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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神》第570章 那是個蠢教士
  第570章 那是個蠢教士
  被關入牢獄的伊登並不知曉,在外面,正有一個老人在為他四處奔走。

  他唯一知曉的是,原本前途無量的自己,因為那一個耳光頓時變得前途未卜起來。

  等候著自己的,絕不會是什麽好結局。

  伊登坐在牢房的最裡頭,地上的積水,倒映著他的容顏。

  他的面色泛白,比一般人還要白上一些,讓人遠遠看上去,就知道他是一位典型的教士,他容貌甚佳,眉毛稍彎,臉頰既不肥胖也不過分瘦削,骨相犀利,有些不辯男女,在丹斯切爾,不知引得多少女子驚鴻一瞥。

  伊登抬起頭來,環視牢獄的四周,眼前的景象和一天前並沒有什麽差別。

  這裡是帝國最大的監獄,關押著來自世界各地,來自各個種族的犯人,人類是最常見的,接下來就是三眼猿人、矮人、獸人等等,甚至還有半人半羊的潘神和精靈。

  由於冒犯了皇帝,伊登是被單獨關押的,他獨佔一個牢房,其他牢房的犯人一直好奇地朝他那方向打量,一邊看著,一邊嘰嘰喳喳地討論。

  “嘿,那人真的扇了皇帝?”

  “獄卒偷偷告訴我的,那還能有錯?”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人怎麽敢的…”

  “太狂妄了,太狂妄了,我敢打賭,諸神都不敢給皇帝一巴掌。”

  牢獄裡的犯人們像是麻雀般討論著,伊登皺起眉頭,他們的聲音太過聒噪了。

  可自己又有什麽辦法呢?自己又不能讓那些人閉嘴。

  想到這裡,伊登歎了口氣,默默吟誦起經文,讓內心平靜一些。

  牢獄裡面的犯人們仍在吵鬧著,這時,忽然有個犯人,壯起膽子朝伊登喊了一句,
  “嘿,你這教士,怎麽就給陛下來上一巴掌了?”

  話音落下,犯人們都轉過頭,俄而安靜下來,好奇地看著伊登,等著他的回話。

  “他假借了神的名義。”

  伊登理所當然地回應道:

  “那奇跡明顯是編造的。”

  犯人們聽到這話後,都紛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而後互相看了一眼,片刻後,牢獄中爆發出一陣大笑。

  “就這種理由?”

  “這也太搞笑了,神啊,他在開什麽玩笑。”

  “天底下怎麽還有這種教士,這種人是怎麽當上教士的!”

  牢獄之中,笑聲越來越大,嘲意越來越濃,甚至驚動了典獄長,他連忙派人去嚴加看管。

  面對眾人的大笑,伊登一言不發,他闔上眼睛,平靜地倚靠著牢房的牆壁。

  他早就知道,講出來會叫人笑話了。

  可那又怎麽樣呢?

  莫說是嘲笑了,即便是戲弄、吐唾沫,又能如何?
  西蘭時代的前人走上這條道路,乃是要舍命,一點嘲笑又算得了什麽。

  嘲笑聲如大海上的浪濤般此起彼伏,可伊登內心出乎尋常的寧靜。

  獄卒來了,敲打著牢門,警告著吵鬧的犯人們,很快,他們便默默地安靜下來,看向一言不發的伊登。

  “喂,蠢教士,你就不後悔嗎?”

  一位獸人出言不遜道。

  伊登沒轉過頭去,只是道:
  “有一點,但不多。”

  說完之後,他決心不再理會這群犯人。

  要說完全不後悔是不可能的。

  那時自己憑借一腔熱血衝到台上,事後回想起來,這真是太衝動了,自己不太應該做那麽衝動的事。

  可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後悔又有什麽益處呢?倒不如聽憑神的吩咐吧。

  伊登如此作想。

  對面的牢房裡,有一個面貌穩重的中年人來到牢房的柵欄前,他頭上長著一對小巧的角,雙腿像是蹄子,但毛發稀疏,看上去像是法翁與人類的混血兒。

  “嘿,好教士,你做了義事。”

  相較於其他犯人,他的聲音很柔和,
  “我叫提米安,我想問下你,你為什麽這麽有勇氣,去給皇帝來上一耳光?他可是帝國的神聖的皇帝陛下!

  難道你沒想過,他是皇帝陛下嗎?你有什麽資格去這樣做?”

