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神所造的寶座 (二合一）

  雲海之上。

  天使們自神的靈中誕生，至今已經過了上萬年。

  可以說，神的光輝有多永恆，天使們便有多永恆。

  而自天國降臨以來，神便一直沒有什麽舉動，祂的手垂在高天之上，未曾觸及到大地之上，連同祂的神跡，也很久未有顯現過了。

  在許多不知情的天使看來，眼前的世界…似乎足夠讓神滿意了。

  而唯有與神親近的大天使和神祗才知道，神想要帶來一個新時代。

  一個前所未有的時代。

  席勒思來到了天國之上。

  在覲見神之前，他決定先去拜訪一位…“老朋友”。

  大天使長索拉繆斯很意外地看著席勒思。

  “喔，席勒思，我沒想到，你回來的第一件事是找我。”

  索拉繆斯出聲道。

  盡管神並沒有告知索拉繆斯關於席勒思的嫉妒的事，那件事如同只有神與席勒思知道的秘密，但身為大天使長，索拉繆斯仍然能夠察覺到席勒思對自己的不滿。

  席勒思露出遊刃有余地微笑，輕聲道：

  “大天使長，
  那神的使命，我想我做得遠比你想象得要好。”

  大天使長先是微微一愣，而後不禁心底覺得好笑起來，他守護神的寶座，有著一雙足以洞察任何人的眼睛，從席勒思遊刃有余的表情裡，索拉繆斯看到了底下的炫耀。

  “不錯，遠比我想象得要好。

  席勒思，我此前太過懷疑你了，那是我的過錯。”

  大天使長朝席勒思露出了笑容，他的儀態如同一位王室成員般溫和儒雅。

  這番表現讓席勒思有些措手不及，自己原以為，索拉繆斯會面色蒼白、顧左右而言他，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落落大方。

  席勒思沒來由地生起一陣怒怨，就如同火焰襯得飛雪的潔白，索拉繆斯這副模樣，更襯得自己卑微起來。

  “那麽，我要去覲見神了。”

  席勒思很快壓抑住心中的所思所想，他吐著信子，移開了視線。

  索拉繆斯此刻轉過頭，眺望遠方的寶座，
  “神也在呼召伱。”

  席勒思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他深吸一口氣，心情既雀躍，又緊張。

  新時代，世界的新時代，神將使命賦予了席勒思，這使命重大得有類於索拉繆斯曾經承擔的。

  不過，神並不是將使命賦予之後，便什麽也不做了。

  就像重生日之時，吹響號角的是索拉繆斯，而降臨天國的是神。

  席勒思撲扇起翅膀，就在索拉繆斯說完話不久後，，他同樣聽到了神的呼喚。

  自從他發掘到那潛藏於集體潛意識的古言聖殿之後，便意氣風發，他仿佛看到，那個有類於索拉繆斯的使命，在自己的努力下一步步趨於完成，要不了多久，神口中的新時代將到來。

  而在他與諸神起爭端，於大地之上爭戰之時，仿佛看到那個未來越來越近了。

  只是大天使還不明白，神為何不直接讓新時代降臨，而是要世人們自行掌握，至於世人們如何運用這份力量，神也毫無限制。

  這就好像…將選擇權交給了世人們一般。

  不久之後，這位大天使來到了天國的最深處，而神駐足在那湧動的雲海上，像是在注目著什麽。

  “神…你在呼喚我。

  你有什麽旨意嗎？”

  席勒思單膝下跪，垂下翅膀，為神靈獻上最大的尊崇。

  “席勒思，你看看。”

  晨伊轉過身來，一手指向前方。

  席勒思一陣好奇，他站起身來，看向神所指向的方向。

  只見有一處雲霧如山般拱起，而在其山巔之處，平整地屹立著一座極小的鍾樓，而在那鍾樓的正前方，立著古老而樸素的寶座。

  “那是什麽…”

  席勒思不明就裡地出聲問道，

  “神，你為何要造這事物？”

  晨伊輕聲道：
  “那是為我自己預備的座次。”

  席勒思轉過頭來，感到大為不解。

  天國已經有獨屬於神的寶座，神又何須在這極深處再造一個寶座呢？

  “神啊，這國度裡不是已經有你的寶座了麽？”

