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國王之死
  國王陛下死了。

  事情是突如其然發生的，許多人都不知道國王陛下是在什麽時候死的，具體是怎麽死的，是病死，還是被人謀害？但是他就是死了。

  國王陛下的死，這件事的本身是這個王國裡，並不值得太過在乎的一件大事。

  因為在這個王國裡真正掌權執政的並不是國王，而是他的母親艾西斯王后。

  所以沒有多少人在乎國王的死，他們只是在乎國王的死給這個王國帶來的震蕩，並為之慌亂。

  燒著香料、繪滿壁畫、石柱上滿是紋路的宮殿中，貴族大臣們站在王座之前，他們仰望著那站在王座旁側的女人。

  “國王駕崩了。”

  燈光的映照下，艾西斯王后的臉色蒼白，
  “我唯一的兒子死了。他死之前甚至沒有…沒有留下一個兒子。”

  艾西斯王后有些失神的呢喃道。

  站得離王后近些的大臣們，聽到這樣的話語。盡管早有預料，但他們一時之間也不禁露出驚愕之色，雙手也為之顫抖。

  國王陛下沒有兒子，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這個王座將要空懸。

  在幾十年前，先王駕崩，艾西斯王后執掌大權，國王陛下登基之時，便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剪除了一個又一個足以危及自己統治的威脅。

  其中不僅包括平日先王器重的大臣，更包括那些先王有直接血緣或間接血緣關系的王公貴族。

  對於前者，艾西斯王后上保有一絲絲應有的憐憫，譬如伊比亞在內的大臣們，艾西斯王后在完全掌握王國之後，仍能將其重用。

  對於後者這些能直接威脅到王座的王室成員，艾西斯王后往往不擇手段，乃至於撕破王室之間的顏面。

  軟禁、逮捕、公開審判、當眾處死……還有不計其數的、隱秘的、上不得台面的謀殺、栽贓、毒害。

  可以說，在當時，為了穩固自己兒子的王位，也為了穩固自己的攝政，艾西斯王后動用了自己全部的心機。

  但現在，惡果來了。

  整個王城，艾西斯王后找不到一個可以直接控制的王室成員。

  陰鬱的氣氛彌漫在王宮之中。

  貴族大臣們閉緊嘴巴，一句話也不敢說，等候著這個王后，作出進一步的指示。

  …………………………………

  最終，直到大臣們從宮殿中散去，艾西斯王后也沒有對這個國家的王座有任何的指示。

  她只是讓大臣們商討國王的葬禮，以及國王死後除了王位之外的其他事宜。

  諸如伊比亞等大臣們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
  艾西斯皇后難道…？
  一個令人膽寒的猜測，慢慢從他們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他們無法想象一個女人在長毯中加冕，手持王國的權杖，接受卡加烏斯祝福的模樣。

  這是在阿加王國的歷史上從來都沒有過的事。

  所以一開始，大臣們只是把這個猜測當做一種異想天開的可怕想法。

  但隨著國王屍身下葬於黃銅陵墓，王國的六十天守喪之後，除去實質性上的政務之外，艾西斯王后，還逐漸開始把持儀式性上的工作。

  在此之前，這些儀式性上的工作，一般由國王陛下所操持，這也是為數不多能夠讓眾人認識到其國王身份的時候。

  可現在變了，艾西斯王后開始代替國王向卡加烏斯祭祀，獻上屬於整個王室的祭品。

  而且國王的葬禮與守喪之後，艾西斯王后遲遲沒有讓大臣們商討下一位國王陛下的人選。

  沒有合適王位的王室成員，在阿加王國的歷史上並不罕見，但一直不商討出下一位國王人選，這在歷史上幾乎從未有過。

  隨著王座的空懸，一種慌亂的氣氛彌漫在整個阿加王國之中。

  阿加王國王城之外的諸城邦，也開始蠢蠢欲動。

  在這個年代，即使是最為發達的阿加王國，它對於各大城邦的掌控力也非常的有限。

  城邦擁有屬於自己的駐軍，也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定程度的自治權，除了稅收、祭祀等部分事宜以外，城邦與王城的聯系極為單薄。

  作為常年的宰相，伊比亞察覺到，倘若任由一位女人登上王座，各大城邦必將不受王城的控制，不再上交賦稅，不再聽命於王宮，甚至於割據一方、擁立各自的國王。

  到那時，整個王朝都要崩塌。

  除了伊比亞以外，其他的大臣貴族們也不約而同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於是他們集體覲見艾西斯王后，要求艾西斯王后與他們一起商討出一位新的王座繼承者。

