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不過，說到這裡，我倒是有了一個問題。】

  【既然太陽現在以後重新回到了諾斯特拉莫的天空上：那麽從今以後，永夜之星這個綽號，是不是就要改了？】

  “……”

  “誰說要改了？”

  【這太陽可是掛的老高了，現在任誰都看得見。】

  “誰說，我要讓這個太陽，一直掛在諾斯特拉莫的天上了？”

  【……】

  【你是什麽意思，康拉德？】

  阿瓦隆之主的視野與手指都停頓了一下，甚至連她腦海中的那海量的計算與微操都受到了影響：幸虧在此之前，摩根已經將該做的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這才沒有釀成更嚴重的衍生災難。

  “字面意思。”

  康拉德咧嘴一笑。

  “我邀請你來改變諾斯特拉莫的衛星軌道，抹去停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永久性日全食，是為了讓諾斯特拉莫人能夠看見太陽，讓他們意識到他們其實生活在一個相對來說比較正常的世界上。”

  “但事實上，我也不想讓這個世界：太過於正常了。”

  【……】

  【你不覺得這有些矛盾嗎？】

  “是有點兒矛盾，但是在這兩個詞匯之間，其實存在著一個非常取巧的額度：就像巴爾、美杜莎和巴巴魯斯這幾個地方，其實都不是什麽非常正常的世界，甚至可以稱得上環境險惡，但既然我們的兄弟選擇讓他們的母星保留原本的那般模樣，那就說明了，他們是有著自己的考量的。”

  “而我，也有自己的考量。”

  午夜幽魂那雙狹長的瞳孔眯了起來，頗為罕見的，他的神色非常的寧靜且嚴肅，在一字一頓的話語之間，有著連摩根都不願意去打斷的內在深意。

  “一方面是我自己的原因：在需要治理整個第八軍團的前提下，再管理一個【正常】的軍團母星，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圍了。”

  午夜幽魂自嘲的笑了笑。

  “沒辦法，當初父親就是這麽設計我的：其實在十幾年前，我也曾嘗試過管理諾斯特拉莫，但最終的結果卻是，盡管我已經竭盡全力的學習一切有關於管理、財政、以及人文的知識了，但我最終也只能靠著總督們，實行非常勉強的羈縻統治，在實施王政的階段，我的上限就在這裡了。”

  “以後，能在賽維塔的幫助下管理好午夜領主軍團，已經是我對自己管理能力最好的預期了，在這方面，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至於讓諾斯特拉莫人自己來治理的想法……”

  原體嗤笑了一聲。

  “所以對於我來說，最好的情況就是，讓諾斯特拉莫維持在一種不太正常的狀態：艱苦的環境和廣袤的荒野可以鍛煉新兵的心志，空余的土地可以進行工業開采，集中式的人口居住區，有利於我留下的軍隊進行嚴肅的秩序統治。”

  “一個人口不多，秩序井然，社會氛圍嚴肅卻不壓抑，能夠提供大量的工業原材料以加入星際之間的貿易，同時以荒野狩獵與樸素的環境來鍛煉艱苦的意志：這就是我對這個世界的全部期待。”

  “在這個藍圖中，太陽並不是必須的東西，它雖然需要在巢都頭頂上正常的日升日落，但沒必要變得那麽的溫暖與和睦：我會讓機械教對於諾斯特拉莫的大氣層進行一定的改造，讓這個世界以漫長的陰天為主，讓太陽成為人們眼中事實存在的模糊輪廓。”

  “如果諾斯特拉莫的新一代們想要看到真正的太陽的話，那就前往荒野，去攀爬那些能夠刺破雲層的山峰吧，陽光會在只有勇敢者才能抵達的終點上等著他們。”

  “勇於攀登者，才能擁抱世界真正的光芒：這就是我想讓諾斯特拉莫人知道的事情，第八軍團的修道院要塞也可以修建在那些能夠照拂在日光中的山巔之城上。”

  【勇氣？】

  蜘蛛女皇低語著這個詞。

  她笑了起來。

  【我真沒想到，康拉德，在經過了這麽多之後，伱給予諾斯特拉莫的禮物，居然是這個：我原本以為你會執著於秩序或者法律，又或者是關於正義的哲理，但最終，你選擇讓這個世界擁抱勇氣？】

  “因為這正是我本身最缺少的東西：所以才彌足珍貴。”

  原體笑了起來。

  “我知道諾斯特拉莫的問題也許有很多，遠遠不是諸如秩序、法律或者正義這麽幾個詞，就能夠形容過來的，但我也知道，我個人的問題，其實歸根結底只有一個。”

