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世人的意志（加更）

  席勒思返回到了靈魂之海上，他迎來了一位早已預想好的客人。

  “詐屍了！詐屍了！”

  妖精們慌忙在靈魂之海上亂竄著，他們慌不擇路，害怕的聲音遍布了大街小巷。

  席勒思笑了笑，看著那渾身是血的斯萊厄。

  謊言與詭計之神直挺挺地站立著，在不久之前，祂還是個死人。

  “死亡的感覺真讓人難受。”

  斯萊厄慢悠悠地說道，撫摸著胸腔的傷口，
  “哇，真疼，真的疼。”

  大天使席勒思直視著斯萊厄，
  “做得不錯。”

  斯萊厄攤了攤手，笑著說道：

  “我一直在向著成為一位真正的神祗而努力。”

  接著，祂眺望向冥界的方向，

  “這真是一個能寫進典籍的好故事，適合讓我的信徒們看到，我到底是一位怎樣的神祗。

  這正是我想要的。”

  大天使吐起信子，慢悠悠地問道：

  “那部典籍要叫什麽？”

  斯萊厄故作思考，而後回答道：
  “名字就叫做…《斯萊厄的讚歌》吧。”

  席勒思對這位客人的話語不置可否，那與自己無關。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那麽你呢，席勒思，
  你能探索到…靈魂深處的奧妙了嗎？”

  斯萊厄轉過頭來問道。

  大天使與斯萊厄，他們早已串通好。

  說是串通其實不太準確，確切來說，是彼此間都心照不宣地有意引導，順應那集體潛意識的方向。

  “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座神殿…

  它好像隨時都在等候著我去開啟。”

  席勒思簡單地回答道，他不願向其他人透露更多。

  謊言與詭計之神點了點頭，旋即行了個禮，告別道：

  “那麽再見，合作愉快。”

  席勒思還沒有回應，後者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然，大天使也沒打算回應。

  他張開羽翼，頃刻間回到了靈魂之海的至高處。

  妖精女王索菲亞等候著他，這個受造物眼下有著無窮無盡的疑惑。

  席勒思看向了索菲亞，明白她在耐心地等候著自己解答。

  “說吧，索菲亞，你到底想要問什麽？”

  索菲亞揚起臉，雲霧在此刻滾動。

  “為什麽…我不明白。

  打破禁忌，遭到報應，這是常理。”

  “打破禁忌，反而得到善報，這也不讓人出奇。

  可是…拜爾德卻兩者皆有。”

  說著，向來理性的索菲亞頓了頓，補充道：

  “如果只看最後的結果來斷定的話，最後拜爾德得到了幸福，是因為打破禁忌終究還是一件好事嗎？”

  索菲亞接連的問話落入到席勒思的耳廓內。

  妖精女王從來如此，她自受造起便對世上的一切充滿好奇，同時運用理性去了解眼中所見，可拜爾德的故事，似乎無法用理性去解釋。

  席勒思緩緩地走到了索菲亞的面前，迎上了後者期待而好奇的目光。

  我們…也是以這種目光來看向神的嗎？

  在神眼裡，我們也如同索菲亞那樣嗎？

  大天使恍然有種奇怪的感觸。

  他很快便收攏起思緒，雙手捧起拇指大的索菲亞，

  “打破禁忌，究竟能得到惡果，還是善果？”

  “在這背後，好像有跡可循，可細細思考，又好像並沒有一個永恆不變的規律。”

  說著，席勒思自天體國度的極深處，眺望遠方的大地。

  索菲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那地面上，秋風吹亂著枯黃的時節，將過去一年的種種汙穢都淘洗乾淨。

  “索菲亞，我再次要問你，什麽是神話？”

  妖精女王抬起頭道：

  “神的…話語？”

  席勒思卻搖搖頭，
  “世界如何運行，天地怎麽分開，語言是如何出現，命運的安排又如何離棄……這些並不是由神所講述的，而由人自己記述的。”

  “神在地上行事，人作為見證者，記述了那些事跡，並以自己之口講述了出來，這便是神話。”

  “神話是…人的言語，
  唯有人會講述神話。”

  索菲亞聽到這裡，垂下眼眸，問道：
  “這跟拜爾德又有什麽關系？”

  席勒思緩緩道：

  “我之前不是說過，世人如神話般行走麽？你難道就這樣忘了？”

  索菲亞微微一愣，
  “你是說？”

  席勒思緩緩靠近靈魂之海的邊緣，他遠眺著眼前的世界，唯有作為一位旁觀者，才能看得更清，看得更多。

  “打破禁忌，不僅僅是拜爾德在做抉擇，更是集體潛意識在做抉擇。”

  索菲亞頓覺恍然大悟。

  靈魂深處的集體潛意識在冥冥之中影響著人，乃至主宰著人的一切。

  有些時候，人們將這種影響和主宰，稱呼為命運。

  而神話，便是集體潛意識的反映，人們通過神話來記述那些事跡，給予恩典、苦難、生存、死亡等種種問題一個合理的解釋。

  在這之中，集體潛意識是神話的經歷者，也是神話的書寫者。

  為了向索菲亞更好地講述這一點，席勒思繼續道：

  “打破禁忌，究竟能得到惡果，還是善果？

  面對同一個故事，在不同神話的記述裡，將會完全不同，因那是人的言語。”

  “譬如說在那精靈之中，便有《努米爾達史詩》與《放逐者言》，面對同一件事，前者為了解釋為何沒有得到膏腴，便說王被蠱惑了，而後者卻說，是因為邏各斯人離開了安寧的世外桃源，才需要一條蠱惑人心的毒蛇。”

  席勒思遠眺著那遙遠的大地，他隱隱感覺，自己踏入到更高的一種層次之中。

  眼前的大地，風雲變化、鬥轉星移，從邏各斯人處死麥思亞，自認因處死天使而毀滅將至，到努米爾達自稱有神的使命，引領著眾人離開安寧的世外桃源，作為一位近乎永生的存在，他已經見證許多。

  時間的長河奔流不息，人們給予歷史太多的修飾，以至於漸漸偏離了原本的事實，化作不可捉摸的神話。

  索菲亞立足他的掌心，同樣眺望著眼前的世界。

  遠方的秋意濃烈，枯黃的落葉遍布地上，數以萬計的江河往大海流淌，不見倒流之日，大日自東方升，西方落，未有西升東落之時。

  無論人們敘述怎樣的神話，世界永遠是客觀而永恆的。

  “索菲亞，

  禁忌沒有意義。

  是人賦予了它意義，是我們賦予了它意義，是世人們賦予了它意義。”

  席勒思注目著那秋意濃烈的大地，

  “神話是在將人們的想法、集體潛意識的想法，賦予到一個故事之上。

  而拜爾德的經歷，
  不是因為是否打破禁忌，

  也不是因為打破禁忌之後，究竟是得到惡果，還是獲得善果。

  而是要在拜爾德的身上，

  昭顯我們的意念，世人的意志！
  而這就是神話，這就是超驗的秘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