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院儀式開始了，但除了那些緊張地等待分院的新生之外，每個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氣氛比往年的這時候多了些沉默和壓抑。

  坐在四張長桌旁的小巫師們還沒有從火車遇襲和攝魂怪搜查的雙重驚嚇中回過神來，又被冰冷冷的雨水淋得蔫答答的，肚子裡也饑腸轆轆，就連跟同伴聊天都沒有什麽興致了。

  教師席上的教授們臉上也多了些許凝重和肅然，他們小聲地互相交頭接耳，時不時對著哈利所在的方向投去擔憂的一瞥。

  看上去總是精力充沛的校長姿態端莊地靠坐在高背椅上，銀白色的頭髮和胡子在桌子上空懸掛著的幾千根蠟燭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半月形眼鏡下的眼睛半開半闔著，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像是非常認真地在見證著眼前的分院儀式，又像是在神遊物外。

  歐文端端正正地坐在長桌旁邊，默不作聲地觀察著教師席上的變動，腦子裡卻盤旋著各種各樣的美食。雖然之前在火車上吃了個巧克力蛙，但這反而讓他感覺更餓了。

  灰白色的分院帽在凳子上扭動著，上面裂開一道寬寬的縫隙，高聲唱起了今年的新歌：
  “別看我只是一頂帽子，
  乾乾淨淨，普普通通，
  光滑得像是一頂新帽。

  我見證過無數的歷史變遷，
  與霍格沃茨一樣久遠。

  四巨頭為我注入了思想，

  由我為他們選拔人材。

  如果你擁有過人的勇敢……”

  分院帽唱腔古怪的歌聲還在繼續著，坐在歐文對面的布雷司就已經忍不住說話了：“這帽子是不是變得不大對勁？”

  他一臉新奇地打量著那頂尖頂巫師帽，本來有些萎靡的精神一下子變得振奮了起來：“瞧，它本來髒兮兮的，上面的油汙都發亮了。但現在它變成了灰白色，不光變得乾淨了，似乎還褪色了……”

  “這不是很正常嗎？他們總算想起來應該把這頂帽子洗洗了吧。”德拉科拖著長腔說道，下巴微微揚了起來，“真虧得他們過了一千年後才想到這回事兒。”

  “也不知道是哪個聰明人乾的，霍格沃茨真應該給他頒個獎。”他諷刺地說。

  “應該是校長乾的吧。”達芙妮看了眼教師席上老神在在地眯著眼睛的鄧布利多，小聲說道，“分院帽平時都是由鄧布利多先生保管的，不是嗎？”

  “得了吧，他幾十年都沒想到要把分院帽弄乾淨。”德拉科撇了撇嘴，“不過，要是一個人老糊塗了的話，確實乾得出一些稀奇事來……”

  “德拉科！”哈利打斷了德拉科，不想聽他說出更多不尊重的話了。

  德拉科哼了一聲，大大咧咧地抱著肩膀靠在椅背上，把臉揚得高高的。克拉布和高爾坐在他兩邊，人高馬大的像是兩個強壯悍勇的保鏢，如果忽視他們正偷偷往嘴裡塞零食的動作的話。

  歐文一手托著腮，興致勃勃地聽著分院帽的新歌。這家夥在歌聲中顯而易見地表達了對被洗乾淨這件事的強烈不滿，以及一種無可奈何的躺平意味，充滿了對於殘酷現實和黑惡勢力的無奈和妥協……

  “嘖，格林德沃先生乾得漂亮！”歐文想道。

  “……我從來沒有看走過眼，

  只要把我好好地扣在頭上，
  我就能判斷你屬於哪個學院，

  因為我是一頂智慧的魔帽！”

  唱完了最後幾句後，分院帽扭動著向四張餐桌一一鞠躬行禮，全場掌聲雷動。

  麥格教授開始一個個點名給新生分院，坐在長桌邊的學生們湊在一塊兒，小聲地議論起分院帽的變化來。

  阿斯托利亞不出所料地被分到了斯萊特林，她有些氣喘地小步跑到達芙妮旁邊坐下，氣鼓鼓地微微嘟著嘴唇，時而瞪一眼德拉科，時而朝著歐文和哈利皺皺鼻子。她之前還真以為自己要跟一頭火龍搏鬥呢，害得她惴惴不安了好久。

