

  李黑虎說罷,轉頭看向寅先生,以及一眾親衛,正色道:“你等放心,屆時我自會有辦法,保全伱等的性命!”

  話音落下,明顯可以看到親衛們松了口氣,目光中帶著感激之色。

  ……

  數裡外的西軍大營,氣氛同樣緊張。

  韓世忠與吳玠等將領,正在整軍備戰,挖壕溝,造拒馬。

  如今,他們看似兵力優勢,實則局面非常被動。

  因為打與不打,怎麽打,主動權都握在青州軍的手中。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除開那四千余重甲騎兵之外,更重要的是西軍斥候被徹底碾壓了。

  信息,對一個將領來說,太重要了。

  斥候比不過對方,等同於睜眼瞎。

  青州軍可以肆無忌憚的襲擾西軍的後勤部隊,但楊惟忠敢打青州軍後勤輜重部隊的主意嗎?
  根本不敢!

  斥候在交鋒中處於下風,讓楊惟忠對青州軍的後勤動向與路線,一概不知。

  這種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派兵襲擾,豈不是讓士兵們憑白去送死麽。

  此外還有一點,梁方平逃跑之時,將僅有的三千騎兵也一並帶走。

  沒了騎兵,靠步卒去奔襲?
  唯一的好消息,是疲敵戰術成效斐然,歷城中的黑山賊在日夜不停的襲擾下,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再無出城作戰的可能。

  如此一來,楊惟忠只需全力應對西軍,不必擔心腹背受敵。

  陰沉的天空,飄下點點雪花。

  相比起緊張壓抑的西軍,青州軍的氣氛要好上不少。

  數百口大鍋架起,一陣陣濃鬱的霧氣,伴隨著陣陣香氣,彌漫在軍寨之中。

  隨著天色漸漸變得昏暗,士兵們也結束了一天的操練。

  這三次大戰,俘虜了數萬戰俘。

  這些戰俘,分為兩批,一批是西軍士兵,人數較少,只有不到兩萬三千人。

  另一批,則是高托山與張迪的部將,人數將近五萬。

  說是部將,實則與農民無異。

  這五萬人,韓楨將其編為輔軍,負責押運輜重糧草,埋鍋寨營等瑣事。

  兩軍交戰,可不是誰人多誰就贏面大。

  事實上,這種烏合之眾,在戰場上反而會壞事。

  莫要以為,前兩次擊潰劉光世與張俊,都是火器的功勞,這些戰俘也起到了大用。

  火器爆炸的巨響,讓這些沒有經過專業軍事訓練,意志力薄弱的戰俘第一時間崩潰,而正是因為他們的潰敗,才造成西軍陣型徹底混亂,讓重甲騎兵能夠肆無忌憚的衝鋒。

  若時間久,那韓楨興許還會耐心操練,可決戰就在眼前,他怎會冒這個險。

  因此,韓楨將這些戰俘安排在了後方,乾起了民夫與輔軍的活計。

  而那二萬余西軍,則是標準的即戰力。

  這些西軍,出於多重考量,韓楨最後決定暫時不與青州軍混編,單獨為一軍,交予魏大統領。

  “怎地這般香?”

  “好似是肉湯!”
    “嘶,今晚竟又有肉吃?”

  連續幾日的乾飯吃下來,這些西軍戰俘對韓楨畫的大餅,已是深信不疑。

  誰家當兵能一日三頓乾飯,頓頓吃到飽?
  如今,他們滿腦子想到都是殺敵立功領賞錢,蓋新房,買耕牛,娶婆娘!

  “鐺鐺鐺!”

  老九拎著鑼鼓,用力敲了幾下。

  刺耳的響聲,頓時讓這群西軍戰俘安靜下來。

  韓楨邁步走上前,朗聲道:“今日是除夕,本該請弟兄們好好吃一頓,怎奈軍中條件有限,只有肉湯餺飥。待平定戰事,打退趙宋,慶功宴上再請兄弟們好好吃一頓,屆時我等大口吃肉,大碗飲酒,好不好?”

  “好!!!”

  兩萬余西軍戰俘齊齊高吼,不少人深受感動,眼中泛著淚花。

  雖只是一個小小的暖心之舉,但效果卻格外好。

  南餛飩北餺飥。

  除夕夜吃餺飥,是北人的傳統。

  一頓餺飥,勾起了他們的思鄉之情,同時也讓他們體會到了被人關懷的感覺。

  在西軍之時,那些個高高在上的將帥,何曾把他們當過人。

  韓楨嘴角微微揚起,繼續高聲說道:“此外,稍後所有弟兄都有一百文的賞錢,錢不多,但卻是我的一片心意,讓弟兄們沾沾新年的喜氣!”

  “多謝相公賞賜!”

  聽到稍後還有賞錢,這些個西軍頓時雙眼一亮,趕忙高聲道謝。

  不遠處,小武滿臉不解道:“吃餺飥也就算了,為何還給這些戰俘發賞錢?”

  兩萬余人,每人一百文,加起來就是三千多貫啊!
  敗家子也不是這麽個敗法兒啊!
  “你懂個屁!”

  聶東斜蔑了他一眼,嗤笑道:“所以你是營長,人家是縣長!”

  “有道理!”

