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巴澤爾，是你了解神，還是我了解神？

  邏各斯王國的貴族們常常會舉辦宴會，這樣風氣蔓延到大大小小的角落，醃入了貴族們的生活之中。

  不過，聲名顯赫的貴族們不會同地位低下者來往，而那些小貴族們也各有各的圈子。

  而那些不受重視的、聲名狼藉的貴族們，隻好舉辦屬於自己的宴會。

  私生子班狄自然是那種貴族。

  而在其中一場宴會上，私生子班狄遇見了一位不一般的人物。

  奧倫莫。

  撒泊王的血脈，他的父親是撒泊王的長子。

  昔年雅列斯托王赦免了撒泊王的長子，由此撒泊王的血脈才得以活了下來。

  宴會上，班狄仔仔細細地觀察了這位名叫奧倫莫的人物。

  私生子的敏銳告訴他，奧倫莫不可輕視。

  班狄找上了奧倫莫，與他長談了一番。

  暴躁、易怒、卻不失應有的冷靜，身體孔武有力，他父親的懦弱沒有在奧倫莫的身上留下蹤跡，反而撒泊王的英勇銘刻在他的性格裡。

  班狄愈是觀察，就愈是覺得奧倫莫並不一般。

  他決心與奧倫莫結交。

  起初，班狄擔心自己的私生子身份會引來歧視，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奧倫莫卻與他相談甚歡。

  原因就在於，他們有一個共同的…仇人。

  多略王的長子，王國的繼承人瑞英。

  除此以外，班狄還從奧倫莫的隻言片語裡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說…其實那些名聲顯赫貴族裡面，仍由忠於撒泊王血脈的人。

  而撒泊王的血脈…似乎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宮殿中的君王寶座。

  在奧倫莫的眼中，雅列斯托王與其子多略王，就是兩位可鄙的篡位者。

  這趟宴會裡，班狄最大的收獲，就是結識了奧倫莫。

  多年以後，將有一場毀滅的風暴，席卷整個王國。

  ………………………………

  ………………………………

  轉眼間，
  又一個二十年過去了。

  詩人的家中。

  巴澤爾反覆閱讀著《雙王書》的刻本。

  這是他去到那塊銘刻史書的石碑前，親自用石板刻下的。

  這一百年過去，巴澤爾見證了法律的誕生，善良的詩人不由地為此心潮澎湃。

  法律是道德的底線，法律出現了，就意味著…邏各斯人擁有了一個不可逾越的邊界。

  對巴澤爾來說，法律就是善惡的邊界，就是公正，就是源自於每個人靈魂深處的善良的凝結。

  “法律就是，普遍的，善良。”

  巴澤爾伸出手，撫摸著一個孩子的腦袋。

  那是一位三眼猿人，是薩拉斯長老的部落的孩子，名為拉姆。

  拉姆的身材健壯，他是同齡人中最好動的，但長相很可愛，十分討人喜歡。

  之前巴澤爾拜訪三眼猿人的時候，拉姆多次纏著巴澤爾，要求他教授自己邏各斯人的東西，他想成為巴澤爾的弟子。

  兩年前，拉姆如願以償地在巴澤爾家中住下。

  “這些東西就是你們精靈口中的法律？”

  拉姆抓著巴澤爾的手，指著他手中的石板問道。

  巴澤爾微微頷首，笑了笑。

  “法律，多麽偉大。”

  巴澤爾教育著這個三眼猿人。

  拉姆耐心聽著。

  與邏各斯人相比，巴澤爾更喜歡跟這樣淳樸善良的三眼猿人們相處。

  巴澤爾將手中的石板放到了拉姆的手上，叮囑道：
  “讀完它，我出去，走走。”

  拉姆點了點頭，將《雙王書》捧在手心裡，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起來。

  巴澤爾走出屋子，緩緩踱步向規律園。

  盡管規律園中，依然沒有一位祭司接納這個口吃的詩人，可巴澤爾仍然會前往規律園。

  他喜歡在規律園中漫步的感覺，漫步在規律園裡，就像漫步在先知亞爾曾走過的道路上。

  巴澤爾走過王都的廣場，他舉目望去，百年前皆是邏各斯人的廣場，眼下多了許多三眼猿人們。

  他們被邏各斯貴族們雇傭，做仆人、農夫或是纖夫。

  巴澤爾看到那些三眼猿人們，目光中帶著些許憂慮。

  比起邏各斯人來說，三眼猿人在王國中並不受待見，他們從事著低賤的工作，飽受歧視之余，還不得隨意返回部落。

  三眼猿人們就像是…奴隸。

  巴澤爾來到規律園中。

  規律園的眾祭司們圍在祭壇前，或站或坐，時而手掌托起，時而弓起雙臂……巴澤爾看著這些，眾祭司們顯然在爭論什麽大事。

  巴澤爾本來想直接掠過他們，

  但是……

  “聽說了嗎？那些三眼猿人的預言之力…”

  一位祭司的聲音很高，高到連巴澤爾都聽見了。

  巴澤爾一下立起自己的尖耳朵，他意識到什麽，連忙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他們為什麽要談論三眼猿人的預言之力？

  祭司們沒有發現巴澤爾的靠近，他們正在陷入激烈的討論之中。

  “你知道嗎？海那邊的新王國，知道了三眼猿人的事！”

  一位祭司語氣急促地說道。

  “怎麽了？難道有什麽問題嗎？”

  “我聽說…瑞英王子看到獨角鯨送過來的石板，直接…命人砸得粉碎。”

