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進門後徹底傻了。

  媽呀，貴婦照鏡子，還是辣麽大個鏡子。

  “坐呀，別客氣，坐。”穆媽正對著鏡子整理儀容儀表，她的左手翹起蘭花指撫摸著盤起的頭髮，頭顱高昂，嫣紅的唇一張一合，開口問道：“你們剛剛說，你們是來做什麽的？”

  茹萍默不作聲的後退了一步。

  這個十樓太奇怪了。

  怎麽會有面這麽大的鏡子擺在過道上？陽台上還放了張床？鐵絲網還封了大陽台的邊？？

  還有這個奇怪的女人和開門的小孩。

  “收，物資的。”茹萍朝著安子伸手，安子連忙回過神遞上籃子，茹萍說道：“你早上應該聽到喇叭了吧，我們已經佔領了A市，現在這個片區被劃給我們管轄，想繼續住在這裡，繼續活著，那就交物資。”

  “哦？”穆媽挑了挑眉毛，回頭看向她：“小毛丫頭，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呀？就佔領了A市？人家收保護費都講得內個清新脫俗餒，可不是像現在這樣拿個大喇叭在別人樓底下亂喊哦？”

  穆媽直接入戲放大招，氣質優雅動作那叫一個講究，儼然一副黑幫大佬的……女人的模樣。

  “阿榮！給二位客人上水，有什莫事娥們坐下說！”

  安子和茹萍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穆相榮摁在了座位上。

  “喝水。”穆相榮扮演的是一個沒有禮貌的少爺：“不喝也行，隨便你。”

  說完他就坐回了陽台的床上。

  10D的沙發不知什麽時候被搬到了安子和茹萍的對面，穆媽一個抬腳——風姿卓絕的走到沙發前。

  “小毛丫頭、小毛小子，阿姨娥告訴你們，收保護費是莫得問題嘚，阿姨娥身價千萬，整層十樓都是娥滴！但是做人嘞，就是要講究客客氣氣、和和美美，曉得不嘞？”

  安子、茹萍：“……”

  穆媽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芊芊細腿翹了起來，擺出大佬坐姿：“收保護費，莫得問題嘚，但是你們要向阿姨娥證明你們的實力！”

  安子：“你到底是……”

  “叫阿姨！”穆媽怒道：“你個沒禮貌的小毛小子！信不信娥抽你？！”

  “阿姨好！”安子直接低頭大喊。

  然後愣住了。

  他抬頭看向茹萍，眼神超級無敵複雜：“不是！萍、萍姐，這、這太怪了！我就沒見過這樣的……”

  額。

  這樣的……

  這樣的什麽呢？

  安子突然描述不出眼前的場景，一兩句奇怪難以概括這短短幾十秒發生的事。

  “我也沒見過。”很明顯茹萍和他一樣：“好奇怪……好奇怪啊……”

  然後他們做出了匪夷所思的動作，把10B裡的趙鐵鐵笑噴了。

  他們走回了十樓的樓梯門外，把門關得只剩一條縫，然後重新打開。

  “我擦！”安子抱頭大喊：“這打開方式也沒錯啊？為什麽會這樣啊？？”

  這尼瑪，為什麽收物資變成了午間小劇場啊？？？？

  穆相榮側過頭忍不住笑場了，他不是個合格的演員。

  但穆媽是。

  “都給娥回來！！”穆媽霸氣十足的喝道。

  安子和茹萍乖乖坐了回來。

  “娥沒那麽多時間和你們浪費！娥等等要看電視了！”

  穆媽的心情非常不悅，她摸了摸自己的珍珠發髻，歪著腦袋，癟著嘴，大聲說道：“娥說了娥有滴是錢！但娥討厭被人這樣沒禮貌滴收保護費！娥當年和孩他爸收別人家保護費滴時候都是禮禮貌貌客客氣氣滴！”

  收別人家保護費——沒錯！穆媽扮演的就是黑幫大佬的女人！

  安子和茹萍呆愣的眨眨眼，半晌安子才問道：“您、您之前是混黑道的啊？”

  “當然！”穆媽的小腳腳翹的更高了：“這個爛什子紅霧沒來前，A市可是娥家！娥走到哪兒哪兒就得聽娥的！”

  安子抿了抿嘴：“那您、您現在還能看電視呢？”

  “當然！”穆媽老神氣了：“娥家男人給娥搞了台大發電機！可不是你們能惦記哈！別怪娥莫提醒，娥家男人可不是一般男人，他說這紅霧可危險了！他之前玩過！他讓娥好好呆屋裡頭莫出克！”