  相較於嘲笑中的疑問,溫和的語氣顯然更能讓人選擇回答。

  原本不再理會犯人們的伊登慢慢抬起頭,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環視了在場的犯人,巡視著每一張各不相同的面孔,粗略的數了一下,自己目光所見,就有將近上百名囚犯。

  而這上百名囚犯,只不過是監獄的一角。

  整座監獄到底有多少名犯人呢?或許將近數千人吧。

  一座城市的監獄就有數千人,遼闊的丹斯切爾在大地上有數百座城市,整個帝國加起來許有幾十萬的犯人,僅僅是犯人,幾乎相當於一個小國的人口總和。

  這帝國是多麽宏偉,僅僅是監獄,就足以體現它的強權。

  無數海洋和陸地都屬於它,海裡面的珍珠、珊瑚、龍涎香,陸地的子民、礦石、寶物都是它的囊中之物,即便是在它的疆域之外,無數王國無數城邦都臣服於它的權威之下,曾有一位皇帝有言:世界萬族有萬種珍寶,然而丹斯切爾只需強權。

  是啊,丹斯切爾只需強權,它有六十多個軍團,必要之時,可以調動到上百個軍團,將上百萬人武裝起來,盡數聽從號令,享有這一切的帝國統治者,就是強權的代言人。

  可就是這樣一位皇帝,被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扇了一耳光。

  皇帝的尊嚴不容踐踏,連伊登自己都不難猜到,自己極有可能會被處以極刑。

  面對那叫提米安的半法翁的問話,伊登緩緩回答道:

  “公義、行善、敬奉於主,這是我們的教義。

  你問我有什麽資格,我告訴你,

  皇帝縱使是皇帝,那也不過是一個世俗身份,在教會內,他仍是一位平信徒,而我是一位神甫,他做了不義之事,我當然有資格去教訓他。”

  伊登這一番話語落下,眾人彼此看了看,又爆發出一陣嘲笑。

  “神啊,我還以為裡面有什麽政治陰謀,原來就是個死糾經文的書呆子!”

  “嘿,這人腦子有問題,我打賭,他會像殺人犯一樣被吊死。”

  “這世上做不義之事的人有那麽多,難道你每一個都要扇上一耳光嗎?”

  ………………………………………
    夜間時分,雨,開始落了下來,落在了丹斯切爾的土地之上,由於宵禁的緣故,整座城市都昏暗下來,太陽的光輝暫時離去,而迷迷蒙蒙的雨幕也將少許的燈光都收入囊中。

  牢房之外,伊登隱約在雨中聽到些許的嘈雜聲。

  按照帝國法律,宵禁之時,全城都理應維持安靜、熄滅燈火,否則衛兵可以無理由地將之投入牢獄中拘役起來,可帝國似乎早已不比從前了,這法律是帝國最為強盛時期指定的,那個時候,幾乎每條街道都有兩三個巡邏的衛兵,但現在,是兩三條街道才有一個衛兵。

  伊登有些神遊物外,他坐在麥秸堆上,默默地轉動著手裡的祈禱珠。

  不久之後,嘈雜聲消失了,世界都在雨水中安靜下來。

  伊登默默抬起眼睛,凝望著牢房外的犯人們。

  “布萊恩,因為冒犯儀式來的。”

  “羅摩,因通奸來的。”

  “卡恩布裡塞斯,因為殺人罪進來的,還衝撞過他人,當過竊賊。”

  ……………

  伊登在心裡默默陳述著,仿佛在他的眼中,能看到每一個人的罪過。

  幸好他只是在心裡陳述,如果說出來,那麽定然會再度遭遇那群犯人們的冷嘲熱諷和敵視。

  雨下著,片刻也不停歇。

  伊登靜靜地坐著,轉動著手裡的祈禱珠,慢慢地進入到靈修狀態之中。

  所謂靈修,大概起源於戴爾圖良王時代,那時,邏各斯古王國覆滅在神的怒火下,努斯王國的祭司們以此為警示,勸誡精靈們遠離欲望的侵擾,離開世俗的貪欲,學會追尋神的意念,並使自己內心寧靜純潔,從而親近神,完善自己。