  “那就是缺乏勇氣。”

  “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

  “更何況，如果我一直忽視這個問題的話，我擔憂午夜領主們也會開始失去勇氣：在一個我們都不想看到的未來中，正是這個最根本的原因，讓第八軍團從銀河的歷史中徹底的消失。”

  “戰敗、死傷、又或者是我與塞維塔的失蹤，其實都不是對於第八軍團的最後一擊：當他們甚至沒有面對自己對手的勇氣的時候，當他們只能憑借著殺戮的淫威和人數優勢一擁而上的時候，這支軍團才徹底的走向了他們的滅亡，直到銀河之中再無午夜領主的名號。”

  “當勇氣都消失了，所謂的阿斯塔特戰士，也不過是一群群超大號的，只會打家劫舍和濫殺無辜的星際匪徒罷了。”

  【……】

  摩根挑起了眉頭，她開始進行天體改造計劃的最後一步：不知道是出於這個原因，還是對於康拉德某些話語的思考，蜘蛛女皇沒有崽說話，房間中只剩下了午夜幽魂在暢想未來的聲音。

  “在我的二次統治下，諾斯特拉莫也許不會欣欣向榮，成為多麽繁華的大都市：不過，反正我也不指望能夠將這裡打造為馬庫拉格那樣的理想城。”

  “畢竟，我們還要面對一個更加現實一點的問題。”

  午夜幽魂眯起了眼睛，他的視線消散在了漆黑的虛空之中。

  “諾斯特拉莫，我這個可悲的家鄉，其實地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位置上：它的北側和西側都臨近惡名昭彰的食屍鬼群星，東側則是連帝皇都不敢久留的域外黑暗，南方雖然與你的遠東邊疆大體接壤，但即便是距離薩拉瑪斯區域，都間隔著超過了一個星區的距離，在爆發緊急情況的時候，破曉者的力量也只會鞭長莫及。”

  “所以，對於坐擁整個銀河的人類帝國而言，諾斯特拉莫所在的星區算得上是孤懸海外，但是對於食屍鬼群星來說，諾斯特拉莫卻是近在咫尺的：這個該死的世界，卻恰恰地處與人類帝國抵抗食屍鬼群星的第一條防線之中。”

  “在這個大背景下，一味忽視外界的威脅，讓諾斯特拉莫成為一個正常的世界，並不是一個多麽明智的選擇：這個世界的未來注定要與嚴酷的紀律和強大的軍備為伴，不然連生存都無法保證。”

  “所以，我不得不讓這個世界變得壓抑、堅強，甚至瘋狂一點：唯有足夠的執念與暴力，才能讓諾斯特拉莫在食屍鬼群星的邊緣地帶頑強的生活下來。”

  “甚至更進一步，挑起作為軍團母星應有的大旗。”

  【……】

  【你是什麽意思？】

  阿瓦隆之主偏過頭，瞥了眼自己的兄弟，她本能的意識到了，康拉德似乎在構想著一個非常宏大的計劃，可他也從來沒有跟摩根提起過這個計劃：蜘蛛女皇倒也不會因此而生氣，畢竟她知道，康拉德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更何況，摩根又不是某位最偉大的原體，甚至不允許自己在意的人和別人有最細微的接觸，或者對她有最細小的隱瞞。
    “怎麽跟你說呢？”

  康拉德撓了撓下巴。

  “摩根，你知道卡迪亞嗎？”

  【……什麽？】

  “啊，看起來你不知道，不過這倒也正常，那個世界還需要幾十年才能被懷言者軍團發現呢：我的意思是，我想讓諾斯特拉莫成為面對食屍鬼群星的卡地亞，成為帝國抵擋這塊永恆黑斑的，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防線。”

  【……】

  【這倒是有必要的。】

  摩根點了點頭。

  作為人類帝國最擅長政治與調度的基因原體之一，阿瓦隆之主非常清楚：除非大遠征能夠獲得最完美的成功，否則，人類帝國是肯定沒有余力，來征討像食屍鬼群星這樣一個實力強勁，卻又地處偏遠的雞肋地帶的。

  對付這樣的滾刀肉，帝國只能采取守勢，那麽，距離食屍鬼群星最近的諾斯特拉莫，又身為第八軍團的軍團母星，的確就是渾然天成的【食屍鬼鎮守者】了。

  【你想怎麽做？】

  “其實目前來說，我只有一個大致的計劃而已。”

  康拉德撓了撓頭。

  “首先，我對於諾斯特拉莫的清洗是肯定要繼續下去的，我麾下的三萬多戰士，足以讓我對這個世界完成我的一切想法，而且這次清洗會異常的徹底：畢竟，除了少量技術人員與底層人民之外，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有罪的。”