  穆媽指了指大陽台的紗網：“看見莫？娥家男人找人焊滴，上次紅霧一開始就焊哩！”

  林幼：對，沒錯，我就是那個男人。

  聽到“紅霧”和“玩過”兩個詞語，安子和茹萍終於從呆愣中解脫，好似這兩個詞語將他們從一片無厘頭中撈起，回到了現實的場景。

  “您老公玩過紅霧？”茹萍問道。

  “可不是嘛！”穆媽整了整身形：“但是他現在出克哩，只有娥和阿榮在家。”

  “他出去多久了？”茹萍認真問道。

  “娥算算哈……”穆媽掰起手指頭算起來：“一兩二三四……兩個月，出去差不多兩個月左右哩！”

  茹萍點點頭，她和安子交換了一下眼神，重拾主線任務：“阿姨，其實我們沒有惡意的，只是我們確實佔領了A市，並且這個片區確實被劃給了我們的頭兒，這個公寓也被指派給了我們。”

  安子點點頭。

  “娥說哩，娥有滴是錢！”穆媽像是說累了，有點不耐煩的靠在沙發上：“莫要磨磨唧唧！要麽給娥展現你們的實力！要麽就給娥滾！雖然娥家男人不在，但他滴異能阿榮可是有繼承滴！”

  異能？茹萍抬眸看向穆相榮，只見穆相榮“rua”的一聲擺出老虎的姿勢，頓時間十樓內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我擦！”安子張嘴吃了一臉風。

  “停停停！”茹萍喊道。

  她邊整理自己的被吹翻的劉海邊說道：“阿姨阿姨，我明白您的牛逼之處了！請立即停止舞台劇的演示！我們好好說話可以嗎？”

  “當然！”

  穆相榮收回虎爪。

  茹萍沉默了一會，做了個深呼吸，開始說道：“竟然您老公曾是紅霧玩家，那很多東西我們就不用和您解釋了，相信他和您說過進化者……我們樓下有著一車進化者。”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一車，被我們控制住的進化者。”

  鏡子後、10B裡，藏著的陳水穆裳陳一平趙鐵鐵臉上頓時沒了笑意。

  “上頭規定每個住戶搜刮一個籃子，沒有人的搜刮全部物資，如果有人不配合搜刮，那就直接放進化者進屋。”茹萍語氣平淡的複述了一遍大喇叭男早上說過兩次的話，然後音調低了下來：“但是阿姨，我看您慈眉善目、實力強勁的模樣，我想我們可以用第三個方案……”

  安子從身邊的一打籃子裡抽出三個，擺了開來。

  茹萍說道：“其實籃子被我們頭兒改大過，您隻用填滿這三個籃子就行，我們就說十樓有間屋子裡啥都沒有。然後我們隻向上頭交兩個籃子，另外一個自己私吞。”

  10B裡，趙鐵鐵和陳一平瞪大了眼。

  臥槽，搶物資還吃回扣啊？？？
  穆媽也有點驚訝，她思考了一下，說道：“可以喲現在滴小年輕，當年娥和娥家男人收保護費滴時候都沒整過這出……嘖嘖嘖，現在的小毛丫頭和小毛小子喲，腦袋可靈光哩。”

  “謬讚，謬讚。”茹萍說道：“還是我們頭兒腦袋靈光，不然我們每天都吃不飽飯了。怎麽樣阿姨？我們已經拿出了十足的誠意了，這個項目您投還是不投？”

  “讓娥想想哈。”穆媽從沙發上站起，左右踱步起來，她的演技真的很好，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一股貴婦氣息。

  安子和茹萍和在七樓時不同，她們耐心等待著穆媽的答覆。

  穆媽走到某個特定的角落，看到了鏡子後陳水比的手勢。

  她又來回踱步了兩次，開口說道：“小毛丫頭小毛小子，你們這個保護費是不是能保娥家不被進化者攻擊啊？”

  “可以的。”這次回答的是安子：“A市所有位置的進化者上頭都已經探查過了，劃給我們頭兒的地也下了要求要定期清理。只要您好好交物資，好好配合，我們不放進化者進您屋裡，您的十樓指定安全。”

  真就是收保護費的。

  “可以！”穆媽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當然可以！阿榮！進屋搬東西！”