  小武歪著腦袋沉思片刻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他雖然還是不懂縣長為何要發錢,但聶大哥說的沒錯,要不怎麽人家能成大事,而自己混了那麽多年,到頭來卻還只是個營長。

  數百口大鍋前,排上了長長的隊伍。

  軍中廚子揮舞著木杓,大聲吼道:“都別急,人人都有,吃飽不夠再來加!”

  說話間,他動作嫻熟的舀起滿滿一大杓餺飥。

  習慣性的抖了抖手後,裝進吳季的破陶碗裡。

  餺飥,實際上就是後世的面片湯。

  吳季端著碗,隨意找了個角落蹲下。

  碗裡的面片量很足,湯面上漂浮著一層厚厚的油花,濃鬱的香味直往鼻子裡鑽。

  以往除夕夜,家中也會吃餺飥,不過每人碗裡只有寥寥幾片。

  就這,還是父母一整年辛辛苦苦攢下的麵粉,而且餺飥清湯寡水。

  但每一次,吳季都吃的狼吞虎咽。

  對貧苦百姓來說,麵粉這種精糧,一年到頭也吃不了幾次。

  微微吹了吹熱氣,吳季從懷裡取出兩根樹枝,夾起一片塞進口中。

  面片勁道的口感,以及鹹鮮的味道,立刻在口腔中彌漫開。

  肉湯餺飥味道就是好!
  下一刻,吳季加快了動作,也顧不得燙,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滴落在碗裡。

  一碗餺飥吃完,吳季已是淚流滿面。

  如他這般的西軍戰俘,並不在少數。

  抹了把眼淚,他起身再度排隊。

  一連吃了三大碗,總算吃飽了,肚子裡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韓楨發錢從來不墨跡,吃完飯後,便領著隨軍書記開始發賞錢,每人一百文。

  ……

  吳季躺在牛皮帳篷裡,耳邊聽著袍澤們的呼嚕聲,瞪大眼睛,看著帳篷頂。

  看了一會兒,他伸手從懷裡掏出被捂熱的一百文銅錢,一枚一枚的數了起來。

  他沒進過學,算術不好,一百文錢數了好幾遍,才總算數清。

  小心翼翼地將銅錢裝進布袋中,重新塞回懷裡,用手輕輕拍了拍,吳季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九哥真的沒騙自己,這仗還沒打,縣長就已經給自個發賞錢了。

  等立了軍功,想來也不會少了賞錢。

  一頭耕牛十二貫,一間磚瓦房怎麽也得三十貫,那自己要斬首多少人,才夠呢?
  吳季掰著手指算了好久,還是沒算清。

  算了,明日問問老狗,他腦子活絡,算術也比自己好。

  “吳老四,你睡了嗎?”

  忽地,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老狗?

  吳季心頭一喜,壓低聲音道:“老狗你沒睡正好,幫俺算算帳。一頭耕牛十二貫,一間磚瓦房三十貫,斬首一級給四貫賞錢,俺要立多少軍功,才能湊得齊?”

  沉思了片刻,老狗答道:“十……十八個!”

  “要殺恁多人?”

  吳季微微一愣。

  “差求不多。”

  老狗嘟嚷了一句。

  說罷,兩人陷入了沉默。

  不多時,老狗砸吧砸吧嘴,回味道:“今晚的餺飥真好吃,俺還想吃。”

  吳季忙不迭的附和道:“俺也是!”

  ……

  戰俘營中,關押著劉光世、王淵等一眾高級將領。

  韓楨親自提著食盒,邁步走進一件帳篷,詢問道:“王將軍,可好些了?”

  “不勞韓縣長費心,暫時死不了。”王淵面色蒼白,語氣冷淡。

  韓楨也不惱,將食盒放在他的面前,說道:“今日是除夕,軍中做了餺飥,王將軍嘗嘗罷。”

  聞言,王淵先是一愣,打開食盒,果然見到一碗餺飥湯。

  端起碗稀裡嘩啦的吃完後,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嘴,面色緩和了不少,苦口婆心地勸道:“韓楨,你有如此本事,為何不思報效國家,反而當了反賊。在本官看來,以你的本領,出將入相並未難事。”

  “好在如今也還不晚,若有招安之意,本官可為你作保!”

  韓楨語氣淡然道:“我本山中猛虎,為何自甘墮落,做那門下走狗?王將軍,我且問你,是自在為王好,還是與人為奴好?”

  王淵微微皺眉道:“忠君報國,何談門下走狗?”

  韓楨嗤笑一聲:“狄漢臣何等人物,在韓琦面前,不照樣自稱門下走狗,被一小妾當眾羞辱?狄青尚且如此,你等武官在文官面前,豈不是與奴無異?”

  “這……”

  王淵面色一滯,不知該如何作答。

  “我就是膝蓋太硬,跪不下去,當不了奴才,才殺了官,造了反。”

  韓楨話音一轉,笑問道:“不知王將軍的膝蓋硬否?”

  “……”

  王淵側過臉,沉默不語。

  見狀,韓楨笑了笑,轉身離去。

  王淵此人若能策反,對自己是一件好事,能讓西軍戰俘更加有歸屬感,並且西軍將領投了他,趙宋朝廷的威信也會受到打擊。

  不過韓楨並不強求,成了,那便是意外之喜。

  若不成,也沒甚損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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