  “那些最嚴重的人，理所應當要被處死，但那些犯下了罪行，卻又罪不至死的人，就這樣將他們關進監獄，卻又有些浪費：我們應該想辦法廢物利用一下。”

  “所以我就覺得……”

  原體眯起了眼睛，他那張蒼白的臉上劃過一絲殘忍的笑容。

  “為什麽我們不把這些罪不至死的人，運去食屍鬼群星外側的那些無人世界上，讓他們成為帝國在這些世界上的開拓者呢？”

  “一方面，他們所犯下的罪行值得這樣的懲罰，而另一方面，如果他們能在這樣的開拓行動中，活下來的話，那麽他們的功績也足以抵消他們的罪行了。”

  【……】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傷亡率會很不樂觀的。】

  “畢竟這本身就是一種變相的刑罰罷了，就像是古代泰拉上的某些殖民國家，會把國內的犯人流放到殖民地一樣：行動的本質還是懲罰這些有罪之人，擴張帝國在這裡的疆土只不過是一個附帶的事情，成功了也只是意外之喜。”

  “更何況，即使這些有罪者能夠成功的開拓他們的世界，但是這些世界可不是諾斯特拉莫，沒有充足的資源與深厚的底蘊能夠任憑他們揮霍，他們如果想在那裡站穩腳跟的話，就必須學會團結起來，建立起穩定的秩序，共同抵抗對外的龐大威脅，以及……”

  “加倍的依附於帝國。”

  【……】

  康拉德笑的尖銳。

  “很諷刺，是吧？但是這就是事實：在食屍鬼群星這個龐大的威脅下，這些犯罪者們的後裔，反而會成為帝國在這片區域中，最堅定的擁護者，因為只有帝國能夠給予他們足夠的武力保障，比起那些在帝國內陸，久不知兵，從而升起反心的世界來看，這些蠻荒中的罪惡星球，反而會是大大的帝國重臣。”

  “所以，只要他們存活下來，人類帝國就能在無意中，圍繞著食屍鬼群星，建立一條堅定的防線，最起碼，能夠在大規模的入侵活動發生之前，得到提前的預警。”

  “而諾斯特拉莫，就會是這條防線上的核心世界，它會向前線的蠻荒世界不斷輸送勇敢的移民，在減清自身人口壓力的同時，也會保障午夜領主軍團的駐扎，以維護這些區域的治安問題。”

  “同時，這個世界的精金產出也能夠讓我有資本，吸引來機械教的協助，將這裡發展成一個足夠體量的工業集散中心，來支撐【環食屍鬼群星防禦帶】的工業需求。”

  “最終，這顆曾經的永夜之星會成為移民的輸出中心，成為這一地區的軍事中心、工業中心、政治中心，甚至是交通中心：這也算是我給諾斯特拉莫的禮物了，而在如此強大的核心世界，以及一整個第八軍團的武力支持之下，食屍鬼群星最起碼不會成為神聖泰拉上那些大人物的心腹大患。”

  “而我的午夜領主們，即使在大遠征結束之後，也會有一個非常正規且非常重要的地位，讓他們能夠在帝國中繼續立足下去：雖然這會是一個非常邊緣的地位，不過也正符合我的子嗣們的口味。”

  “你覺得我的想法如何？”

  【……】

  【很不錯，但我現在，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打算找哪個鑄造世界，來與你合作？】

  “……”

  面對這個問題，康拉德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後露出了一個純潔無暇的笑容。

  “你非要我說出來嗎，摩根？”

  【……】

  “你非要我說出來：某位明面上和鑄造世界瑞扎合作，但是在背地裡，卻在與遠東邊疆一帶的八九個小體量的鑄造世界達成合約，甚至已經讓這些鑄造世界成為自己半個私產的……”

  “某位野心勃勃的女士。”

  【……】

  “我想，這位女士應該很歡迎她的一個兄弟，攜帶著整整一個世界的精金資源，加入到她龐大的工業體系之中，成為她偉大的野心版圖中的一部分吧。”

  【……】

  摩根皺起了眉頭。

  【我怎麽不知道我有什麽野心勃勃的偉大版圖？】

  “哈哈哈……”

  康拉德笑了起來：他幾乎是笑的滿地打滾，然後抬起頭，頗為認真地看向他的血親。

  “你也許沒有。”

  “但是當我將這個你的確能夠做到的偉大計劃，說出來的時候。”

  “你有沒有……”

  “這很重要麽？”

  (本章完)