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8章 泥首禮

  思侖發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別人認你是王你才是王。眾叛親離之下，他被刀乾孟取而代之，幾乎沒有引起一絲漣漪，很多臣子甚至拍手叫好。

  這場超級巨大的失敗，對麓川國每一個人的打擊都是極其沉重的，他們也急需有人來承擔罪責，把滿心的怒火和憋悶全都轉移出去，這樣才能好受些。

  思侖發本就是罪魁禍首，大家不怪他怪誰？

  而且刀乾孟承諾，立即向大明無條件投降，爭取讓大家早日回家。所以大夥也都支持他在這個危難之際，站出來收拾爛攤子。

  於是刀乾孟立即向明軍通報了最新的情況，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思侖發身上，說是暴君自不量力、一意孤行、裹挾全國軍民冒犯天朝。全體軍民怨聲載道，終於一起推翻了暴君的統治，並推舉自己接掌王位。

  同時他正式向大明無條件請降，並表示接受任何安排，主打一個態度良好。

  刀乾孟見那名接他降表的明軍有些眼熟，略一尋思才猛然想起這人，不正是前番被自己俘虜的永昌城守將王貞嗎？脫口而出道：“你是王千戶？”

  為了有人分擔一下羞恥，他還拉上了到刀廝養一起。刀廝養心裡暗罵這坑貨好事不想著自己，這種丟人現眼的時候，從來不忘了自己，可無奈之下，隻好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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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樣榮耀的時刻，沒有觀眾怎麽行？朱楨便授意潘原明邀請了內外雲南，所有的土司土官前來觀禮。

  刀乾孟老臉通紅，幸好糊上了泥，旁人也看不出他的臉色。他不禁暗歎：‘早知這樣，不如晚點兒政變，讓思倫發遭這個罪多好。’

  大旗下，數萬參戰明軍衣甲鮮明、軍容整齊在受降壇後列陣。

  “那我還是塗吧……”刀乾孟一聽，心說漢人都玩得這麽變態嗎？頓時覺得泥首禮還算人道了。

  看到兩人捧著泥巴往臉上拍，明軍將士爆發出肆意的歡笑聲。

  但後者一般是用於國君，前者則不拘投降者的身份。當初陳友諒的次子陳理，就是用這種泥首禮投降的。

  就是用泥巴塗自己一臉，然後頓首於地，以示自辱謝罪。跟‘面縛銜璧’一樣，都是降禮的一種。

  樂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目不轉瞬的看著刀乾孟，誰也不想錯過這場好戲。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他們雖然還很瘦弱，但已經恢復了精氣神，身姿筆挺的矗立在隊伍最前排，神情冷漠的注視著從遠處步行而來的刀乾孟、刀廝養等人。

  這次人來的可比當年喝臘八粥時全多了，非但內雲南各府的土官，一個不落全都乖乖前來。就連外雲南都來了二十多個府的土官或者代表。

  但事已至此，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能聽天由命了。

  其中最顯眼的，是那些定邊城守軍。他們從頭到腳全都煥然一新，身穿著簇新的大紅戰袍，腳蹬著牛皮戰靴，身上的盔甲也都是全新的山文甲——這代表他們已經集體晉升為百戶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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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征南將軍宣讀了受降的詔書，受降壇旁的樂隊再次鼓吹殷然。

  刀乾孟身後的錫剌兵，還推著兩輛囚車，上頭裝著思倫發、思行法父子。

  “是我。”那王千戶點點頭，面現一絲苦笑，但更多的是釋然道：“不過我現在不是千戶了，只是個犯罪服刑的戍卒，奉王爺之命來接降表。”

  甚至連原本不在老六‘地圖開疆范圍內’的老撾、八百媳婦、吳哥等半島政權，以及安南佔婆等國，在得知不可一世的麓川國，被明軍一戰而定後，也派了使臣前來永昌道賀，其中前三者還帶來了國王的印信和國內的土壤，直接獻土大明，請求內附。

  鼓吹鳴炮聲中，沐英一身戎服，在胡泉、郭英等一乾參戰將領的簇擁下登壇，他將代表朝廷，接受麓川政權的請降。
    而後，禮讚官令刀乾孟等人於受降旗旁，北向跪地匍伏，先朝著南京的方向叩首謝罪，而後刀乾孟親手呈送降表。

  還真是個睚眥必報的小心眼王爺，這對他和麓川上下來說，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刀乾孟猶豫的看著盆裡的黃泥，他上一次玩泥巴還是五十年前呢。這玩意兒沒人的時候隨便往臉上糊也不要緊，可萬眾矚目之下，自己給自己塗上一臉黃泥巴，臉皮非得碎一地，這輩子都別想再撿起來粘上。

  樂聲中，軍士端上一盆黃泥巴，要求刀乾孟等人行泥首之禮。

  “啊？”刀乾孟吃了一驚，沒想到那位王爺為了出這口惡氣，甚至將在軍中服苦役的王貞拉出來，讓他作為明軍代表接受麓川政權投降。

  如此浩大的場面，讓每個大明的官員都倍感榮耀，什麽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泱泱天朝，八方膺服？眼前就是了。

  “能不能……”刀乾孟小聲央求道：“不塗？”

  明軍接受了刀乾孟的請降，並將受降地點定在了永昌——那個當初思侖發派兵偷襲，並俘虜了明軍千戶王貞，盡夷其城而去的地方。

  “可以。”負責監督行禮的甯正，冷聲道：“那就改成脫光衣服，背縛雙手，嘴裡叼著印信，獻給征南將軍。”

  把受降地點定在這裡，一看就是某位小心眼的王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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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降儀式當日，有司在永昌城的廢墟前築受降壇。壇後樹有大旗，上書‘奉詔納降’四個鬥大的紅字。

  唯一的遺憾是，在幕後締造這一切的那位王爺，暫時還回不了雲南，沒法親自出席這場盛大的典禮。

  雙方的梁子就是那時結下的。

  譬如雲遠府，在另一個時空中，就是緬甸的克欽邦；孟傑府位於泰國清邁；木安府位於泰國難府；蒙萊府就是大名鼎鼎的果敢；孟愛府就是撣邦；木邦位於緬甸臘戍；蒙慶位於泰國清萊……基本上囊括了後世的緬甸大部和泰國北部。也是麓川國最主要的勢力范圍了。

  這些地方可都是麓川國的實控區域，大明之前也從未染指過，只是被老六按照‘前朝佔領過就是我的地盤’的原則，通通都劃進了雲南。

  “哈哈哈哈……”後頭囚車裡的思倫發也在笑話他：“你說你到底搶了個啥？就搶去一臉的泥巴？哈哈哈……”

  “住口！你想糊一臉還沒那個資格呢！”刀乾孟氣哼哼的往臉上猛拍了一把黃泥，結果一氣之下把眼都糊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