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玥暗自歎息。

  她看得出來，葛沁瑤此刻有多麽欣喜，饒是有諸多擔憂，亦不好表露出來了。

  “孩子現在多大了？”她伸手摸了摸葛沁瑤的腹部，跟乾女兒或乾兒子打招呼。

  “兩個月了。”

  “檢查結果怎麽樣？”

  “挺健康的。”葛沁瑤拿出一張超聲報告給她看：“能看見寶寶的胎心胎芽了。”

  池玥點點頭。

  她仔細看一遍報告，見雙側卵巢那一行顯示著未見異常，稍稍放下擔憂的心。

  “恭喜。”她看著圖上橢圓形的小黑團，賀一聲喜，又提到目前最該考慮的問題：“你懷孕這段時間，誰來照顧你呢？”

  譚淙很忙。

  建議廳的工作相當於末世前的“公務員”，福利待遇都很不錯，輕易丟不得。

  “剛開始是婆婆照顧我，等寶寶八九個月的時候，淙哥那邊也能休陪產假了。”

  葛沁瑤他們都商量好了。

  她提及譚淙一家和葛淮連夜做的孕期規劃，眸底湧動的幸福，似乎要溢出來。

  “那挺好的。”她詢問著葛沁瑤的身體情況，一旁的聞祈舟，則起身準備早餐。

  嘩嘩的水聲響起。

  聞祈舟端來一鍋銀耳蓮子羹、一盤雞蛋灌餅，光是聞著那股濃鬱香味，吃過早餐才出門的葛沁瑤，又被勾起饞蟲了。

  她接過聞祈舟遞來的蓮子羹，索性和他們一起，品嘗一遍不斷勾著她的美味。

  “叩叩”聲不久後再次響起。

  剛放下筷子的聞祈舟，走到防盜門前，只見匆匆而來的譚淙，朝屋內張望著。

  “祈舟，瑤瑤在這兒嗎？”

  “我在。”聽見他的聲音，葛沁瑤倏然抬起頭，引得那道身影隨之出現在眼簾。

  譚淙松一口氣。

  他走到茶幾前，瞧見葛沁瑤端著蓮子羹，無奈道：“你怎麽不等我一起過來？”

  先前他和大舅子外出買菜，拎著食物回到家，結果沒瞧見人，可把他嚇壞了。

  若非葛淮提醒，她極有可能提前過來給池玥他們報喜，他怕是還得著急一陣。

  “我等不及了嘛。”葛沁瑤喝光最後一口蓮子羹，軟糯的嗓音，似在對他撒嬌。

  “你啊……”譚淙沒說什麽，抽出一張紙巾，動作輕柔地擦拭著葛沁瑤的唇瓣。

  念及還要逛家具店，定製一張嬰兒床和嬰兒推車，他們沒過一會兒便離開了。

  池玥目送他們走遠。

  看見譚淙脫下外套，披在葛沁瑤身上，處處小心翼翼扶著她消失在玻璃棧道。

  她所有的擔憂及焦慮，皆在他們散發著歡喜和幸福的背影中，悄然消失殆盡。

  或許，這樣也不錯。

  *
  基地內外難得安寧。

  氣溫徘徊在二十五六度，鋪灑而下的陽光，不似以往熾熱，連風都透著溫柔。

  他們叫上謝長瀟和池雲彥，乘坐吊籃下樓，徑直走到“甜甜圈”中央的停車區，進入未曾被龍卷風和暴雨摧毀的房車。

  聞祈舟驅車開出“甜甜圈”。

  房車行駛在曠野中，後面的池雲彥和謝長瀟，望向蔚藍的天空，久違的自由和寧靜，猶如鋪面而來的風，湧入心中。

  “姐，森林遠不遠？”他們出門是準備到草原附近的森林逛一圈，順便打打獵。

  池玥：“也不算太遠。”

  一片顯眼的綠，在房車行駛近五十分鍾後，映入眾人眼簾。

  他們在森林的邊緣下車，沿著布滿枯枝雜草的蜿蜒小路，不疾不徐往深處走。

  為避免突生意外，聞祈舟和謝長瀟走在前面，時而環顧四周，注意周圍情況。

  “怎麽感覺沒有動物呢？”謝長瀟順手摘一片葉子，微擰眉頭道：“好安靜啊。”

  聞祈舟也覺得奇怪。

  之前的暴雨淹沒草原，但這片森林地勢夠高，看起來沒多少積水殘留的痕跡。

  草原附近又只有這一片森林，除了逃跑不及被淹死的那些動物，其他動物應該都緊急避難，提前到這片森林裡來了，地上也能看見它們經過時留下的腳印。

  所以動物呢？

  走在後面的池玥，余光不經意瞥向池雲彥的腦後，驟然捕捉到灰褐色的身影。

  她瞳孔一縮：“別動！”

  聽見那聲急促的提醒，其余三人條件反射地停下腳步，都不曾往前邁出一步。

  “怎麽了？”