  “哦。”穆相榮一臉冷漠的拎著三個籃子進了10A，不一會就走了出來。

  籃子被堆得滿滿當當，基本都是速凍食品。

  他們十樓人都已經仨月沒出門找物資了，新鮮的早都吃完了只剩凍的。

  安子和茹萍正要接過穆相榮手裡冷冰冰的籃子，卻被穆媽突如其來的呵斥嚇得手一顫，籃子差點被砸在地上。

  “阿榮！”穆媽怒道：“瞧瞧你做的什麽事？！你都不給人家清點清點就拿過去了？？”

  “哦。”穆相榮一把搶過他們手中的籃子，手一翻，啪啦啪啦一堆凍貨就被砸在了地上。

  安子和茹萍想說些什麽：“阿姨，其實不用……”

  “讓他點！”穆媽不怒自威：“娥家人做事從來都是有規有矩滴！讓他點！”

  安子和茹萍：“好的……”

  於是乎，穆相榮趴在地上面無表情的將物資一個一個擺好：“一隻爛凍鴨、一隻凍鵝腿、半隻凍黑了的凍鴨、一顆凍壞了的爛白菜……”

  單面鏡後，陳水對著畫架速寫起來，他的畫架上擺了好幾張紙，穆相榮每念一個東西他就畫一個東西，畫的很小，盡量保證在有限的區域內畫進所有東西。

  “一筐。”穆相榮清點完一筐東西，把他們一股腦堆進了籃子裡：“拿著，掉了不關我事。”

  安子和茹萍乖巧說道：“好的。”

  就這樣，三筐速凍食品都被清點完畢。

  穆媽目送著安子和茹萍扛著冰框框憨憨離去，嘴上還在演著：“小心台階喲小毛丫頭小毛小子！不要跌倒受傷了喲！”

  安子：“好嘞阿姨……我擦！”

  樓下傳來茹萍怒了的聲音：“你走這麽快幹啥！東西都灑了！你給我撿起來！”

  十樓內，陳水已經從鏡子後走了出來，10B裡的三人也捂著嘴走了出來，大家看著彼此臉上都是止不住的笑，但都沒出聲，直到趙鐵鐵比了個OK的手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陳一平第一個爆笑：“阿姨你太牛了！演的惟妙惟俏！我敢說真的黑幫大佬女人來都演不出你這種神韻！”

  “嘿嘿那可不！”穆媽還沉浸在戲裡，語氣不自覺的帶了股神氣勁：“阿姨我年輕的時候可是差點當上演員，只是身後沒有背景被篩掉了！但最後好歹是個模特嘞~”

  穆媽的顏值確實不錯，但抵不過人老色衰，再加上做苦悶的家庭主婦沒有好好保養，她的美貌如今只能在她身上看出一點，其他都遺傳到了她的女兒穆裳身上。

  漂亮媽的漂亮女兒和帥氣兒子，說的就是穆家人了。

  “媽，你好棒。”穆裳由衷讚歎。

  “對啊！我憋笑憋的臉都要僵了，你既然還能面不改色演下去！哈哈哈哈哈哈！”穆相榮也笑的停不下來，他對著趙鐵鐵問道：“鐵鐵老師你看到了嗎？那一段，他們出去重新開門，然後說“這打開方式也沒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到了！”趙鐵鐵笑的人仰馬翻：“我直接在10B裡笑噴！笑完嚇了好久！我還以為他們要發現我們了！結果他們竟然沒有！”

  一眾人又笑了好一會。

  陳水平靜下來，他咳了兩聲，說道：“好了好了，先聽聽凍貨到哪了？”

  趙鐵鐵抹抹笑出來的眼淚，說道：“等等哈，我現在聽。”

  他在空中仔細的捕捉凍貨摩擦特有的聲音，滋滋……颯颯……咚。

  “好像被搬到了什麽東西上。”趙鐵鐵說道：“離得有點遠，我得仔細聽聽，等會兒哈……”

  “是車嗎？”

  趙鐵鐵想了想那聲咚。

  “應該是，像是那種廂式貨車的車板子。”

  他走進10A，趴到窗邊仔細聆聽起未來公寓大門前的聲音。

  穆裳帶著穆媽先回了10D卸妝和換衣服，穆相榮和陳一平則被陳水拉到了大陽台邊上。

  “怎了？”陳一平撓頭問道。

  “觀察下B棟。”陳水答道，他指了指對面，說道：“之前C棟人不是跑進去B棟過嗎？你看看他們現在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