  德拉科得意地衝她挑挑眉毛，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偏過頭去。歐文百無聊賴地等待著晚飯，跟墨勒忒你來我往地爭搶起作為貓零食的牛肉干來。

  等到分院結束後，校長從席位上站了起來，對著大家微笑頷首：“我很高興看到大家都平平安安坐在了這裡。也許你們在經歷過一場噩夢般的襲擊之後，都在急著享用一頓美餐，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些話想對你們說說。”

  禮堂裡的竊竊私語聲沉寂了下來，每個人都在注視著教師席上白發蒼蒼的老人。

  校長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腹前，緩緩說道：“在之前的襲擊事件中，襲擊者一共有五個人。我想，你們首先應當對拚死攔住襲擊者的布萊克教授、火車司機和售貨女巫致以感激。”

  禮堂裡響起一陣掌聲，學生們紛紛鼓起掌來。鄧布利多停頓了一會兒，對著同樣坐在教師席上的小天狼星點了點頭，等到掌聲低落下去才繼續開口。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的男生學生會主席帶領幾位級長幫忙阻擊了襲擊者，女生學生會主席組織余下的級長們安撫了人們的情緒，穩定了車廂內的情況……他們做得很好。”

  格蘭芬多長桌旁邊，珀西·韋斯萊驕傲地挺起了胸膛，神氣活現地抬高了下巴，臉頰變得跟他的頭髮一樣紅。

  校長慢慢掃過禮堂的眾人，看著學生們形形色色的表現，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但是，我很失望。”他口中話音一轉，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讓學生們臉上的表情也略微凝固了。

  “襲擊者只有五個人，而列車上有幾百人！哪怕不算今年的新生，不算低年級的學生，不算受傷的人，那麽告訴我，你們當時有多少能拿起魔杖的人？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當時就待在附近的車廂裡，能夠看清楚外面正在進行的戰鬥？”

  “這樣多的巫師，哪怕你們藏在車廂裡，每個人隻念出一個防禦咒語，都能保護車廂和車廂內的人不受傷害！哪怕每個人隻念出一個攻擊咒語，就能輕松地把區區五個敵人完全淹沒！而你們都做了什麽呢？”他聲音輕輕地問道。

  他猛地提高了聲音：“躲在堅固的鐵殼子裡，像是麻瓜一樣無力地瑟瑟發抖，忙著尖叫，哭嚎，把身邊的人推來搡去，被動地等待著大人們的救援，或是等待著襲擊者闖進去把你們殺死。”

  禮堂裡鴉雀無聲。小巫師們微微張著嘴唇，高年級的學生們神色羞臊又不服地看著他。

  麥格教授皺起眉來，扭頭使勁瞪著鄧布利多，神色滿是詫異和不讚同。

  但鄧布利多沒有理會她，而是繼續說道：“是啊，你們可以找到無數個借口去解釋你們的行為。你們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危險的情況，一時間慌了手腳；天色太暗，風雨太大，你們沒看清楚外面的情況；級長們讓你們老老實實待著，不要去添亂……”

  “是啊，我都知道，也很理解。”校長臉上嚴肅的神色變得緩和下來，語氣溫和了一些，“所以這一次，我沒有譴責任何人的意思。即使你們的應對並不出色，即使你們的態度不算主動，但這是人之常情，我不應當拿大人的標準來要求你們……”

  這一回，不少高年級學生面紅耳赤地低下頭去了。

  歐文眨巴了下眼睛，心想這家夥搞人心態有一手啊。不過校長先生你的人設崩了哦，還真是演都不演了是吧？
  真不敢想象格林德沃會把霍格沃茨的學生們帶成什麽樣……嗯，有點期待。