  簡而言之,在最初的時候,靈修與冥想有一定的相似之處。

  但當第二位先知諾恩到來之後,靈修的意義產生了新的變化。

  這是因為,先知諾恩,帶來了神的古言。

  自此以後,靈修不再僅僅只是冥想,更是在領悟古言,研習神所賜予的力量。

  而在神創道途出現之後,靈修的意義再度引起了新的變化。

  靈修也不僅是領悟古言,更是在研習神創道途,審視自己的道路,完成一場認識自我的旅途。

  相較於其他同齡神職人員們,伊登遠比其他人更容易進入到靈修狀態中。

  這像是主的眷顧……

  但這份眷顧,似乎又有相應的代價。

  簡而言之,伊登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比如說,他人的罪過,就在剛才,即將進入靈修狀態的伊登看見了每個人所犯下過的罪過。

  罪,在一般人眼裡,往往意味著痛苦的刑罰、良心的譴責、眾人的唾棄,而罪孽往往會隨著時間的磨礪,與空間的改變而消弭。

  打個比方,一個人在十年前犯過罪,十年之後,就沒多少人還記得了,一個人在這國犯了罪,到了他國,就沒有人知道了。

  罪,仿佛是一個過去了就過去了的事物。

  可在伊登的眼中,罪並非是會煙消雲散的事物,而是清清楚楚地寫進靈魂裡,是一個又一個被遺忘的雪泥鴻爪。

  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可伊登的能力,能讓他知人知面又知心。

  這似乎是一份純粹的眷顧,當他將這個秘密偷偷告訴修道院的副院長時,後者驚為天人,激動地不能自已。

  可對於伊登來說,這份眷顧實實在在地讓他痛苦。

  人與人的來往之中,往往只能看到他人善的一面,可伊登不僅能看到善的一面,又看到惡的一面。

  一位端莊典雅的貴婦,到修道院裡拜訪、並做祈禱,能為無數修士留下美好的印象,可伊登卻能看見她犯下過弑夫的罪惡。

  伊登看得見世界的不完美,並對此深惡痛絕,卻又無力改變。

  在最起初,他會將他人的罪孽都說出去,企圖以此教誨他人改過,可是他等來的不是改過或贖罪,而厭惡與憎恨。

  一些人甚至在私底下咒罵他是魔鬼的兒子,這無父無母的孤兒是被魔鬼送到修道院裡來的。

  這些事情,都深深地觸痛了伊登的神經,於是,他隻好不再提及自己所看見的事物,將一切景象都默默藏在心底。

  “眾生哀慟、大地罹難,地震、山崩、海嘯、刀劍自眾山而起,瘟疫與廝殺猶如天罰,暴雨、海嘯、烈火、硫磺,無論何處都有罪惡的獸物肆虐……直至天穹裂開,有一天使降臨,顯為大、顯為聖,宣告神的國。”

  靈修之中,伊登在心裡低聲吟誦著經文,心靈漸漸遁入到更寧靜的地方裡頭。

  慢慢的,他眼中的景象,一些都開始模糊而朦朧起來,雨聲消失了,整個世界都虛幻了,對面的牢房裡不再是一個接一個的肉體,而是一個接一個的靈魂。

  伊登進入到了靈修的最深處,眼前的世界不再是現實世界,而像是現實世界的反面——靈界。

  在這種狀態下,只要是生靈,都將以靈魂狀態出現在他的面前。

  伊登其實很不喜歡靈界的景象。

  因為這樣子,世人們所有的表裡不一,都無所遁藏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那些罪惡是多麽地讓他痛苦而憤怒。

  能直視人心所想像是一種恩典,但對於一些生而良善的人卻並非好事。

  這也是為什麽,他會相信救世主的預言,成為一位疑似異端。

  伊登渴望有一位救世主,降臨到世上,淨化世界的一切罪惡,這反映到他的神學思想裡,就是正邪兩立、聖靈與惡靈的對抗。

  當然,這是異端思想,還是被千年先知索拉繆斯所否決過的異端思想。

  《千年先知書》說,曾有人詢問索拉繆斯,天國仍未降臨,是否因為原初作祟,世間的罪惡未被除盡?

  而索拉繆斯給出了否定的回答,她說:“天國的降臨,非因罪惡,而是因神的意念。”

  所以,伊登總對自己的這種異端思想感到恐慌,不敢過多地表達出來。

  “可是現在,再恐慌又有什麽用,反正都要死了,要做殉道者了。”

  伊登低聲自言自語道。

  自己因為一時衝動冒犯了皇帝,無論是放到什麽時候,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伊登早早地做好了心理準備,對於他來說,死亡並不可怕,反正這世界上本就有太多讓他厭惡的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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