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六神的宴飲

  人骨教堂內。

  過去的斯萊厄靜坐著。

  祂陷入到回憶之中。

  那真是…漫長的一天，自那以後，自己便踏入了難以挽回的漩渦裡，被六神所掌握，不僅歷經數百年都無法逃脫掌控，反而越陷越深。

  在那時間裡，斯萊厄飽受折磨，所經歷的唯有痛苦而已。

  不過，那漫長的一天，並不是除了痛苦外，便什麽都沒留下。

  起碼讓這位神祗明白了一個道理。

  那便是…

  一場宴席不要有太多不合時宜的話題。

  …………………………………

  …………………………………

  “歡迎你，斯萊厄，這場宴會缺你不可。”

  那位神祗舉著酒杯上前，說道：
  “我為你準備了西波斯所珍愛的‘七十二杯酒’。”

  斯萊厄知道，七十二杯酒是酒神西波斯一生來最為驕傲的創作，也是那位神祗在凡間最廣為人知的傳說。

  七十二杯酒，聽名字就知道，它不會是同一種酒類，其涵蓋了如今酒水的七十二的品類，包括最古老廣泛的麥酒、最上流尊貴的金葡萄佳釀、以及最複雜的斯蒂蘭德苦酒等等在內諸多酒水，西波斯富有詩意地為它們取下一個個名字。

  精靈般長生、愛人的撫慰、苦澀之吻、靈魂的媾和……每一種酒類都出自於祂的神器欲望之杯，擁有種種神奇的功效。

  曾有凡人有幸品嘗過“愛人的撫慰”，據說那人看見酒霧化作西波斯的使女，與其歡愉了一天又一天，待他清醒之時，竟然發覺自己滿頭白發，已經垂垂老矣，而死神早已等候多時。

  “謝謝伱們，讓我得以品嘗這等美酒。”

  斯萊厄笑著說道。

  宴會就那樣開始了，在場的神祗包括斯萊厄在內，一共有八位，主持者是一位身披黑袍黑衣的女人，在一眾神靈將院落映照得蓬蓽生輝的衣著面前，她的裝束實在樸素得厲害。

  斯萊厄覺得，那女人沉默寡言，是自己最不感興趣的類型。

  宴飲的話題是從“愛”開始的。

  最先發言的神祗英氣凜然，祂大談凡人們對於“愛”的謬誤，祂說在凡人眼裡，愛有等級之分，立在最上層的，是精神之愛，而在最下層的，則是淫亂的肉欲，特別是在某些推崇禁欲的真教徒中，後者往往遭人摒棄，而前者卻飽受讚美。

  那位神祗說，愛是各自的，平等的，即便是一場不倫的、有違道德的宴會，也與最虔誠的精神之愛平等。

  斯萊厄有些忘了自己是怎麽說話的，但祂清楚的記得，在場的神祗都同意這番話語。

  在當時，謊言與詭計之神只是將之當作一個有趣的話題，但現在看來，這番話語別有深意。

  祂們口中的精神之愛，或許意指著那位諸神之父，而不倫的、有違道德的宴會…便意指著六神的反叛。

  斯萊厄那時醉醺醺的，神祗一杯又一杯地給祂上酒，美色不斷掠過祂的眼睛，麻痹著祂的精神，當祂即將沉淪其中之時，正題便開始了。

  宴會的女主人走了出來，在場的眾神們分飲著上好的美酒，目光齊聚於那女人的身上，斯萊厄有些忘了她到底說了什麽，但有些片段卻印象深刻。

  “尊貴的神靈們，在你們的神殿裡，總有些異見者，他們往往被稱為異端份子，有些時候，你們不覺得，異端份子們的想法，遠比古板的祭司們更接近你們的思想嗎，更接近真相嗎？”

  “不過，神靈的思想並非一成不變，或許，古板的祭司會再度接近真相，異端份子口中的真理轉瞬即逝。

  看吧，眾神們，創造真相是如此容易，只在你們的一念之間。”

  緊接著，神靈們開始討論神話，不同的角度去看，原本真實的神話竟然有如此多的面目，如此多的解釋，稍有不慎，異端的見解便到來了。

  在那位女主人的引導之下，神靈們在歡笑中暢談著，那時的斯萊厄其實有點察覺到什麽，但宴會之中，不好隨意離去。

  斯萊厄還記得，有一位沉默寡言的神祗，祂幾乎毫無存在感，就跟隱匿了一般，在宴會之中忽然之間說了一句，
  “在我們父的神話裡，我們又有什麽地位呢？”

  這句話給斯萊厄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在真教的神話之中，諸神並非沒有足跡，然而…

  宴會之上，神祗們都沸騰了起來，祂們討論著真教中的種種經文，尋覓著眾神的足跡，一句句經文都被反覆咀嚼，直至咀嚼出各種象征諸神的暗喻，祂們簡直就是一個個異端，但與此同時，不死不滅的祂們又是神話的親歷者。

  “為什麽這世上，沒有一部以諸神的角度詮釋父的經文呢？”

  斯萊厄不記得這句話是誰說的，但祂記得，在不久之後，原初教會就隨之誕生了。

  神靈的思想並非一成不變。

  那宴會中的六神交換著杯中酒水，渴望著父的思想出現變化，有利於祂們的變化。

  “在舊秩序裡面，我們是多麽自由。”

  一位五階神祗出聲道：

  “律法看似平等約束了神祗與凡人，然而，神祗的約束又怎能跟凡人等同，我們的犧牲遠比凡人更多，我們的枷鎖遠比凡人更重。”

  斯萊厄知道，不知多少神祗向往著舊秩序。

  說實話，祂也向往。

  那時，祂可以肆意行騙，愛怎麽樣便怎麽樣，祂樂於享受屬於騙子的洋洋得意，也善於遵守每一條規則。

  但是，斯萊厄更加清楚，一切都不可能回到過去，律法是如此讓神祗難耐，可沒有律法，難耐的便是凡人。

  “我相信，我的客人們，你們都明白，只要你們的父還在，經文便是越寫越多的。”

  女主人適時出聲道，
  “我可以告訴你們，在不遠的未來，你們將有屬於你們的位置，只要你們，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神話，傳頌之事，便可以交給凡人。”

  在場的神祗們的目光齊聚於這位女主人身上，在這之前，斯萊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來歷。

  只聽她緩緩道：

  “相信你們都清楚，我來自於苦難，而這是我的神讓我轉述給你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