  校長那如有實質的目光在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掃過，接著道：“但我們不能不承認的是，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巫師界從來都不是那麽安全。誰都不敢保證類似的情形會不會再次發生在你們身上。”

  “我只是希望你們在經歷過這一遭之後，能夠在下一次遇到危機時，想起你們巫師的身份，做出配得上你們巫師身份的應對。”

  “記住，你們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羔羊！你們應該對你們的敵人舉起手中的魔杖，運用你們在這裡學過的知識去防禦、攻擊或是逃跑，而不是像一隻軟弱無力的羔羊一樣祈求他人的救助，或是乞求屠夫放下手裡的屠刀！”

  校長擲地有聲的話在落針可聞的禮堂裡幽幽回蕩著，許久之後，稀稀疏疏的掌聲響起，很快變得聲如雷鳴。

  掌聲持續了好一會兒，校長抬起手來壓了壓，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那麽，這次火車遇襲事件暫且告一段落，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霍格沃茨。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們因此掉以輕心，不應該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
    “接下來，我要說幾件重要的事情。”他道，“首先，我們學校迎來了一些阿茲卡班的攝魂怪。它們是魔法部派來執行公務的，會駐守在學校的每個入口處，確保不會有可疑人員進入霍格沃茨。”

  “我在此鄭重提醒，誰也不許擅自離開學校。不要想著能夠瞞過攝魂怪，任何詭計、花招和偽裝都是騙不了它們的。我不希望看到有誰被它們傷害到，或是跟它們起了衝突。”

  校長淡淡說完，神色平靜地環顧著禮堂。沒有人動彈或發出聲音。

  他驀然一笑，動作優雅地抬起右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左側：“接著，我們要歡迎兩位新老師加入我們的陣容。”

  “布萊克教授，他將會填補黑魔法防禦術課的空缺。他將會教給你們巫師之間真正的決鬥，以及如何應對突如其來的意外與危機。”

  小天狼星坐在麥格教授旁邊，對著大家微笑點頭。所有人都在鼓掌，除了斯內普教授。

  哈利有些愕然地看到斯內普教授臉色陰沉發黑地坐在那兒，枯黃的臉上表情微微抽搐著，隔著老遠用可以說是憎恨的目光死死瞪著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跟斯內普教授有什麽恩怨嗎？”哈利有些迷茫地低聲說道。

  “看上去像是深仇大恨啊。”德拉科慢吞吞地說，“總不可能是因為院長又沒能如願當上黑魔法防禦術課教授吧。”

  “那麽問題來了，哈利。”歐文一本正經地問，“如果小天狼星和斯內普教授起了衝突，你會幫誰？”

  迎著歐文看好戲一般的眼神，哈利抽了抽嘴角。他不由得想象起那副景象來，一邊是對自己百般照顧的教父，一邊是對自己寄予厚望的院長，貌似都不好傷害對方的感情啊……

  他頓了頓，面無表情地說：“他們大人之間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我選擇去請麥格教授。”

  “嘶——真是無情啊，哈利。”歐文搖頭唏噓道，努力憋著笑。

  哈利一頭霧水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聽鄧布利多講話去了。

  “……至於我們的第二位新老師，”校長的話悠悠傳來，“你們的保護神奇動物課老師凱特爾伯恩教授上學期末退休了，而魯伯·海格教授願意接受這份教職。”

  海格坐在教師席的最邊兒上，垂眼望著自己的一雙大手，大大的笑容隱藏在蓬亂的黑胡子後面，臉色漲得通紅。

  哈利驚訝而欣喜地看著海格，用力地鼓起掌來。

  “哦，不！”德拉科呻吟了一聲，“那個傻大……那個海格大概會讓他養的那些小可愛把我們的腦袋擰下來！想想吧，一本會咬人的課本……”

  “我早該想到的，或許只有海格會覺得那樣一本書很有趣吧。”達芙妮鼓完掌後，一把捂住了額頭。

  “我覺得還不錯。”布雷司揚了揚左邊眉毛，“不如我們來打個賭，誰會是第一個被咬掉手指頭的那個？”