  席勒思實在無法明白，他直接地問了出來。

  “不要著急，席勒思，每一個寶座終究都是屬於我的，
  只不過，這個寶座要事先造出來，要留到之後再用。”

  晨伊的嗓音並不鄭重，像是在訴說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席勒思想，或許在永恆的祂那裡，從來沒有什麽真正大不了的事吧，祂所駐足之地，已是世間至高之處，無論發生什麽，這都將是亙古不變的。

  在那嗓音下，席勒思心裡的慌亂還未升起便得到了平息。

  大天使眺望著那寶座，感慨道：
  “真美…

  神，你要用那寶座做什麽？”

  晨伊思索片刻後，緩緩道：
  “承載我的神性，或者說…尊名。”

  席勒思感到一陣慌亂，他不能理解這話語，正如索拉繆斯曾經教訓那些天使們，我們尚且不能直視神的強光，更何況神本身的面目。

  對於眼下的及未來要發生的一切，神知曉許多，而這其中，囊括了無數連身為大天使的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事情。

  當天使們在神的光輝下，沉湎於日複一日的美好之時，在自己滿足於發掘古言聖殿的偉業時，神的手便已經布局到下一個時代了。

  “什麽…是尊名？”

  席勒思不禁出聲問道。

  “簡而言之，尊名便是我的力量的一部分，是其凝結。

  到了日子滿足的時候，我要將我的力量分給你們，分給世人們。”

  簡單解釋了一遍後，神領著席勒思，緩緩走近雲巔上的古樸寶座。

  席勒思跟隨著神，一刻也不敢耽擱。

  “看看這寶座吧。”

  晨伊指給大天使看道，
  “那是足以改變時代的力量。”

  席勒思見此，忽然明白了什麽，不禁道：
  “神，你是如此偉大。

  我知道，這世上的一切都沒有變化，無論是諸星辰還是地上的世人，他們缺乏足夠龐大的力量來推動新時代的到來。

  而唯有你才有這份力量，可是…你竟然要將這份力量分化成尊名交給世人們嗎？
  你要將變革時代的力量交到世人們的手上嗎？”

  說到這裡，席勒思有些忍不住，他記起了此前神曾對索拉繆斯說的，要將大能分予世人們。

  於是，席勒思激動道：

  “神啊，你已經賜予了太多的恩典，還是將這打算收回去吧。

  世人們沒有能力去選擇下一個時代，他們是如此孱弱，無法承受洪流的到來。

  該由你來開創下一個時代，唯有你是萬王之王，未來仍是萬王之王，我們一切都聽從於你。”

  晨伊說道：

  “席勒思，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我可以為你們去選擇下一個時代，可那並非我的意願。

  你們有你們的意願，你們有你們的意志去決定新時代的方向。”

  席勒思有些不知如何言語，他當然明白世人有自己的意願、自己的意志，自神賦予猿人以語言起，獨屬於世人的邏各斯便顯現在這世上。

  可倘若…世人們自己的意願，自己的意志招來毀滅呢？

  人可以救贖，也可以殺戮，正因為人有自由意志，所以人享受著屬於自由的福音，也承擔屬於自由的惡果。

  席勒思很清楚這個道理，他曾與麥思亞親眼見證努米爾達王的自我蠱惑，見證他滿懷信心地一步步走入墮落之中。

  “我們不過是受造物。”

  席勒思輕聲勸阻著說，
  “我們可以在世上建立無數美好，卻只需要一朝便能將之摧毀。

  就比如…我們可以走上無數條坦途，卻只需要一個差錯便會失足於懸崖。”

  席勒思不希望看到世人們共分神的大能，在他看來，世人們無法擔當起這份力量，更沒有擔當這份力量的資格。

  畢竟，無論是自己，還是其他的誰，都不過是神眼中的世人。

  人不是神，人不過是人而已。

  說到這裡的時候，席勒思低聲道：

  “倘若毀滅又一次到來，
  以我們的能耐，除了向你乞求拯救以外，我看不到真正的救贖。”