  王座的台階之下，伊比亞大臣抬起臉，看到了艾西斯王后略顯蒼白的臉龐。

  他愕然發現，原來昔日風光無限的艾西斯王后，此時已然步入蒼老。

  而且看上去，遠比年齡更大的自己更加脆弱。

  “你們要選出一位新的國王嗎？

  我的兒子死還不到一年，你們就要將他的王座交出去嗎？！”

  艾西斯王后沉聲問道，嗓音裡帶著幾分慍怒。

  伊比亞大臣壓抑住畏懼，直視著王后。

  “阿加之地不能沒有國王，王后殿下，而且坐在王座上的必須是王室之人。”

  在過去，他是不敢這樣做的，也不敢這樣說。

  但現在不一樣了。

  國王陛下已死，連艾西斯王后原本穩固的統治也開始動搖。

  艾西斯王后微微怔愣，她冷笑了一下。

  而後，她張開嘴想要說出什麽的時候卻接連咳嗽。

  一下子大臣們紛紛噤聲，整個王宮中只有艾西斯王后的咳嗽聲。

  伊比亞大臣看著王后蒼老的臉龐，聽到那幾乎要把肺咳出來的聲音，
  他詫異的問道：

  “王后殿下…你…病了？！”

  那問話如同一顆石頭打破水面的平靜，刹時驚起無數的波瀾。

  大臣們紛紛抬頭，既驚慌又不可思議地看著艾西斯王后。

  “是啊……”

  艾西斯王后沙啞著聲音說道：

  “伱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麽嗎？你們在想一個女人要篡奪他死去的兒子的王位。”

  話音還未落下，王座的旁側艾西斯王后發出了嘲弄的冷笑。

  大臣們的臉色迅速失去血色，他們紛紛低下頭，不敢直視王后的眼睛。

  良久之後，

  “商討吧，決定吧。你們為我找了下一位國王，我承認他，讓他坐上這個地方。”

  說完，艾西斯王后抬了抬手，不遠處兩位侍女走了上來，扶住艾西斯王后的雙肩，將這個王國的統治者帶回了幽暗的寢宮之中。

  王宮之上，大臣們在尷尬的對視之後，紛紛聚在一起，以各自的首領為中心，開始商議下一位國王的人選。

  艾西斯王后雖然將不知多少為王室成員迫害至死，但仍有某些王室成員在其他的城邦之中苟延殘喘。

  與其等那些城邦主動將王室成員獻上，倒不如大臣們趁早商議出一位容易控制的、符合各方利益的國王。

  而除了艾西斯王后以外，沒人真的關心國王陛下的死。

  ……………………………………

  艾西斯王后對整個王國的統治功績是顯而易見的。

  他的兒子，也就是死去的國王陛下，對統治毫無興許，他沉迷於詩歌、妃子、戲劇、壁畫等等與國王這一身份無關的事情之上。

  一直都是艾西斯王后主持了整個王國的大局。

  她曾參與到寶石的爭奪之中，又曾面臨晨風王與“暴君”的入侵而召集阿加之地的全部英雄，除此之外，艾西斯王后還頒布過新的法典，制定了一系列約束貴族、奴隸雙方的條令，並承認了奴隸們的私有財產，給予了其一定的自由。

  縱使這一切的根源，都是為了穩固她自己的統治。但毫無疑問，她的許多功績讓整個王國受益匪淺。

  若果說她是男人，是坐上王座的男人，是能夠佩戴冠冕的男人。

  那麽她將是史書中值得銘記的一位賢明君主之一。

  很遺憾的是，對於這樣一位王后，史書上更多會記載的是她的毒蠍心腸、她的手段狠辣，以及她在最初那幾年的殘酷統治。

  在她唯一的兒子，也就是國王陛下死後，艾西斯王后心力憔悴，她的身體日漸衰弱，漸漸地長時間躺在床榻之上，或是站在壁畫面前，久久地出神。

  她並非沒有想過登上王座，戴上這個王國的冠冕。

  但…身為一位母親對兒子的憐憫，不允許她篡奪屬於兒子的王位。

  回到寢宮之中，艾西斯皇后看著花園中的卡加烏斯神像雕塑，她推開了兩位侍女，面朝神像跪坐下來，向三眼猿人的創造者祈求最後的憐憫。

  “卡加烏斯，玄奧的預言，在冥界…究竟有什麽在等著我？”

  面對著卡加烏斯的神像雕塑，艾西斯王后以追問般地語氣問道。

  作為預言之子的安提農，在這數年前為阿加之地的祭司們帶來了幽冥之地的神啟。

  而冥界的存在，也在短短的幾年間傳遍了整個已知世界。

  艾西斯王后的面前，

  卡加烏斯的神像靜靜地立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這冷冰冰的石頭雕塑好似在代替諸神，審視著這個即將迎來死亡的靈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