  那位祭司壓低了一些聲音，但巴澤爾還是能夠聽得清楚，

  “艾盧，或許…或許石板裡的言辭……”

  名叫艾盧的祭司是一位中年祭司，他聽明白了那位祭司在說什麽。

  “你是說，戴爾圖良王反對將三眼猿人遷移到王國裡來嗎？”

  說話的不是艾盧，而是另一位大大咧咧的祭司。

  “當然會反對，戴爾圖良王可是…對奴役一事極為反感。”

  祭司頓了頓，繼續道：
  “我聽說，瑞英王子在先前寄送給戴爾圖良王的石板上，刻下了要奴役三眼猿人，利用其預言之力的想法。”

  聽到這裡的時候，巴澤爾猛然瞪大了眼睛，他扭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說話的祭司。

  奴役三眼猿人。

  這…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艾盧祭司這時候開口道：

  “我也聽說…多略王似乎有意……有意永久買下三眼猿人的自由身，現在宮廷裡，已經有許多三眼猿人仆役。當然，這些僅僅只是聽說。”

  另一位祭司驚愕地看了看艾盧祭司，他問道：
  “這是真的？可是…他們不是與我們同樣有理性嗎？數百年前，雅列斯托王以神的名義歸還了所有神之子的自由身……”

  這個時候，一位坐著的老祭司這時站了起來。

  看到他，眾祭司一下安靜下來，老祭司顯然頗具威望，他開口道：

  “別忘了，雅列斯托王歸還的是神之子的自由身，只有我們才被神賦予了理性。

  而那些三眼猿人們，他們信仰所謂的預言神卡加烏斯，是一群異信者，他們可不是神之子。

  相信我們偉大的神，一定樂意見到，我們將其他神祗的種族作為王國的基石。”

  “不！神不會允許！”

  巴澤爾這時再也忍不住了，他厲聲喊道。

  這一次，他沒有口吃。

  眾祭司們被嚇了一下，此時一個接一個地轉過頭，看向巴澤爾。

  老祭司被打斷話語，他的怒氣衝上眉梢，看著巴澤爾的眼神裡帶著怒火。

  巴澤爾陡然遇上這麽多的目光，頓時有些怯場，他不由地向後退了幾步。

  “巴澤爾，是伱了解神，還是我多瑞亞斯了解神？”

  老祭司多瑞亞斯盯著口吃的詩人。

  多瑞亞斯年青時曾是王子瑞英的老師，他曾教導那位王國繼承人規律園中的世間規律，以及祭祀的種種事項，毫無疑問，他深得瑞英信任，因此知道的遠比其他祭司們更多。

  他也是眾祭司中，最為支持王子瑞英的人。

  多瑞亞斯上下打量這個顫抖的詩人，他有聽說過，眾祭司中，巴澤爾與三眼猿人們走得最近。

  “巴澤爾，是你了解神，還是我多瑞亞斯了解神？”

  多瑞亞斯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他的語調更加激烈。

  “我、我、我…”

  巴澤爾的嘴唇顫抖，再度口吃了起來。

  還不待巴澤爾說話，多瑞亞斯繼續道：

  “我的父祖曾跟隨先知亞爾祭祀於神，我在他們的教導下，敬神，信神，了解神的創世所帶來的規律，因此我才是這裡的祭司！

  而你呢？巴澤爾？
  你以為你是什麽？一個不入流的詩人啊，你不過是蒙受多略王與王子瑞英的賞賜才得以進入規律園。你以為你了解神嗎？
  你以為你每天做祭祀，做祈禱，念叨著神，神就會垂青你嗎？”

  巴澤爾被那質問的聲音逼迫得步步後退，雙手都在發抖。

  多瑞亞斯不僅僅是在逼迫巴澤爾，他在殺一儆百，在將其他祭司們對三眼猿人的同情心給拔除乾淨。

  “巴澤爾，我遠比你更信神，因此神才庇佑我，讓我出生在一個祭司家庭。”

  多瑞亞斯不再呵斥，他冷笑一聲，說道：

  “離開這，巴澤爾，收起你那可憐的同情心，你的同情心讓你離神越來越遠。”

  巴澤爾面無血色，他的聲音顫抖著，口吃下，他只能“我、我、我…不、不、不”的重複著，即使心裡的辯駁如同滔天巨浪，但沒有一句話能夠完整的表達出來。

  眾祭司們看著巴澤爾，有憐憫、有同情、有嘲笑、有快意……多瑞亞斯的威望壓倒了他們，沒有一個人出來幫他說話，拍拍他的肩膀，寬慰他的心靈。

  最後，
  巴澤爾隻好逃開了。

  他衝出了規律園，身影消逝在金黃色的麥田中。

  祭司們趕走了巴澤爾，讓那個詩人落荒而逃。

  多瑞亞斯冷笑著，轉過身去，面向著眾祭司，
  “你們要知道，三眼猿人並非神之子，

  他們的出現，就是神的安排，

  偉大的神安排了這樣一個種族來讓我們奴役。

  而我們的王，更是先知的子孫，若有人違背多略王與王子瑞英的意思，就是違背先知的意思，違背神的意思。”

  多瑞亞斯的語調不失虔誠之余，頗具警告意味。

  而後，多瑞亞斯跪了下來，讚美神將三眼猿人賜給他們。

  眾祭司們跟隨著多瑞亞斯跪下，他們合十雙手，在麥田裡齊聲讚美著神的安排，並發誓要永遠信仰祂。

  沒有一個人在意被呵斥走的巴澤爾，好像他的出現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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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