  即便神曾說過，祂的大能不會有一份的削減，祂的光輝不會有一分的黯淡，可席勒思仍然無法接受。

  神傾聽了席勒思的每一句話，祂平靜而和緩地注目著這位大天使，那目光柔和而堅決，無論大天使怎樣說，都不會有絲毫的動搖。

  席勒思忽然有種無力感，明白神已經心意已決，大天使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哀傷，於是便簌簌地淌下了眼淚。

  大天使不禁顫聲道：

  “神啊，我無法想象，如果有朝一日，人們不再敬奉你會是怎麽的一番模樣。

  世人們因為自大而走至毀滅的邊緣，過往的美好都化為烏有，列國的大城都作了廢墟，人們在苦難中苟活，他們將不再智慧，而是愚昧無知，連父子都將沉淪黑暗！他們不再善良，而是爭鬥不休，連母女都要彼此相殘！

  在那時候，不會有人在敬奉你賦予的理性了，因為獸性才是毀滅中的利器，人們將不再明白善良的意義，更不會執著於正路。”

  席勒思聲淚俱下，那聲音悲哀而懇切，好似他已經見到了那最後的結局。

  人始終會墮落，即使是攀升，也仍然要墮落。

  在那毀滅臨近時，善良會被首先摧毀，人們將會主動處死那些最善良的人，因為愈是要活著，就愈是要墮落，但愈是要墮落，就愈是難活著。

  席勒思比誰都清楚這個道理。

  “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人們將不再信仰你了，你的言語連一個子都不相信，人們將不再篤信真理！而是想要摧毀真理！”

  神走近他，搖了搖頭道：

  “那又如何呢？

  真理是不證自明的。”

  …………

  真理是不證自明的。

  席勒思猛地怔愣住了。

  這句話落下了，自他的耳廓進入到他的內心，而且在裡頭熊熊燃燒。

  無論風雲如何變化，星辰如何鬥轉，無論時代的死亡與時代的新生，無論毀滅降臨時，世人們要如何墮落，可真理始終是不證自明的…

  而神…

  也是不證自明的。

  “席勒思，無論如何，”

  晨伊緩聲道，
  “我仍在這裡。”

  席勒思良久之後才慢慢抬起頭，他沐浴在神溫和的目光之中，臉上的淚水仍然掛著，嘴唇顫抖著，不知該說些什麽。

  半響後，他才顫聲道：
  “是啊…

  世人即便不再敬奉你，那又如何呢？
  你就在這裡，我們的神就在這裡。”

  倒不如說，世人的敬奉於神的存在而言，又有什麽意義呢？

  在那世人還未曾出現的時代裡，
  這世上又有什麽信仰呢？

  有的，只是一位愛我們的神罷了。

  世人有無信仰，都無損於神，最多也不過讓神為之傷心。

  席勒思記了起來，在那頭次末日到來時，無數人都拋棄了信仰，乃至詛咒於神…

  可神仍說：

  為了一個人就要拯救全世界。

  席勒思明白了。

  神未曾擔憂過世人們不再敬奉於祂，未曾擔憂過世人們不再篤信真理。

  擔憂的，從來只有作為受造物的自己而已。

  渾身有光的神屹立在那，在自己的面前。

  即便是在白茫茫的雲海之上，祂的光輝仍然璀璨，仍然耀眼。

  祂那溫和的目光好似超脫了無盡的時空，世人們所憂慮、計較、恐懼的事物在祂眼中什麽也不是，廣袤的天穹就在祂的腳下，光茫中的身影聖潔得全然不屬於這個世界。

  神按住席勒思的肩頭，為他抹走淚水，
  “不要害怕，不要畏懼，

  你們落淚我便拭去，受傷便會撫平，
  你們迷茫我便引領，跌倒便得扶起。

  無論如何，

  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去。”

  那是世上最偉大的承諾，是神以神自己的名義許下的約。

  席勒思明白，神讓世人們以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意願行事，倘若有朝一日，末日到來，那麽毀滅如何到來，祂便如何拯救，毀滅讓人受傷，祂便讓人療愈，毀滅讓人死亡，祂便讓人重生。

  無論發生什麽，無論要經歷什麽，都已經被囊括在神的愛之中了。

  而世人們要做的，便是做自己想做的，以自己意志與意願行事。

  自由意志，那是自第一位猿人被賦予語言時便得到的恩典。

  因為…

  早在天地未開之初，神便決定愛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