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除了憐憫，什麽都不剩下

  只見一個少年躺在祭壇之上，他的雙手雙腳都被束縛住了，嘴巴也被堵上，而他的父母立在一旁，一人煽風點火，一人熬煮著金色的湯水。

  那是被融化的黃金。

  融化的黃金被巨大的木製機械釣了起來，滾燙發紅的鐵鍋立在少年的正上方，融化的黃金呈現出橙紅色，看上去比熔岩還要滾燙。

  米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台上的祭司口誦經文，那掛起來的鐵鍋離少年越來越近，還不待在場眾人反應過來，滾燙的金水便自半空瀉下。

  嘩啦。

  祭壇之上，冒起重重白氣。

  米拉捂住了嘴巴，眼裡滿是駭然。

  在臨死之前，這個少年在想什麽？
  他的眼裡閃過什麽？閃過父親教授手藝時的嚴肅面容、閃過母親悉心照料時的埋怨，閃過日夜誦念的異端經文，閃過每天禱告時的虔誠………

  米拉不知道。

  她不是那個男孩，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女孩只知道，
  一條生命逝去了，一場獻祭完成了。

  到處都是排山倒海的歡呼聲，狂熱的跪拜充斥在角角落落。

  米拉呆愣著，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艾諾絲注目著這女孩，而後輕輕歎了口氣。

  因為黃金之心而情感單薄的她，除了最初的詫異外，她什麽都沒感覺到。

  甚至，她的理性告訴她，自己應該為眼前這一幕慶幸。

  這出於一種敵對的報復心理。

  原初教會本就是啃咬在帝國根基上的蛀蟲，身為皇女的艾諾絲樂於見到他們的混亂。

  因為自己同一方的人遭他人迫害，從而憎惡那一方的人，企盼他們遭遇不幸，企盼世界與他們作對，懲戒他們的罪惡，甚至親自動手，以復仇的名義，要向那一方活著的人復仇，要向那一方的親人復仇，要向那一方的同族復仇……

  若是極為虔誠的真教徒們看到此情此景，或許會心生快意。

  這是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意。

  米拉默默在人群中轉過身，向老帕克命令一句後，便要走出擁擠的人群中。

  老帕克趕忙跟上她們。

  艾諾絲的目光始終落在米拉身上，她發現，米拉的眼裡始終沒有那種復仇的快意，那純粹的淡藍色眼眸裡唯有憐憫。

  看到那一場獻祭之後，她的心空蕩蕩的，除了憐憫，什麽都不剩下。

  艾諾絲不知怎麽寬慰米拉。

  身為帝國的皇女，早已見慣殘酷的她無法跟這純真的女孩一樣感同身受。

  “雲墜為霧，火升為煙……”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米拉，艾諾絲的內心莫名響起了這一句維娜卡納留下的箴言。

  這句箴言…究竟會在什麽時候應驗，究竟意味著什麽？
  皇女不能清楚。

  她只知道，於神而言，所謂眾生眼中未知的命運並不存在，一切都是可見且可知的。

  因此，此時此刻，在艾諾絲的心裡，兀然感受到了對神的恐懼。

  ………………………………

  老帕克為二人尋到了一處住所，城下之城的居民們很少會離開城市，而這座城市也不會與其他凡間城市有所貿易，外來者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旅館、客棧這類的地方完全不存在。

  但老帕克早已做好了準備，他委托自己的朋友尋到一處空宅邸，並幫助米拉和艾諾絲在那裡暫時安定下來。

  米拉走到陽台之上，她揚起臉，那條綿延萬裡的光河落在了她的眼中。

  艾諾絲跟著走了出來。

  “米拉，你說…究竟是怎樣一座城市，會不曾被太陽所照亮過？”

  面對艾諾絲的疑惑，米拉無法回答她。

  女孩自己也不知道。

  她曾聽天使們說，在凡間的極北或是極南之地，會有極夜極晝的出現，但她可從沒聽說過，這世上還有這樣一個無光之地。

  看起來，這座無光的城市似乎位於地下，但是米拉卻看到了天穹，那是貨真價實的天穹，而不是崎嶇不平的岩壁。

  “算了，艾諾絲，我們不想這些了。”

  米拉回過頭來，以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
  “現在，最重要的事，破解原初教會的陰謀，讓這裡的人脫離苦海。”

  艾諾絲笑了笑，問道：
  “你有這份決心麽？”

  “當然。”

  米拉沒猶豫地點了點頭，

  “我可是米拉啊。”

  艾諾絲遠眺面前的城市，她的目光落在了城下之城的最高處。

  那似是教堂、又不似教堂，不過，那無疑是一座神殿，它高大巍峨，宛若於星空中俯瞰人間的神祗。

  這座神殿輝煌得難以想象，通體呈現出黃金的顏色，好像一磚一瓦都用黃金所打造，如此一座神殿，也不知有多少工匠為此嘔心瀝血。

  “那是…‘黃金殿堂’嗎？”

  艾諾絲不確認道：
  “可是…在原初教會的壁畫裡，那座黃金殿堂不是化為灰燼了麽？”

  米拉也注意到那座全城最為輝煌的建築，她揉了揉眼睛，仔仔細細將那座神殿自上而下看了一遍。

  “難道…是重建的？”

  米拉不可思議道。

  艾諾絲微微頷首，這個推斷是可能性最大的。

  “我們要到那裡去嗎？不，不能那麽隨意，那樣極有可能會暴露。”

  半響後，艾諾絲虛咬著手指道：
  “米拉，我想到一個計劃。”

  米拉轉過身，盯緊艾諾絲道：

  “什麽計劃？”

  艾諾絲低下頭，湊到女孩耳畔道：
  “我怕你不同意。”

  米拉眨了眨眼睛，
  “先說吧，艾諾絲。”

  艾諾絲緩緩開口道：

  “這是維娜卡納給我帶來的靈感。

  米拉，這裡的人是如此虔誠，卻又被有心者利用，在謊言之下誤入歧途。

  既然如此…那麽我們是否可以像他們一樣，去撒下一個善意的謊言。

  這個謊言就是…”

  說到這裡，艾諾絲頓了頓，
  “米拉是神的使者。

  要聽從她的教誨，走上這條先知之路，如此方可獲得拯救。”

  米拉怔了怔。

  艾諾絲繼續道：

  “米拉，會如此多的古言，在我們之中，只有你才可以偽裝成神的使者，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籍此接觸原初教會的高層。”

  米拉撓了撓頭。

  她差點以為艾諾絲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沒想到只是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