  “別這麽說，布雷司。”哈利趕忙替海格解釋，“在給學生上課的時候，海格會注意收斂的。”

  “呃，應該會吧……”他不確信地說了一句。想起海格以往的所作所為，他心裡忽然就沒底了。

  歐文沒有對此發表見解，因為長桌上已經出現了滿滿的食物和飲料。他取了一大份兒煎羊羔排和一杯檸檬汁，優雅而快速地把食物往嘴裡塞。

  一場美味的盛宴過後，吃飽喝足的小巫師們打著哈欠，慢悠悠地往各自的公共休息室走。

  小天狼星來到哈利身邊，關切地看著他說：“哈利，你感覺怎麽樣了？我不知道，那些攝魂怪……”

  “我沒事了，小天狼星。”哈利連忙說道。他一點也不想提自己在攝魂怪面前昏倒這回事了。

  “好吧。如果你有哪裡不舒服的話，一定要跟我說。”小天狼星不是很放心地點點頭，又對著歐文他們幾個說道，“麻煩你們留意一下哈利的情況……”

  哈利有些羞臊，他岔開了話題道：“小天狼星，你沒受傷吧？”

  小天狼星笑了笑，眼睛在蠟燭的光芒下閃閃發亮：“當然沒有，那些人還對付不了我。”

  他緊接著若有所思地望向歐文：“不過當時有人藏在暗中幫了我一把，對著小矮星彼得放了把黑色的火焰。”他記得哈利對他說過，歐文養了一隻鳳凰，會吐黑色的火苗。

  歐文含笑點頭，聲音輕快地說：“是我讓倪克斯過去看看情況，順便幫個忙的。不過，倪克斯回來後告訴我，你當時的處境可不太妙啊，小天狼星。”

  “咳咳……”小天狼星咳嗽了一陣，打斷了他的話。迎著哈利擔憂的目光，他無奈地說：“一對二是有點勉強，但我懂得怎樣保護好自己。當時小矮星彼得沒有什麽乾勁，我對上貝拉特裡克斯可不會輸。”

  看到哈利愈發責怪的眼神，他有些遭不住了，扭頭對歐文說道：“我得感謝你的幫助，說起來，你已經幫過我好幾次了。”

  他琢磨了一下，道：“聽哈利說你喜歡研究魔法，我在格裡莫廣場的房子裡有不少有意思的藏書，你要不要抽空去看看？”他倒不是想靠這個回報恩情，只是想為對方做點什麽，表示一下支持。

  歐文眼神一亮，滿含期待地看著他：“真的可以嗎？”

  “當然。”小天狼星不在意地說。顯然他一點也不在乎把布萊克家族代代相傳的珍貴藏書交給別人，他恨那個家中的一切。

  “非常感謝。”歐文笑道。

  他確實對此很感興趣。雖然沙菲克家族也有不少藏書，但家裡現在畢竟還輪不到他做主。有父母兩座大山壓著，很多他們認為不該讓歐文在這個年紀接觸的書籍都被藏得嚴嚴實實，根本搞不到手……

  嗯，但願小天狼星沒有這種習慣吧。

  歐文思維發散地想著，然後有些好奇地問：“你們知道另外三個襲擊者是什麽來歷嗎？”

  說起這個，小天狼星的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我們最終抓到了兩個，他們都是中了貝拉特裡克斯的奪魂咒。”

  “不過那幾個人也不無辜，他們都是黑巫師，手上也不乾淨，已經被攝魂怪帶走了。”他又補充道。

  看到哈利沉重的表情，小天狼星安慰道：“你不用感到愧疚，哈利。這件事跟你沒什麽關系，是那些襲擊者的錯，你不需要為此自責。”

  哈利搖搖頭道：“我隻想早些抓住他們。”

  “啊，誰不想呢？”小天狼星說道，“但在此之前，你先得保護好自己才行。”

  說了幾句之後，他們告別了小天狼星，返回各自的寢室裡，撲在了溫暖柔軟的四柱床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