  池雲彥一臉疑惑。

  他出聲的同時，聞祈舟和謝長瀟循著池玥的視線，往他頭頂的樹乾上看一眼。
    一條有成人手臂粗的巨蛇，正盤旋在斑駁陸離的樹影中，灰褐色的花紋遍布全身，森白的獠牙隱沒在血盆大口之中。

  單是和那雙泛著綠光，充滿攻擊性的橢圓眼對上視線，便平白讓人毛骨悚然。

  聞祈舟：“你別回頭。”他提醒池雲彥，以免巨蟒會在他轉頭的瞬間，攻擊他。

  通過他們的眼神，察覺到什麽的池雲彥，吞咽著唾沫不敢動。

  長風穿林而過，帶起一片樹葉沙沙聲，他感覺自己的四肢及軀乾逐漸僵硬了。

  池玥和聞祈舟用最慢最輕緩的動作稍稍退後，目光緊緊盯著上面那條虎視眈眈的蟒蛇，同一時間從腰間摸出了手槍。

  “後面是蛇嗎……”有所猜測的池雲彥，臉色扭曲，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禁攥緊。

  難怪這一片有動物經過的痕跡，卻看不見任何一只動物，難怪會安靜到死寂。

  動物都是趨利避害的。

  巨蟒看起來至少有三米長，粗壯的尾巴拖到了地上，那般壯碩可怕的捕食者存在，敏銳的嗅到味道的動物都避開了。

  他們正好闖入這裡，蟒蛇難免盯上池雲彥，一直打量著他，似乎在想要以怎樣的姿態，才能將底下的人類整個吞下。

  “不是。”

  池玥知道他怕蛇。

  他們年紀尚小的時候，在別墅後院見到過一條蛇，當時直接把他嚇得發燒了。

  若讓他知道是巨蟒──
  恐怕得蹦八丈高，然後把頭送到巨蟒的血盆大口裡，成為一頓“豐盛”的美食。

  “那就好。”池雲彥松一口氣，完全相信池玥否定的話，根本沒想過她會騙他。

  正當他繼續猜測時，聞祈舟手中的槍支已經上膛，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蟒蛇。

  巨蟒彎起身子。

  獠牙慢慢從口中露出來。

  千鈞一發之際，瞄準蛇頭的聞祈舟神情一凜，扣下扳機的同時，提醒他蹲下。

  “蹲下！”

  池雲彥立即蹲下。

  “砰砰”的槍聲在耳畔連響三下，巨大的蛇身在槍聲停歇時，猛然砸在他身上。

  一股重力襲來。

  下意識回頭一看的池雲彥，被那猙獰的蛇頭，嚇得嗷叫一聲，險些沒喘上氣。

  “嗷！”

  他像油鍋裡的螞蟻，“唰”一下蹦起來，還沒放下警惕的聞祈舟，走近看一眼。

  確定巨蟒死亡，才有心思打趣發出一陣土撥鼠尖叫的池雲彥：“森林裡的動物，都要被你的尖叫聲嚇得連夜搬家了。”

  處在恐懼狀態下的池雲彥，經他這麽一打趣，被嚇飛的靈魂也回到身軀裡了。

  氣氛慢慢松懈下來。

  他後怕地瞅著巨蟒，躲在謝長瀟身後，往它面前走兩步：“這得有三米了吧？”

  “差不多。”

  也是頭一回在野外瞧見巨蟒的謝長瀟，撿起樹枝撥弄它的頭：“這麽大的體型杵在這兒，也難怪別的動物不敢靠近。”

  “那我們要扛回去嗎？”

  “扛回去幹嘛？”

  “吃啊。”一想到它身上的肉夠他們吃好幾頓了，池雲彥的懼意也消失一丟丟。

  池玥：“……”

  他們一合計，都認為不便處理，最終還是將巨蟒丟在原地，給其他動物加餐。

  一行人繼續往前。

  好在蟒蛇沒有像蟲類一樣變異，佔領的地盤亦十分有限，走出這一片，則能在泥濘小路上，看見更清晰的動物腳印。

  一串野兔的腳印延伸至草叢。

  叢中，雜草輕輕搖晃。

  五隻野兔在視線中閃過，他們取下掛在肩側的弓箭，各自拉弓對準一隻野兔。

  “咻──”

  四支長箭飛向草叢。

  野雞似乎察覺到危險，猛地抬起頭來，後腿一蹬就要逃跑，可已經來不及了。

  飛來的長箭穿過草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倏然間射向野兔的身體或頭部。

  謝長瀟走到草叢後，撿起被射中的野兔，拿根繩子將它們捆起來，掛在右肩處，稍稍掂了掂：“這四隻野兔還挺肥。”

  “今晚能加餐了。”池雲彥戳了戳兔耳朵，遺憾瞥向那隻漏網之魚跑掉的方向。

  又接過他遞來的長箭，跟在池玥及聞祈舟的身後，悠悠然地朝著林間深處走。

  之後陸續獵到三隻野兔。

  或許是他們鬧出的動靜挺大，後面沒有再看見其他的獵物，倒是瞧見一顆長得很茂盛的野楊梅，熟透了便是殷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